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測日志:
武英辛,通靈者。因具有看見魂靈、和魂靈溝通的能力,而被歧視為怪胎。
他性格內向,不被世人理解,整日孤身一人,唯有“導航朋友”黎天晶伴在左右。
理論上來講,一般生命體的亡靈,是微弱聚合的“魂體”。其存在于大自然中的時間不超過3天,光流子結構便會衰變分解,進而全部回歸大自然。
但據我猜測,黎天晶綁架案的兇手遲遲未能落網——她有怨仇未結;武英辛又高度依賴黎天晶——她有情感上的羈絆。
綜上所述,黎天晶的亡靈,應是由強烈思想感情所聚合成的“靈體”,可長期存在于大自然之中。
那么,問題就來了。
既有情感羈絆,又有未結怨仇,黎天晶的“靈體”在不會衰變分解的情況下,究竟去了哪里?
她為什么狠心丟下武英辛——這個視她如生命一部分的珍貴朋友?
武英辛,在警察局檔案室看到黎天晶被殘害的記錄后,其心理產生了怎樣的變化?
這會不會和黎天晶選擇離開武英辛的原因有關?
帶著多重的疑問,我來到了瑞士。
去找武英辛,一探究竟。
——林杰宇
瑞士,一個以壯美河山及機械手表而聞名于世的國家。
無論是美妙絕倫的自然風光,還是發條齒輪的無限魅力,年年都吸引著成千上萬的游客。
青天白云,峰頂的積雪嵌入其中;綠草山路,蟲鳴入耳甜在風中。埃吉峰、魔女峰、杜富爾峰……近乎列入了每一個登山愛好者與探險家們的必登名單。
環環山路,曲折向前,走來了三兩個異國的游客。他們興高采烈,處處拍照,張張都傳到網上和好友們分享。
可是,右前方翠色的山峰之下,有個長久矗立的墨色背影,闖進了鏡頭,打破了明亮色調的一度和諧。
走上前看去,是個背包的行者,正對著一只小狗的尸體,久久呆立。
游客們心生疑惑,卻又覺不是什么得看的大熱鬧。便于說笑間,向前遠去。
唯剩那行者,面容哀傷,小心翼翼地將小狗安葬,并豎石碑,刻字其上:“For You I Wait”。
石碑即豎,他仍久未離開。閉目凝神,默默祈禱:“但愿你能等來你的主人……”
話落一剎那,山風拂起,草樹搖曳。似有什么東西,借著這風,于云煙中消散而去。
……
“你果然能看到魂靈呢,大旅行家!”
這是個十分突兀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了行者的身后。回頭看去,便見一男子,樣貌似青年,卻目光深邃,望不到底。
行者警覺了起來,面露厭色,后撤著步子。這是一整個上午唯一注意到他的人,又聽其提到了魂靈,好似有什么目的,絕非閑人。
行者表出了輕蔑的態度:“這不關你的事吧?”說罷,他立即轉身,邁步遠離。
但聽那人沖行者喊道:“你可真是個善良的人啊!來來往往這么多的登山客,就只有你一個人注意到了這可憐的小家伙。只可惜,它的主人,是那么的無情。讓忠心耿耿的它,在這高山里,等待至餓死……”
行者漸漸停下了腳步,越發覺得這人神奇,但仍膽怯不敢回頭去問。
“啊,真抱歉,恕我有點失禮。咱們先認識一下吧,我叫林杰宇。你的名字呢……應該叫武英辛,沒錯吧?”
行者驚詫地回過頭來,沉默數秒,方才開口:“林杰宇……找我有什么事嗎?”
“沒什么大事,就是想找你聊聊。因為我和你一樣,同樣具有通靈的能力。”林杰宇開始套起了近乎,步調輕盈,隨意輕松。
但武英辛似乎并不為所動:“我看你的精神狀態,還挺快樂的。好像并不為這天生的邪力而煩惱呢。依我看,我們沒什么可聊的。”
“其實我……”
“沒什么可聊的,我就先走了。我可沒剩多少閑工夫,還有大事要辦呢!”
林杰宇規劃好的談話內容,沒幾個字出口,就被武英辛的不屑,全部懟回。眼見著他又轉身離去,不問不顧,林杰宇的心理有幾分氣憤,但更多的,是面對孤僻之人的無奈。
“唉……這人真比我想象的要難對付。我就這么直奔主題,不好吧……算了!實在沒轍了。”林杰宇甩甩頭,終覺機不可失,便向前跟去,趣口說道,“跟我說說那個叫黎天晶的女孩吧,興許我能幫你找到她。”
這話一出,婉如炮彈,精準地砸進了武英辛的心里。他蹬腿轉身,眉宇緊湊,半信半疑地沖林杰宇喧嚷:“幫我?找黎天晶?既同樣是通靈者,你能有這本事幫我?!”
