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連續兩天夜里從噩夢中驚醒,方月影已確信自己并非在做夢。這府里的人,除了貼身丫鬟環兒真心打點著她的起居,其余的人都像防賊一樣盯著她。
從環兒口中十有八九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理個清楚了,方月影可以說是借尸還魂在陳二小姐身上,不知這陳二小姐是死了亦或是靈魂出竅,所以她還有可能回到這個身體,但自己也將回到現實么?
在圖書館她最后一瞬記憶是自己被吸進書里,所以回去的關鍵也許是那本書。這代表,如若方月影哪怕在這具身體里死了,可能也回不去,這打消了她通過自殺回去的念頭。
“環兒。”
卯時過半,太陽剛露出頭,方月影坐在窗前的銅鏡前邊,朦朦朧朧的,瞧見自己烏黑的長發,姣好的面容,稚氣未脫,著實是美人胚子。只是面色發青,一雙眼黯淡無光,全然不像年芳十六的少女,倒像深閨中的怨婦。
環兒安靜地替她編著垂鬟分肖髻,聽見方月影喊她,抬起泛紅的眼睛看著銅鏡里的她,悶悶地答了一聲。
“你又在哭嗎?”
方月影愣了一下,心想這古代姑娘真是水做的,給她梳洗落淚,給她送飯也擦淚,纏個發髻又掉淚了。
“沒…”
環兒抬起袖子擦了擦臉,抽了抽鼻子。梳著她的長發,沒兩下又頓了下,木梳停在半空不動了。環兒望向窗戶邊上沒人影,便蹲下來趴在方月影腿上握著她的手,壓低了聲音說。
“小姐…不如環兒帶小姐逃出去罷…我在城西船頭那有家遠房親戚,以水路維生,若我們逃出去,定能將我們送到江南邊下,好過在那水深火熱的宅院里。”
“傻丫頭,去了江南我們以什么維生呢?”
“無論以什么維生,環兒都養活小姐。”
方月影牽著環兒的小手,環兒年紀應當是比自己還小的,一副稚氣相,一雙手卻因做粗活生了繭。瞄到她手腕上似乎有淤青,方月影皺了皺眉頭,一下把她的袖子往上撩,全是青一塊紅一塊的傷痕,一股莫名火上來。
“小姐…”
環兒見方月影表情凝重,心虛地想把手往后縮,卻被她一把又抓住另一只胳膊,又見滿片疤痕,新舊交雜。
“誰打你的?”
“沒…沒人打,環兒自己摔的。”
“誰打的?”
方月影面無表情又問了一次。
陳燁上吊前寫的遺書被環兒偷偷藏了起來,方月影是看過的,哭訴了她的身世和在府里如何受盡白眼和折磨,很是令人唏噓。
看過那封遺書方月影本身已經對這府里的人備感惡心,加上在這里環兒大概是最能信任的人,這丫鬟也是掏心掏肺地對她的,方月影想替她出口惡氣。
“…大太太房里的柳媽媽…三太太…房里的小翠和王媽媽…”
環兒耷拉著腦袋,不敢抬頭。
“從現在起,你給我仔細交代清楚什么時候開始打的,總共幾個人打的你,打的哪,一個都不準漏。”
巳時六刻,方月影帶著環兒跪在大堂門口,等著陳老爺在里邊喝完那一盞茶。
“老爺,這二小姐近日性情是有些古怪。”
管家拿著賬本和老爺對著上個月結算的錯賬,昨日收了大太太的鑰匙,今日又不上朝,便理上一理。
“哼。平日想不到這丫頭,但沒成想是個烈性子,自盡都做得出來,存心丟我陳家臉面。讓她跪。”
陳老爺想到滿城都是陳家女兒冥婚未遂懸梁自盡的丑事兒,不由得火氣直沖。
“可這…拖著也不是個辦法。那梁夫人又遣人送了好多物什過來,皆是上好的,退回去也不收,怕是吃定這門親事了。”
“昨日夫人也與我哭訴,華兒科考進了京還得四處打點,唉,光是銀兩可不夠使…”
陳老爺口完手上那盞茶,皺著眉頓了頓。
“讓她進來。”
“是,老爺。”
管家出來門口傳話,讓方月影和環兒進去。環兒唯唯諾諾地低著腦袋,緊緊跟在她后頭。
方月影進了大堂,快速打量了一下陳老爺,一身紫色絲綢繡銅紋,頭發束起,四五十歲的樣子,眼角褶子很深了,面相發福,粗眉細眼,留著大胡子,看著她的眼神帶著不耐煩。
她模仿古人的樣子,右手壓左手,左手按在左胯骨上,雙腿并攏屈膝,微低頭,行了個禮。
“父親。”
小環跟著也行了個禮。
“嗯。這兩日,身子調養如何?”
