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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刀捭闔錄

第八章 云開見日

北刀捭闔錄 我會龍卷雨擊 4028 2019-02-19 13:06:23

  真正的謝鯉推門而入,身后藏著臉色復(fù)雜的謝菁華——他們就在隔壁,這里發(fā)生的一舉一動,都聽的清清楚楚。她望著阿八的尸體,有些動容。

  “事情全部解決了?”謝鯉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樣,這件事,司朔一開始就沒有讓他參與進(jìn)來,而是做一個旁觀者。

  “事情你應(yīng)該都明白了。”司朔的語氣有些疲憊,“還有些事情,過一會兒我會來問你。”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往閣樓下走去。

  謝鯉做了個“請”的手勢,沒有挽留。司朔剛走到門口,阿九迎面走來。

  阿九看到地上的尸體和頭顱,什么都沒說。

  司朔與他擦肩而過,輕聲道“該走了。”阿九絲毫未動,只是眼睛看向窗戶外——一道霞光已浮現(xiàn)在地平線上,云彩被染成橘紅。

  ……

  一日之計在于晨。

  清晨的臨安充滿著朝氣,西街上的行人不算多,但個個神采奕奕。司朔其實并不累,只是在那種環(huán)境下,莫名地感覺壓抑,索性出來透透氣。

  一碗粥,幾個包子,一碟咸菜,整整齊齊地碼在司朔面前。粥是普普通通的白米粥,包子個頭也不算大,咸菜看起來是店家自己腌制的—賣相并不好看,但僅是這些,就散發(fā)出誘人的香氣,引的他食欲大振。

  謝莫袂與謝菁華也跟了過來。

  “請。”司朔見兩人到了,嘴里也沒閑著,示意兩人坐下,“店家,再上兩碗粥,六個包子。”小山般的包子被擺了上來。

  “沒事,你們吃不完,留給我。”司朔見兩人神色不太好,以為是他們嫌包子上多了,解釋道。

  “朔兄,我不是說這個,”謝莫袂欲言又止,“我……”吞吞吐吐,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有什么話就直說,何必作這番姿態(tài)。”

  “朔公子,我和大哥想請你保護(hù)謝家。”這一次,謝菁華率先開口。

  “是你們自己的主意,還是僅僅充當(dāng)一個傳話人?”

  “有什么區(qū)別嗎?”謝菁華有些不解。

  “當(dāng)然有。”司朔放下空碗,擦了擦嘴角,“若是你們自己的主意,我會考慮,如果是謝鯉的意思,我二話不說掉頭便走。”

  “這是為何?”謝菁華大為不解,宰相府門前每天來毛遂自薦的人絡(luò)繹不絕,以被宰相賞識為榮,而司朔卻像十分不想和他扯上關(guān)系一樣。

  “是我們自己的意思。”她倒沒有撒謊,在這上,她也懶得撒謊。

  “那么,作為交換,你們能提供給我什么呢?”司朔打了個響指,似笑非笑地問道。

  “一個月,一百兩黃金。”她和謝莫袂事前并未商討這個,陡然問到這個,讓她有些措手不及。她在心中暗暗估量了她和謝莫袂每個月在家領(lǐng)的月錢,給了一個自以為滿意的數(shù)字。

  司朔還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看上去十分欠揍。對于謝菁華的回答,他沒有任何表示。

  謝菁華看著他的表情,有些渾身發(fā)麻,很是不自在,她用眼神向謝莫袂求助,誰知他居然安然自得的坐在那里,一只手還正往嘴里塞包子!

  “豬!”謝菁華在心里狠狠誹謗了自己這個不靠譜的哥哥,只得無奈的說道“小女子愚鈍,請公子明示。”

  “兩個條件。”司朔伸出兩根手指頭,朝她勾了勾,這等有些放肆的手勢,讓謝菁華略微不快,皺了皺可愛的小鼻子。

  “公子請說。”

  “第一,我需要搬到謝府內(nèi)或者在附近給我謀一處居所。”

  “東街皆是達(dá)官貴人的居所,一地千金,不過謝府內(nèi)倒是有多余的客房,雖然環(huán)境不甚舒適,若公子不介意,倒可隨時入住。”

  “環(huán)境倒無所謂,第二個條件才是關(guān)鍵。”

  “哦?”謝菁華也有些好奇,對司朔接下來的話隱隱有些期待。

  “保護(hù)我會優(yōu)先以你們二人進(jìn)行,也就是說,若你們?nèi)送瑫r遇到危險,我會對你們二人優(yōu)先進(jìn)行救援。”

  “那若是我要求你先保護(hù)我父親呢?”

