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敬歆在走廊的凳子上一坐，打開塑料袋取出一次性筷子，用嘴咬著袋子一撕，把筷子拿出來，扯下嘴上的膠紙塞到塑料袋里，打開一次性飯盒。

　　賀敬歆拿著筷子說：“蘇曈，他不想說，就算了?！?p>　　“那他……有哮喘的事……”

　　“這個我知道?！辟R敬歆暗嘆，她感覺她必須滿足一下這個八卦女的好奇心，“小時候不懂，后來總聽我爸媽在家討論?！?p>　　“說起這個，你覺不覺得你媽和他爸的關系，不太正常？”

　　“無所謂。”賀敬歆邊吃邊說，“反正我爸和我媽的關系也不太正常?！?p>　　“啊？”

　　“他們之間的關系早就到了瀕死的邊沿，要不是他們的小女兒，估計早離了?！?p>　　“你還有個妹妹？！”蘇曈略未驚訝。

　　“嗯。在一中。是司珵……他們那個班的?！?p>　　“雙胞胎？！”

　　“不是，我和司珵都大她一歲。不跟你說過了？”

　　“哦，是。”蘇曈突然想起賀敬歆說她和司珵都留過級的事?！霸捳f，你父母在家里討論司珵什么了？”

　　“大概是他哮喘是因為他媽懷他的時候吸煙什么的，出生就有，這事不算嚴重。”

　　“不算嚴重？”蘇曈驚訝。

　　“又不會死人，而且他能自己緩過來的哪里算得上嚴重?！辟R敬歆無所謂地說著。

　　“那他媽媽呢？”

　　“早就和他爸離了吧，反正我沒見過?！?p>　　“……”

　　“別問他了，他想說早說了?！?p>　　“嗯。”

　　病房內，司珵見陸離盯著他的臉看，自嘲地笑笑：“是不是忒毀形象？”

　　“你沒事就好?！?p>　　“哈！”

　　“怎么了？”

　　“還忒癢?！?p>　　“……別抓?！标戨x已經做好阻止他的準備。

　　“放心，我還不想毀容?！?p>　　“……”

　　“賀敬歆說，我活著就好?！彼精灪鋈坏卣f。

　　陸離笑了：“她那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p>　　司珵瞄了瞄陸離：“她以前可不是這樣的?！?p>　　陸離瞪了瞪眼，拉了凳子坐到司珵跟前，表現得很有興趣的樣子：“那她以前是怎樣的？”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陸離氣結。

　　“再說，你應該去了解的是你的家室，你管賀敬歆干嘛?！?p>　　陸離一副了然于心的樣子：“沒事，我支持你?！?p>　　“那必須?！?p>　　“……”陸離頓了頓，“但是你這身子……”

　　“你別給我演上大舅哥的角色了啊。”

　　“……”陸離根本就不是那個意思好不好？他是在關心他！

　　司珵自然知道，他沉默了一陣：“我……其實不吃錯什么不能吃的，沒碰到什么不能碰的，沒被她嚇的話，一切都好?！?p>　　“那……什么是不能吃不能碰的？”陸離自覺地把重點挑了出來。

　　“很多?！彼精灥卣f。

　　“……”

　　“你們慢慢會發現的。”

　　“我們比較希望你告訴我們?！?p>　　“這個愿望我滿足不了?！彼精炑凵袂宄骸?p>　　“你……”

　　“陸離，我們先走吧?！碧K曈突然把頭伸進來。

　　“司珵……”陸離小聲說，“有些事你不能告訴她的，可以跟我說?！?p>　　“嗯，我知道。快走，你老婆召喚了。”司珵應得相當敷衍，又作推開他的手勢。

　　賀敬歆吃過飯進來，在司珵面前打了個飽嗝。

　　“你就不問問我餓不餓？”司珵假裝可憐。

　　賀敬歆指了指那個吊瓶，不語。

　　司珵嘆氣：“它的存在不代表我的胃得到滿足。”

　　“……”提到胃，賀敬歆想起一件事，“話說，我剛剛去護士站查了你的病歷。沒洗胃？會不會……”

　　“不會，別擔心，我都吐光了。”司珵打斷她的話。不過，賀敬歆會去查他病歷，這還是第一次，司珵有些意外，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賀敬歆盯著司珵看。

　　“我累了?！彼精炚f。

　　賀敬歆過去把床搖下來，坐回凳子上，繼續盯著司珵。

　　“對了，你把斬月刀給誰了？”司珵貌似還不想睡。

　　“一個朋友?！?p>　　“什么時候給的？”