“好多了,只是頭還有點暈。”
陳老爺瞄了她一眼,心想著這二女兒其實也是個美人胚子,柳眉大眼,小鼻朱唇,比起另外兩個也許更略勝一籌。可惜隨了二夫人的性子,沉默寡言,毫無生氣可言,不像嫣兒和蓉兒,小嘴甜的像抹了蜜,見著便爹爹,爹爹地叫。
“與梁家的婚事,你可是死都不愿?”
陳老爺摩挲著梨花椅上的雕紋,緩緩地問。
“爹,女兒想好了。前幾日是女兒不懂事,女兒思念娘親悲傷過度,又怕一人在梁府受人欺負,才一時想不開。現在女兒想開了,雖然是冥婚,但那梁家產業大,又出個官老爺,嫁過去雖然一世守寡,也是衣食無憂的,還能幫襯著兄弟姐妹。”
方月影一字一句都真摯地看著陳老爺,連她自己都快信了。環兒聽著這話,小手在后面緊張地抓著她的裙子。
“哦?”
陳老爺的手頓了頓,抬起頭一雙眼冒著精光。
“燁兒,你這回可真想清楚了?”
方月影點點頭,拿著手上的帕子,做出一幅哀傷的樣子,假意擦著眼淚。
“好,好女兒。”
“可是爹…女兒有一事,若是不斗膽說出來,便是嫁到梁家也死不瞑目!”
方月影撲通一聲,跪在了陳老爺面前,環兒也較忙跟著跪下。
“這…好好的,起來說話。究竟何事?”
“煩請爹將大太太、三太太請過來,我要與她們當堂對質!”
陳老爺和管家互相看了一眼。
“胡鬧!所謂何事,竟敢與長輩大動干戈?”
陳老爺的臉一下子板了下來。
“父親一會便知。今日女兒天大的冤屈若是不平,便是死也不瞑目!”
氣氛安靜了一會,管家剛想說什么,陳老爺袖子一甩。
“都給我叫過來!我倒要看看你耍什么把戲。”
“怎的你也來了?”
大太太正和房里的柳媽媽邊往廳堂趕,卻碰著三太太帶著王媽媽和小翠,頓時火氣直沖,那三太太頭上還插著前幾日小姑送的翠玉釵子,讓她的好心情敗壞了三分。
“哦呦,大太太問的什么話,老爺說事什么時候少了我呀?聽說老爺把賬房鑰匙從你那收走了,這不,正好得找個人交代么?”
“從沒哪個偏房能管后院,癡心妄想吧你,有我一天在,就沒你好日子過。”
大太太摞下了狠話在前面走,本就心里沒底氣,卻聽那三太太在后頭樂呵呵地笑起來,正欲發作,柳媽媽抓著她胳膊使了個眼色,廳堂就在前邊了,可別又惹老爺心煩。
幾個人各懷心思來到廳堂,只見老爺一臉板正地坐在大廳之上,除了管家站在一旁,地上跪著方月影和她的丫鬟,只以為是方月影因冥婚的事不樂意,正求情呢。
“老爺。”
“老爺。”
皆請了個安,陳老爺悶聲應了一下。
“老爺,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嗎?”
