看蕭明月嚇得呆了,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獨孤城滿心擔憂,就要上手把她抱回屋里去。
蕭明月卻一把抓住他的手,問道:“你看他們兄弟倆,像不像雪族人?”
一道霹靂在獨孤城心中炸開,仿佛閃電一瞬間照亮了整個黑夜,他終于知道獨孤天瞳孔一縮想到了什么。
“這背后,真是個好大的案子呀。”獨孤城低聲說道,嘴角露出一抹陰冷的笑。
蕭明月抓他的手用了更大的力,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準對韶親王府兄弟有什么想法。
獨孤城恢復了溫柔的笑容,立馬服軟。
蕭明月知道他只是敷衍,她永遠記得,秋獵草原之上,凌云決說他希望天地之間的人都能受平等的對待,獨孤城無比夸贊,但說那還不夠。
獨孤城點點自己,又點點凌云決,說你以為我是和你一樣的人,其實不是,我只是裝著和你們一樣罷了。
凌云決和獨孤流云聽不懂,但蕭明月能聽懂,因為他倆都是來自另一個世界。
“不應只是人,而是所有,可能懂這話的智慧生物,都應該受到平等而且公正的對待,哪怕是妖族、雪族、大漠沙蟲、海中怪獸,都一樣。”
蕭明月懂獨孤城,知道他看似對一切都無所謂,其實是因為他知道不能改變什么,所以才懶得去做什么。
但他心中有自成一套的價值觀,若有能改變什么的可能性出現,他便會不擇手段,將這天下所有他認為錯的全都拗斷,要一切都長成他篤信的正確的模樣。
寧親王自愿擔任御史臺,所以獨孤城曾認為皇帝之位是不可能的。
但如今不一樣了,獨孤煊赫被廢,獨孤沁死了,太子失蹤,獨孤明翎碌碌無為,攔路的只剩韶親王一個。
他只要再推一把,寧親王哪怕真的不愿,皇帝之位也只能落在他頭上。
然后再落在自己頭上。
然后自己的心意,才能昭告全天下。
“你不能對他倆動手,那是我的救命恩人!”蕭明月很嚴肅地說。
獨孤城笑了,安慰蕭明月道:“自然,他倆本就沒做錯任何事,我當然不會對他倆做什么。”
“不,你會做,因為你認為你對他倆動手了,以后才能讓再沒有人會再受此遭遇。”
蕭明月看著他的眼睛,銳利的目光,讓獨孤城的心思無所遁形。
“這才是對的。”他說。
“不,法是錯的,你不能借此攻擊我的救命恩人。”
“錯的就要改正!”獨孤城斬釘截鐵。
“那你也不能犧牲他倆!”蕭明月對他吼道。
這番話就如當年,太子在皇帝御前請婚玲瓏王姬,皇帝堅決不同意。
皇帝不是不懂太子的意思,但這天底下很多是非,是眾口鑠金的說辭,哪怕沒有一個說得通的道理,但天下人已經都認為是對的,那就絕不能讓自己兒子嘗試去改變。
因為那會很慘。
所以蕭明月也絕不同意犧牲韶親王府兩兄弟,好讓獨孤城去貫徹他心中的正義。
獨孤城松開手,緩緩站起身,他看著坐在地上的蕭明月,臉色很難看,但他還是答應了。
“我會盡力,但我還是要說,這是值得的。”
七百六十年前,妖域夫人以夫人令,讓皇帝辛為她建鹿臺。
鹿臺靡費巨億,帝辛愛名如子,知道此乃勞民傷財,卻還是答應了。
鹿臺建了整整三百年,在妖域夫人歿后還建了一百年,據說其大三里,高千尺。
竣工的那一日,帝辛走出皇宗塔,親自一把火把鹿臺燒了。
但民已經傷了,財也費了,燒了豈不可惜?獨孤城嘆道。
太學府的夫子笑道,是的,就算逆天下民心,拂皇帝之意,只要不會瞬間讓大商分崩離析,令出必踐,這就是夫人令,這就是大商與三族聯姻表現出的誠意。
好個不講道理。獨孤城說。
就是不講道理。夫子也說。
獨孤城心里卻在想:不講道理好,這能為我所用。
他已經在冷宮附近碰見兩次冰夫人,冰夫人身份尊貴無匹,常人一生難得見一次,但他只是裝作長道持帚人,便連續撞見。
更有甚者,他還見到冰夫人對韶親王破口大罵,韶親王低著頭,不敢言語,可見冰夫人對冷宮那位何等看重。
這樣他便不擔心了,無論他做什么,至少冰夫人可以保下韶親王府兩兄弟的性命。
獨孤城想,這樣就不算違背對蕭明月的諾言了。
承天殿上,獨孤狼行還是半躺著,一副哈欠連天的樣子。
有軍報忽至,說飄雪崖新舊王交替,局勢大亂。
獨孤狼行聽完,問階下眾臣可有什么想法?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說話。
飄雪崖山高路遠,要說有什么想法,現在倒是入侵的大好時機,但大商與其素來交好。況且北域雖廣,但天寒地凍,實為雞肋,倒是應該為其駐防,謹防大周趁機大舉北征。但飄雪崖又沒求助信來,自行前往,不合規矩。
“都沒想法?那就當沒聽到吧。冰夫人那邊也不用去稟告了,免得夫人憂心。”
皇帝說完,揮揮手散了。
看眾人都走了,獨孤狼行坐起身來,想著韶親王受傷不來上朝,現在承天殿連一個熱血一點的英雄都沒有。
全都怕死,又怕事。獨孤狼行恨鐵不成鋼地說,說完才發現,原來殿中還一直跪著一人。
“你是何人?”
“寧親王季子,獨孤城。”
“你有何事?”
“孫兒愿以一萬精兵,前往北域。”
“去做什么?”
“看看飄雪崖到底亂成了什么樣。”
“若是真的亂?”
“那就一舉奪下。”
“若是風平浪靜?”
“那就和入侵的周軍打一仗,作為給飄雪崖新王的見面禮。”
“好,有血性,朕準你三萬狼騎,攜重禮上路。”
“謝主隆恩。”
雪狼騎兵不懼嚴寒,行軍極速,沒用多久就到了大商邊境,再往前就是北域,是飄雪崖的天下了。
獨孤城向北眺望,感嘆何等壯觀的風光,前方一騎斥候打探回來。
“可有崗哨?”
“沒有。”
“可有難民?”
“沒有。”
“看來飄雪崖沒事,那沒辦法,咱們必須打一場硬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