　　“你躺著的時候?！?p>　　“……”司珵覺得，他剛剛的那點點高興絕對是錯覺。

　　“等你好了帶她考考鑒定師。”

　　“……”司珵愣了愣，“賀敬歆，你這是對待病人應有的態度嗎？”

　　“你這像病人嗎？”

　　“何以見得不像？”司珵左右看了看，拍了拍病床。

　　“看來我們的評價標準不同?！?p>　　“男的女的？”司珵轉換話題。

　　“女。”賀敬歆一點也不覺得突然。

　　她覺得那個關于“病人的職業素質”的話題再繼續下去他們可以討論大半天。所以司珵主動換了話題她也樂見其成。

　　“鑒定師不是應該你來帶嗎？”

　　“那些題庫我背了兩天?！?p>　　“現在忘了？”

　　“我不是金魚嗎？”

　　司珵嘴角抽了抽，得，到現在還記著。

　　司珵摸到枕邊的手機：“擇日不如撞日？”

　　“你不是累了嗎？”

　　“突然不累了?！?p>　　“我累。”

　　“又用不著你。”

　　“明天再說吧。”賀敬歆沒有和司珵對著干，把語氣放軟了下來。

　　她是有些怕了，帶人考試多耗精力她深有體會?，F在司珵雖然看著精神狀態尚算可以，但一輪下來難保不會再進ICU。

　　“……我悶?！?p>　　“睡覺！”

　　“睡飽了?！?p>　　賀敬歆一手搶了司珵的手機放進自己口袋，走到窗前，繼續看外面，也不理身后的司珵表情多彩。

　　天色一暗下去就黑得很快。一輪明月高掛天空。在城市的燈光中，月太亮的時候，一般都看不到星星。

　　“噗——咳咳咳！”司珵忽然咳了起來。

　　賀敬歆連忙轉身走過去，拿過他手上的水杯，用紙巾幫司珵把噴出來的水擦干凈：“你要喝水叫我啊?！?p>　　“望月。”司珵悠悠吐出兩個字。

　　賀敬歆把手上的紙巾甩到司珵臉上，強忍了一陣才沒有把杯子也丟過去。

　　“怎么想的名字，那么鄉村風?！彼精灥ǖ匕鸭埥砟瞄_，塞到掛在床頭柜上的垃圾袋里。

　　“陸離?！辟R敬歆把杯子擱在床頭柜上，隨意撒了個慌。

　　其實游戲玩起來之后，她也有些嫌棄自己的那個隨便得過分的網名，然而除非換號，否則不能修改。要她換號？她還不如直接換個游戲。

　　“……怎么連網名都要他??？”

　　“占星堂是他讓我玩的。”

　　“那小子不會對你有意思吧？”

　　“神經病吧你，那蘇曈呢？”

　　“混淆你視線的手段?！?p>　　“得了吧你，你以為誰都像你那樣，這個手段那個手段的！”

　　司珵嘆氣：“原來你是這樣看我的。”

　　賀敬歆沉默。

　　“你回去吧，晚了?！彼精灣烈髁艘魂嚕p輕地說。

　　“呵！我爸連我的衣服都拿來了。他們可是下達任務到個人，讓我看著你。”

　　“我沒事，你今天累了就回去吧?！?p>　　賀敬歆以為司珵會迎合她的話題，然而沒有。

　　溫柔斯文起來的司珵，讓賀敬歆感覺很陌生，或者說從心底里抗拒。

　　她走過去提起屬于自己的那袋衣服。

　　“等等，還是不要回了?！彼精炆炝松焓?。

　　賀敬歆都沒察覺自己的笑意，故意拉著臉回頭說：“司大哥，司大少，你又想怎樣？”

　　“萬一你出去他找你……我現在又這樣……”

　　賀敬歆感覺心中一陣刺痛，雖然她明知道真有人找她麻煩司珵也幫不了多少，但他的無力感讓她覺得像被生插了一刀似的。

　　賀敬歆終究不忍心：“我洗完澡就回來?！?p>　　“去哪洗？”

　　“就在醫院里。放心，我不走遠?！?p>　　“賀敬歆！”

　　“嗯？”

　　司珵指著病房角落的那扇門：“那里百分之一百的概率是衛生間?！?p>　　賀敬歆臉一紅，抱著衣服過去打開門閃了進去，下一秒嘭地把門摔上。

　　司珵淡淡地笑。他可看到她臉紅的樣子了。

　　聽著衛生間里嘩嘩的水聲，司珵慢慢地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