三太太眼睛瞧見管家身上捧的那堆賬本,不禁面露喜色,迫不及待地問。
“老爺…我…”
大太太心下一慌,正想辯解什么,卻被陳老爺抬手攔住。
“今日叫你們過來,是有話說,先坐吧。”陳老爺抬起眉毛看著方月影:“燁兒,人都到齊了,你有什么話便說罷。”
“這…”
“是,父親。我可否站起來說話?”
方月影強顏歡笑,看著坐在兩邊椅子上的兩個太太花枝招展的,定是在房里好好打扮了一番才過來,拖了不少時辰,膝蓋都跪疼了,古代人的禮節真不是能忍。
“起來吧。”
得到允許,她把環兒也拉了起來,拍了拍膝蓋,動作在太太們看來甚是粗魯。她不慌不忙地從袖子里掏出幾張黃紙,轉身面對兩個太太。
“大太太,三太太。論禮數,你們是我的長輩,我理當尊你們一聲母親,小娘。可今日,我有些話,我不以二女兒的身份來說,我講個故事,斗膽說出來可能冒犯了你們,還請見諒。”
“你有什么話快說罷。”
大太太是直性子,見不得人拐彎抹角的,此時她正煩惱著該如何將管事權奪回來,哪有閑情聽方月影哭哭啼啼的。
“十七年前,我小娘嫁入陳家的時候,嫁妝譜子上有彩綢十匹,梨花雕木十根,藥材十箱,首飾兩箱,銀兩二箱余,壓箱底一箱,還有藥材鋪子一間,大太太可記得?”
“這么久了,我哪里還記得你小娘的嫁妝是什么?”
大太太聽到她突然提起嫁妝,一字一句地對著黃紙點數,心下一驚,袖子里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太太們的嫁妝除了小一點的首飾盒子和房契,都是收入金庫,自己支配。陳家十幾年來順風順雨,從未動用過太太們的嫁妝。但是今日,我遣小廝去城東濟良藥材鋪打聽,也就是我小娘陪嫁的那家,鋪子主人是誰,姓甚名誰。你們可知道那藥鋪主人是誰?”
方月影環顧了一圈在場所有人的臉,停頓在大太太臉上時,她瞬間毫無血色。
“那藥鋪主人竟然姓張。若是陳家的也就罷了,可這張姓,大太太,不就是您母家的姓氏么?”
方月影把雙手背在身后,原地走了半圈,悠悠地說完,停下腳步盯著大太太的臉,語氣夾帶疑惑說道。
“簡直胡說八道!反了你!”
大太太白著臉,拍著椅扶手“咻”地站了起來,揮著帕子指著她。
一旁的三太太等人聽了皆為意外,繼而幸災樂禍地看著她發火的樣子,陳老爺的臉色黑壓壓地下來,喝了一聲,轉而看向管家。
“父親,想來管家這兒的賬目是沒有的。您喊人將那藥材鋪掌柜的請過來,一問便知。”
“是呀老爺,這事兒一定得問清楚,可不能平白冤枉了大太太。”
三太太在一旁點頭迎合著,一臉擔憂,心下卻是開了花。大太太中飽私囊她并不是不知道,院子里下到管事大到管家,誰不暗中截點油水,只是不想大太太竟吃這么大。這回要是能扳倒,日后她在陳家的地位就不可動搖了。
“將濟良藥材鋪的店契拿過來。”
“老爺,不要聽她胡說八道啊!好歹那藥鋪也是不小的,怎么可能一問主人就隨便報底了呢,定是她胡亂編的!”
方月影呵呵一笑。
“大太太不是說不記得我小娘的嫁妝么,怎么知道那藥鋪不小呢?不巧的是你只在鋪籍上改了名字,人卻沒有換。都是我表舅家的下人,知道是我打聽便一五一十說了。你打理不到五年,便將那藥鋪折損了七八,誰人不怨?”
管家喊來了算賬先生,兩人此翻來翻去,找不到藥鋪的賬目。接手時,上一個管家也沒有交接到這家,所以從不知道少了一間。這也不奇怪,陳家在城內的鋪子少說也有七八家,嫁妝皆由大太太和管家清點,陳老爺從不過問。
“去把那藥鋪的掌柜請過來。”
管家給一個下人使了個眼色,那人便去了。
“老爺!”
