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
沿著鋪了半層泥巴的水泥路走過去,問了人,到了應云借居的人家。打點好之后,在其中仔細探尋她的足跡。
從前院到寢室,一個細節之處都不錯過。
在那張她睡過的小床前,陳長逝停下腳步,許久,脫了鞋襪躺上去。昨夜開了一晚上車趕過來,如今這一覺睡了個舒坦。醒來時,房間光線昏暗,他的眼睛是清明的,血絲稍退,人卻有些迷糊,分不清今夕是何朝。
看了看表,已經是下午五點半多了,他走了出去,腳步急切。
問了人才知道,那人說很快可以回去了,其實不然,如今還沒有回來。
知道她還沒走,陳長逝倒是安了心。
一路尋覓。
陳長逝不是第一次看應云高空作業。她在那,攀著電線桿,腰上綁著繩索,手上的動作十分熟練。背后有一個工廠,幾處倉庫,幾間基房。兩個高高的大煙囪冒著滾滾黑煙,斜向東方飄去。
小鎮的傍晚很是祥和,紫橙色的天空,高山遠去,田地一望無際,整齊如五線譜般的電線在她身側縱橫交錯。
她側著身,陳長逝看不清她的神態,只感覺得到她的認真。有夕陽溫和的光灑在她身上,似乎被反射了一般,她身上熠熠生光。
那一刻,陳長逝心跳得厲害,他似乎看得見了藝術在表現。因而十分想要留下點什么的,的確也應當留下點什么。所以他疾步去找商店,匆匆買了鉛筆,去找畫紙。沒有他常用的畫紙,就用別的將就。
他很急,甚至在途中踉蹌了一把。
——他從來沒有畫過應云。
任務完成以后,應云先一步回去張大嬸家里,而高子詹,挎著裝著工具的沉沉的帆布包,決定走之前先逛個街。
應云以為那人會在張大嬸家里等她回來,但是他并沒有,聽人說是開車走了。
因為一點小意外,錯過了三點鐘的車,現在陳長逝也走了,看來另外要找車。
張大嬸不知兩人的關系,還在因為早上許陳長逝進了應云的客臥而擔憂,見著應云一聲不吭,雖無怒色,但令她心中更加忐忑。直到孩子從外面回來,一路跑一路喊她的時候,她才松了口氣,借口離開。
應云推開客臥的門,里面極其單調,只有一套桌椅。房間里空蕩蕩的,她的行李昨晚已經收拾起來了,陳長逝似乎什么都沒有留下,就像是沒來過一樣,早上那一見恍如幻覺,直到她看見桌子上擱了只筆。
應云把那支畫筆拿在手里。
不是他常用的畫筆,應該是在小鎮里臨時買的,筆頭看著是用小刀削的,而筆尖鈍了。
這些蛛絲馬跡,透露著陳長逝是真的來采風了,可能還包括了對這個小地方的不喜歡,甚至有更多意味,譬如說,盼著她回去?
應云拖著行李箱出來的時候,張大嬸和她孩子正桌在院子里的木桌前,研究他們面前的碎手機。
第一眼,應云就皺了眉。來不及仔細看,張大嬸就一把收了起來,揣進衣兜里去,端了端,感覺放穩了,才安心,站起來問應云:“你要回去了么?”
她講的地方話。
“是的,等我朋友回來,我們就坐車回去,大嬸,這幾天謝謝你。”
“不用不用?!?p> 應云走近一步,慢慢地問:“我可以看看那個手機么?”
張大嬸很猶豫。
…
醫院的確有很濃的消毒水味,從走廊到床單,哪哪都是。
侯玉疾步從走廊走過,到末處,推開病房門,如醫生所說,人已經醒來了。
“我去買早餐了。”
“嗯。”
應仲房溫文雅爾地笑著,說不得是生疏,倒是帶了老男人的成熟魅力,侯玉最好這一口,又見他偏了偏頭,看向她身后,便沒好氣道:“別看了,沒回來?!?p> “這孩子?!?p> 侯玉憋著一口氣,恨不能把應云揪出來教育一番。
她還沒想好要怎么懲處應云呢,就聽聞應仲房喊她:“夫人,餓了?!?p> 中間稍微空頓了會兒,且特意省了主語,到摻了許多說不清的意味。
侯玉就沒去掛念應云了。早餐之后,她猶豫著要不要把應云救人的事情跟應仲房提一下。她還沒決定下來,接了個公司的電話,那之后,應仲房自己已經知道了。
侯玉看著他,眉目中的意思是詢問怎么處理。
應仲房年輕時桀驁放肆,應家這些年的明仇暗敵是不會少的,這樣大方地讓別人知道應家繼承人的位置,深藏多少危險。
應仲房笑意不達眼底,把手機反扣在桌面上,聲音稍大,可見他是用了力。
“不管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