  “恕難從命。”

  “你!”他們兄妹的本意就是讓司朔去保護(hù)謝鯉,他們兩個只是連帶的,而如今司朔的這句話,反讓這番舉動舍本逐末了。

  “還沒完呢。”司朔沒理會她,繼續(xù)說下去,“當(dāng)我確認(rèn)你們的安全后,我的自由你們不可限制,還有,關(guān)于這場刺殺案的始末細(xì)節(jié),我全要知道。”

  “欺人太甚!”謝菁華怒而起身,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去——她何時受過這等欺壓!

  “稍安勿躁。”謝莫袂一把拉住謝菁華的手,另一只滿是油膩的手在衣襟上擦了擦,也站起身來。

  “朔兄,如果我父親遇到危險,而我以命相護(hù),敵人想要動我父親,就必須殺了我,這個時候,你會如何選擇?”

  “我說過了,我會護(hù)全你們的安危。”

  “朔兄果然有意思,”謝莫袂一拍桌子,“不過最后一點,我只能將我所知的一切告訴你,可否?”

  “無妨。”

  “護(hù)衛(wèi)的時間?”

  “直到我查清這些事的始末。”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謝菁華一臉不解的看著兩人,不明白為何他們?nèi)绱丝炀颓枚ㄟ@樁事,不過兩人臉上都帶著笑容,顯然都十分滿意。

  “喂!我們請他來是保證父親的安全,可他居然說……”謝菁華的話沒說話就被謝莫袂制止了,“他不是說了么?”

  “說了什么?”

  “沒什么,你只要記住,這檔子事,對于我們雙方,都是個劃來的交易。”

  謝菁華還是不懂,謝莫袂也懶得解釋,有些話,說的太直白,倒沒趣兒了。

  “朔兄,接下來,你是要和我們一同回謝府么?”

  “酉時之前,我自會上門。”

  “還有一件事。”

  “朔兄盡管說。”

  “你回去后,若阿九還在那里,讓他來—”司朔環(huán)視一圈,指了指最近的酒樓,“讓他來這里見我。”

  有些奇怪的請求,但謝莫袂還是點了點頭。謝菁華看了看司朔,眼中帶著好奇,但轉(zhuǎn)瞬就消失不見,隨即和謝莫袂一同離去。

  司朔看著逐漸遠(yuǎn)去的背影,又回想起阿九的臉,輕嘆一口氣。

  ……

  西街的酒樓,生意一向不算好。偌大的二樓,只有寥寥幾桌上落了座,桌上還都是些最便宜的青菜時蔬,和飄著綠渣的濁酒。

  司朔看著盤子里還帶著毛的豬肉,有些明白為什么這家酒樓生意清冷了。

  阿九坐在司朔對面,既沒有說話,也沒有動箸,杯中的酒仍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

  他這個樣子,已經(jīng)一上午了。

  阿蕓出奇地沒有陪在他身邊,當(dāng)兩人與司朔碰頭后,阿蕓便離開,留下兩人獨處。

  司朔放下筷子,這一盤淡一盤咸的菜肴實在無法入口,酌了杯酒,半杯酒下肚,肚子里火辣辣的,酒液在胃里橫沖直撞。

  “難受的話,就講出來吧。”司朔看著阿九,聲音難得溫柔。

  阿九搖搖頭,木然開口,“不是難受。”

  “明明知道最后的結(jié)局,他們一個又一個死在我面前,是不是,我做錯了什么?”

  “忘記我跟你說過的那句話了嗎?”

  “沒忘,只是……”

  “只是覺得都是因為你,把他們害死,你覺得你是兇手,對不對?”司朔的聲音陡然提高,其他桌的目光頓時被吸引過來。

  “你不懂,你不懂!”阿九的聲音壓的很低,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嗓子眼里擠出來的,“他們是我的親人,是我最后的親人!縱使他們身入邪道,但,終歸是和我一起長大的兄弟姐妹們!”

  司朔輕蔑一笑,反問道“那阿蕓對于你來說,又是什么呢?”

  “阿蕓,阿蕓也是我的親人,但是,但是這根本不是一回事,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是啊,可是你忘了嗎?”司朔的嘴角挑起一道詭異的弧度,“當(dāng)年殺了阿蕓一家的是誰?是隱月門,現(xiàn)在他們也加入了隱月門,按理來說,他們是阿蕓的仇人,是么?”