“都等著,誰也不準走。”
大太太見陳老爺動了真格,心里咯噔一下想著這次是真完了。昨天的事兒老爺還在氣頭上,若是今天…
“燁兒,我平日也待你不薄,你為何突然冤枉我?難道是因為冥婚的事我沒替你說話,你便心里怨我?或是不是有人指使的?”
大太太捂著胸口,一字一句哀怨地說,眼睛冷不丁飄向了三太太。
方月影心里冷笑了一下,這大大夫人還沒等證據來呢就先甩鍋,一會證據確鑿也只說是被陷害的了。剛想回些什么,三太太卻耐不住先說了。
“姐姐,您這話是什么意思呀?燁姑娘向來安守本分地性子,哪敢做出陷害大夫人這等以下犯上的事兒。先不論這事是真是假,今日既然敞開了說,必然是平日受多了委屈,逼急了…”
“都行了,少說兩句!”
陳老爺不耐煩地拍了一下桌子,往下人手上捧的痰盂里吐了一口痰,又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起來,眼睛卻偷偷地瞄了方月影一下。
“燁兒,你也坐下罷。”
“是,爹。”
半個時辰后,跑腿的下人帶著兩個人走了進來,一個掌柜和小廝。
“老爺,孫掌柜來了。”
“陳老爺。”
孫掌柜匆匆趕來,捂了捂額頭上的汗,行了個禮。一見大夫人也坐在一旁,又接著行了一禮。
“大夫人好。”
陳老爺悶聲應了一聲。
“孫掌柜,我想問你,如今濟良藥材鋪的主人是誰,店籍在誰手上。”
大夫人死死地拽著手里的帕子,惡狠狠地對孫掌柜使了個眼色。
“這…”
“且如實說。”
“這…鋪子的主人自然是陳家。”
“孫掌柜說得真含糊,這里所有人都是陳家人。把店契拿出來看看是誰的名字,便知道了。”
“店契…忘在店里了…”
見孫掌柜支支吾吾的,方月影已經料想到了他的反應。于是從袖子里掏出了一疊賬記,拍在桌上,轉過頭對算賬先生說。
“劉先生,每月末結算及年終結算,你可曾見過這家藥鋪的賬本或見過孫掌柜?”
“不曾。”
算賬先生搖了搖頭。
“孫掌柜,你在天下錢莊開了戶。你在藥材鋪待了八年,五年前,每年你投進戶頭的數目約是四百兩三十二錢。這五年,你每年投進戶頭的數目約是六百十二錢。為何突然多了近二百兩?”
方月影指了指著桌上那疊賬記,又轉交給了陳老爺,孫掌柜大驚失色。
“你…你怎會知道我在錢莊存了多少錢?血口噴人!”
“燁姑娘胡亂瞎謅的本事今兒是越發厲害了,堂堂天下錢莊的賬記,怎可能在你手上?”
大太太的眼皮不安地跳著,對這方月影是又驚又怕,也不知怎么變得這么厲害,竟說中了,恨不得上前撕了她的嘴皮子。
“聽聞天下錢莊的東西上,一率蓋了龍虎章,是不是真的,看看就知道了。”
三太太壓抑住喜色,大聲說道。
陳老爺面色陰暗地翻了翻,那賬記底下每一頁都蓋著貨真價實的龍虎章,與他投戶頭蓋的章是同一個圖案。
“燁兒,你這東西從哪兒得來的?”
“爹,這是拓本。每個存戶都有拓本收據,這是從孫掌柜房里搜出來的。”
“這一定是仿冒的!你一天足不出戶,怎能偷到孫掌柜的賬記?”
