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寧國公的話,姚惜顏一時心底五味雜陳。她不由得懷疑,這些話當真是姚婧瀾說的么?她不是一向和自己水火不容么?就因為顧全寧國公府的名聲,這個時候她就這么輕易放過了這個讓自己身敗名裂的好機會?
然而看看寧國公的神色,很明顯不似作假,更何況,爹爹一向知道自己與姚婧瀾不合,但卻從未插手她們之間的事,此時更不可能還費心編出這樣的謊話來讓她對姚婧瀾產生好感……
倘若如此,與姚婧瀾一對比,姚惜顏突然覺得有些無地自容……
是啊,同樣是爹爹的女兒,自己卻自私地讓爹爹蒙羞,牽累兄弟姐妹,可姚婧瀾卻為了寧國公府的名聲愿意幫她遮掩--縱然之前她們勢同水火。
“爹爹,我錯了……”姚惜顏難得愧疚地道,她這人向來好面子,然而此刻的愧疚確實真心實意。
雖說如果讓她現在面對面地對姚婧瀾道歉她可能還扯不下臉面,可對寧國公,她確實是愧疚的。
爹爹一向疼寵她,她卻為了自己的私心而置爹爹于不顧,險些讓爹爹蒙羞。
“罷了,現在說這些都于事無補,你安心養胎,爹爹遂了你的心愿,可從你將來嫁入王府的那一日開始,便不要再說自己是我寧國公府的女兒了……”
寧國公不愿再多看她一眼,頹然地轉身,附手離去,留下一番話飄在風里,又慢慢被吹散。
“爹爹,不要,顏兒錯了!顏兒真的知錯了!爹爹別不要顏兒!”這話仿佛一聲驚雷炸響在姚惜顏心頭,震得她神魂不穩。
她嘶吼著試圖挽回什么,然而卻只能眼前一片朦朧地望著寧國公離去的背影漸漸消失不見,“爹爹,顏兒錯了……”
她機械地喃喃著,無力地癱軟在地,從方才開始,她的認錯沒有哪一次比此刻這般要真心誠意,然而已經不重要了……
“小姐,咱們進去吧,你不能坐在地上啊。”碧云噙著淚滿眼關切地看著她。
此刻她也不由得質疑,小姐為了嫁給相王殿下而這么做,當真值得嗎?
*
寧國公第二日便親自登門去了相王府,然而不過一盞茶功夫,他帶著一臉藏不住的怒氣離開。
他沒想到,堂堂皇子竟然如此不堪,品行不端,酒后做下那等事之后,如今卻連娶顏兒都顯得不情不愿,一點兒擔當都沒有。
他自然知道,選妃在即,若是讓他一時半會兒娶顏兒做側妃確實為難,到時候未來的相王妃定然會心生不滿,可那又如何,這是他自己做下的好事,就該自己承擔。這點兒能耐都沒有,還江山社稷,得虧他并非儲君,否則南秦將來豈非無望?!
其實寧國公已然盤算好了,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趁著陛下要為幾位皇子選妃,讓顏兒嫁入王府。倘若能夠讓陛下開恩,允許顏兒也前去參選,到時候再由陛下提前交代皇后娘娘一聲,直接將顏兒指給相王做側妃那邊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他也是如此跟秦昭明商議的,只是沒想到,秦昭明竟然因為害怕陛下得知他做下的丑事后大發雷霆、責罰于他而推三阻四,不同意他的法子。
還說什么成婚太過煩累,如今顏兒已有身孕,不宜如此勞累,不如待孩子生下來之后再做打算。
打算個屁,分明就是他不愿意擔責。
也罷,既然他不配合,那便不要怪自己不給他留情面,自己這便親自到宮中面見圣上,“一五一十”地將這事告知陛下!
沒打招呼就匆匆入宮,倒把高宗嚇了一跳,見他面上有些不虞,高宗問:“呦,怎的了,是誰把咱們國公爺惹成這副模樣?”