  阿九臉色痛苦,“這不,不是一回事。”

  司朔打斷了他的辯解,“你先別說話。我知道,要你在兄弟和女人之間分的清楚對于你來說很困難,況且也不是他們殺害阿蕓的一家。”

  “可是呢,你想過沒有,他們所投靠的隱月門,很有可能和畢節(jié)之亂有關(guān)。”司朔的聲音也壓低了,顯然,他不想這件事被他人所知。

  阿九臉上的痛苦被迷惑所取代。

  “我怎會不知?可是,也許,我是說也許,他們只是被欺騙了呢?他們每個人的仇恨,不會比我少。”

  “記得還在大漠的時候,老瘸子曾說過的那句話么?”

  “江湖是沒有是與非,對與錯的。以德報怨,只有冤冤相報。”

  “當(dāng)你第一次拿起刀,劃開別人脖子的時候,你就該明白,他們也明白,這樣的后果,隨時有可能落到自己頭上。”

  “不管你是名震天下的大俠,鏟奸除惡無數(shù),最后也許會被初出江湖的邪魔外道算計,陰溝里翻船,還是能讓小兒止涕的大魔頭,也有可能會死在剛剛隨師長下山闖蕩的毛頭小子手上。”

  “那些天天在廟里敲鐘念經(jīng)的禿驢總說,為來世修得福報,可是真有來世么?”

  “縱使存在來世,跟你這一世所經(jīng)歷的,所遭受的,有一文錢的關(guān)系?”

  “聽著,你的路是你自己選的,他們的路也是他們選的,走上這條路,就得做好相應(yīng)的覺悟,現(xiàn)在怕了?怕了有什么用?”

  “看看你現(xiàn)在這幅孬樣兒,再想想你以前發(fā)下的豪言壯語,不覺得可笑?”

  “你要是真覺得對不起你那幫兄弟,現(xiàn)在把脖子抹了,去黃泉跟他們道歉,你要是覺得對不起阿蕓,我保證幫阿蕓找個大官做正妻,讓她享一輩子榮華富貴,這點我還是做得到的。”

  司朔最后幾句話說的很是難聽,無異于是雪上加霜,但司朔依舊說出口,用最直白的口吻,最粗暴的方法。

  “我不同意你的前半段話。”

  “確實是我害死了他們。”

  “但是路是我自己選的,我會走下去。”

  司朔略感意外,但還是點點頭,“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我只是一把刀。”阿九指了指司朔,“揮哪兒砍哪兒的一把刀。”

  “你負(fù)責(zé)查探,我負(fù)責(zé)殺人。”

  “那你這把刀折了,阿蕓怎么辦?”

  “你真想讓她嫁給大官做大婦?”司朔揶揄道。

  “額……”阿九臉上浮現(xiàn)出尷尬,早先的憤怒和迷惘消失殆盡。

  “事情我會查清,你不用擔(dān)心。”司朔這次沒有開玩笑,“而你現(xiàn)在,也早就不是那個大漠獨狼了,知道嗎?”

  阿九用力點了點頭,而此時,阿蕓也回來了,看到阿九的臉色已無異常,也露出喜悅的神情。

  她快步走到司朔面前,語氣充滿感激“多謝司公子!”

  “噓!”司朔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他的姓在南晉可是大忌,被這么說出來,可能會惹一身麻煩。

  阿蕓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轉(zhuǎn)回阿九身邊,阿九一把將她摟住,“哎,阿九你放手,這么多人呢!”

  阿蕓臉上布滿紅暈,眼睛閉地緊緊的,阿九將她整個人塞入懷中,喃喃道“阿蕓,我……”粗笨的嘴不知該說些什么,阿蕓卻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輕輕一啄。

  縱使在風(fēng)氣較為開放的臨安,這樣的事也十分少見,酒樓內(nèi)發(fā)出一陣哄笑,少年少女的臉全部漲的通紅,但手卻依然沒有放開。

  司朔飲盡杯中最后一口酒,悄然離開。

  這個時候,是屬于他們兩人的,自己倒顯的有些多余。

  走出樓梯口,正看見一臉好奇的謝莫袂,謝莫袂也看見他,不好意思的憨笑一聲,司朔也笑了笑,兩人一同下樓。

  ……

  酒樓外,柳樹下,司朔抱著一個饅頭津津有味的啃著,謝莫袂有些嫌棄的看著他,表情有些嫌棄。

  “你是餓死鬼投胎嗎?”

  “我是沒有想到,堂堂謝家公子,也有偷窺的愛好。”

  謝莫袂漲紅了臉,“那不是偷,偷窺……,好奇的事,能叫偷窺嗎?”

  司朔大笑,謝莫袂也跟著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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