方月影呵呵笑了一聲,看了一眼孫掌柜背后那個中年小廝。
“康叔,你有什么想說的便說罷。今日這么多人在,又有我父親坐鎮,定不會平白冤枉了人。”
孫掌柜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小廝走上前,行了禮,剮了自己一眼,“撲通”便跪在了地上。
“是,老爺,孫小姐。那賬記是我偷的。我從十年前,便在濟良藥材鋪做事,從苦工做到了掌事的位置,以前大老爺在世管的時候,小姐管的時候,物美價廉,病人們都很感激。可是五年前,小姐過世一年后,鋪子突然過到了大夫人名下。大夫人收買了孫掌柜,不再往陳府送賬記,賣的藥收錢翻了兩番,還盡罰扣我們這些下人的工錢,苦不堪。我們原以為店籍遷給大太太是老爺的意思,便不敢吱聲。原以為孫小姐從小體弱多病……這兩日孫小姐派人找上了我,我便一五一十說了。”
康叔聲淚俱下,提起袖子擦了擦淚珠子。
“混賬!”
陳老爺怒火中燒,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嚇得在場不少人皆是一顫。大夫人見勢不妙,忙猛地站起來沖上前。
“老爺,千萬不要聽他們信口開河啊!他們這是存心要誣陷我…”
“誣陷?這店契還能有假!”
陳老爺抽出那疊賬記最底下那張,摔在大太太臉上。那張便是偷偷夾進的店契,白紙黑字寫著店籍主人是張氏明嬌,便是大太太的本名。
“老爺…冤枉啊老爺…”
大太太臉色發白,一下癱軟在地,抱著陳老爺的褲腿哭天喊地。
“老爺,這…出了家賊,不如還是報官…”
三太太還沒說完,便被陳老爺惡狠狠地剮了一晚,忙又改口。
“報官把這孫掌柜關起來吧!”
孫掌柜嚇得屁滾尿流,“撲通”一聲也跪地求饒,嗑了好幾個響頭,直說是大太太威脅他這么干的。
“這么大的丑事,還不嫌丟人么?報什么官!把這掌柜給我拉下去打三十個板子,扔到山上喂狼!”
“饒命啊老爺!饒命啊!”
兩個粗壯的下人不顧孫掌柜的掙扎硬生生把他拉到院子里。大堂里的人聽著外邊板子一下下打在皮肉上和孫掌柜嘶啞地叫聲,都不敢出聲。大太太僵硬地癱在地上,不敢動彈。
到了后邊,那叫喊聲慢慢小了,只剩板子打肉的聲音。不一會,便有個下人跑進來報道。
“老爺,才打了二十三個板子,那孫掌柜就斷氣了。”
“扔到山上喂狼,給我收干凈點。”
“是…”
那下人出去后,大堂又安靜了下來。方月影其實也是害怕到不敢出聲的。雖然她知道一定會有所懲罰,可沒想到一條命就這么沒了。只要簽了賣身契,隨隨便便就能打死。一個地位最低等的生意人家尚且如此,別的大戶人家又是怎樣的呢?
“來人。把大夫人關在祠堂念經思過,嚴加看管,三年不得出門口半步!”
陳老爺醞釀了半天,說道。
“三年!老爺…老爺我錯了,你看在華兒在科考的份上,饒了我吧,我知錯了,華兒若是知道該多傷心啊老爺…”
大太太嘩啦啦掉著淚,抱著陳老爺的大腿,卻被他一腳甩開,摔在了地上。
“華兒若是知道,怕是連你這娘都不認了!還不拉下去。”
“老爺!你不能這么對我啊老爺…老爺…”
大太太哭著被下人拉了出去,好不狼狽,身邊的媽媽也被攆了出去。
陳老爺的怒火稍平息后,打發走了管家、算賬先生、康叔和一干下人后,只留了方月影。
“燁兒,你是何時發現的?”
“女兒這兩日不是想開了么,便想著即使是冥婚,嫁妝想是也要準備的,可一清算卻發現少了好些東西。小娘臨走前囑咐我那都是嫁人用的,要好生保管,于是…我便差人去查了,沒想到竟是…”
“苦了你。你先回去吧,后面的事我會解決的。”
陳老爺嘆了口氣,便差方月影回去。
“爹,那這鋪子的籍鋪?小娘的那幾箱銀兩也不翼而飛了,要不再查查…”
“行了,我心里有數。”
陳老爺壓低聲音,稍有不滿地說。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