寧國公此刻可沒有什么心情同他說笑,上來便單刀直入,“陛下可不要再開臣的玩笑了,臣今日來,是有事想請陛下做主。”
“哦?說來聽聽。”高宗頓時斂了笑意道,他還真有些好奇,畢竟能讓阿容前來請他做主的事可不多。
寧國公給自己做了做心里建設,艱澀地開口道:“陛下,臣管教不嚴,沒有教好小女,讓她與相王殿下做出無媒媾和的敗壞之事,臣先向陛下請罪!”
說完,他撩起衣袍跪倒在地,低垂下頭。
高宗聞言臉上的表情凝滯了瞬,“你說什么?”
寧國公還未作聲,只聽“碰”地一聲響,青瓷花盞砸在地下摔得個粉碎,“好一個秦昭明,好一個秦昭明!”
高宗在他面前來回踱步,整個人就像一頭暴怒的雄獅一般,“他怎么有臉做出如此丟人敗壞之事!”
“陛下息怒。”寧國公適時地道。
高宗這才看他一眼,強忍著怒火道:“你先起來,跟朕說說究竟是怎么回事。”
寧國公從善如流地站起身,將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說了一遍,然而卻隱去了姚惜顏真正的心思,只說她是愛慕相王,那日晚宴想著眾人談笑風生,相王卻受了罰被暫時禁足,定然心里難受,這才一時斗膽擅自去安慰,卻不想遇見喝了酒的秦昭明……
不得不說,高宗和寧國公這樣的老狐貍終究還是“魔高一丈”,如此三言兩語便把姚惜顏從“主動”變成了“被動”,女兒家難免對風流俊朗的男子心生愛慕,這本就是常事,姚惜顏唯一的錯就是她那日不該大著膽子偷偷去秦昭明宮中。
然而秦昭明卻“酒后亂性”,糟蹋了人家好好的姑娘,如此一來,高宗對寧國公也不由有了幾分歉疚。
畢竟這件事主要的責任應該在秦昭明。
寧國公說完又趁機道:“臣今日去前去找相王,臣這丫頭如今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希望相王殿下能給她個名分,可沒想到殿下卻遲遲不愿意給臣一句準話,臣不得已才來求陛下。臣那閨女確實做了丟人現眼的事,陛下若想懲戒,怎樣都行,臣也絕不心軟,只是如今她肚子里的孩子,畢竟是臣外孫啊……”
是啊,還有那個孩子,那孩子不光是寧國公的外孫,還是他的孫兒。
寧國公這一句話提醒了高宗,還未等他說話又聽寧國公道:“臣有罪,對小女管教不嚴,如今還腆著臉來求陛下,給陛下平添煩擾,還望陛下降罪。”
說完,他深深弓下身子,像是已經做好了領罰的準備。
見此,高宗越發愧疚,氣惱道:“此事哪里能怪罪到你頭上,若是依朕看就連你那丫頭也無辜的很,要怪就怪秦昭明那孽障,做下這等沒臉沒皮、不知廉恥之事!你放心,朕定然讓他親自上門給你賠禮。”
說完,他又道:“如今事已至此,不知你作何打算?”
他如今雖然對秦昭明這兒子失望透頂,可如今一想到姚惜顏肚子里還有個未出世的孫兒,就免不得對這件事上了心。
高宗隱隱生出幾分擔憂,阿容的性子他最清楚,倔得很,能上門去找那逆子就已經是給他留足了臉面,那逆子卻還不知好歹,把人氣得找上自己這兒來。
若是阿容一怒之下,讓他家那丫頭打掉孩子,另許一戶普通人家,這樣的事阿容也不是做不出來,而且畢竟那是寧國公府的姑娘,但凡有點兒攀附之心的寒門士子,又有哪個會錯過這樣的好事?
不過聽方才阿容的意思,倒還是想讓那姑娘嫁入相王府的?如此一來,還好還好,還有轉圜的余地,他那孫兒還能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