面對質疑,林杰宇開懷大笑:“哈哈哈哈!瞧你這話說得,我要是不能,何必來瑞士找你?”林杰宇微抬起右手,面露邪魅,做出了打響指的預備動作,“那我……就先讓你見識點小伎倆好了。”
話落,伴隨著清脆的響指聲……周遭的景色,如移形換景般,瞬間從瑞士的高山,變成了僻靜的森林。一把長椅,從地中鉆出,于武英辛和林杰宇的中間,徐徐展開。
武英辛著實是被嚇到了,雖戳在原地,但兩腿打顫;雖外在無驚異之情,實則內心里慌得一批。平常雖見過不少的鬼鬼怪怪,但如此特效般的轉變,他也僅在電影中見過。
英辛克制著激動的情緒,吞吐地問道:“你……你……你……你究竟是誰?你都做了些什么?!”
林杰宇已經不慌不忙地走到了長椅上,坐下了,并伸手招呼著武英辛過來:“我只是個路過的宇宙社會學家罷了,就不用記了。來吧,坐下吧,我想我已經向你展示我有這個能力了,就趕緊過來說正事吧。”
武英辛仍警惕著,豎著汗毛駝著背像受驚嚇的貓。但一聽說面前這奇人能幫自己找到黎天晶,又確實有點真本事,他還是邁開了腿,一步兩步地走到長椅上,坐在了林杰宇的旁邊。
杰宇見武英辛坐下,并未立刻開口,而是給了他點喘氣平定的時間,同時也是留給自己一些時間思考。
大概一分鐘過后,武英辛聳聳肩,長出了一口氣。他呼吸基本平穩,也大概熟悉了周遭的森林風光,終抬起了目光,直視著前方,雙唇微顫,有了要說話的意思:“……既然……你都能知道我和黎天晶的事情,想必,就不用述說,我們倆是如何相遇的了吧?”
林杰宇聽后很是高興,不然他還發愁該如何破冰呢:“當然,‘導航朋友’的事你就不用再細說了。”
“那……你想聽什么呢?”武英辛仍直視著前方。
“吶!我想知道的,是為什么小晶會離你而去……”林杰宇頓了下,覺得這問題如同廢話,“哎,算了,這問題怪爛的,你既然在找她,想必你也不知道。換一個,換一個哈。小晶大概是什么時候離開你的?在這之前,你們常見面嗎?”
“啊……”武英辛的瞳孔稍有放大,注意力明顯游散。仿佛那些回溯的記憶于他眼前織成生動的畫面,懷念的情感漸令他分不清真實,便自言自語地講述了起來,“我們見過面,見過很多次面。快樂的時候,傷心的時候,過節的時候,她都在那棵大樹下,為我分擔痛苦,同我分享快樂,不曾離開,隨到即見。從童年,到青年;從青年……”
武英辛稍低下頭,是哽住喉嚨的樣子。林杰宇聽到這里,也大致推測出黎天晶離開的時間。這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霍莫曾推測黎天晶的亡靈是在警察發現尸體以后當即離開的,林杰宇雖猜想其亡靈會長時間與武英辛相伴,卻沒想到,這一陪能陪上如此長的時間。感情深了,羈絆重了,難怪武英辛會不惜環游世界去到處尋找黎天晶的下落,同時,這也更加重了黎天晶為何會拋武英辛而去的疑問。
武英辛搓臉找了找狀態,繼續回憶著,卻難免話露哀傷:“明明是那么要好的朋友,明明一起經歷了那么多,約好了,要一起去看世界的啊……雖說我是個喜好孤獨的人,但我也不想掩飾這一點……我需要她。她是唯一理解我,陪伴我,甚至于唯一把我當人看的人……除此之外,還有誰呢?連我爸媽都覺得我這是妄想癥,又有誰嘗試從我的眼中去看世界,從我的角度去思考問題呢?到頭來……我也只是孤身一人,代替她踏上世界的各種地方……”
林杰宇聽到這里,奇怪了起來:“等一下,你環游世界的目的,難道不是為了尋找小晶嗎?”
武英辛的嘴角略浮起一絲弧度:“如果小晶還在這世界上的話,能找到她,當然更好啦。但更多的,我是在達成曾經和她許下的承諾,走遍全世界,將旅行見聞和全世界分享。興許哪一天,小晶她也會看到我的文章的!”武英辛的眉梢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多次跳動,“更何況,在我旅行的途中,竟會出現一個主動提出幫我找小晶的人。”武英辛瞇眼笑了起來,但仍然回避著林杰宇的目光。
林杰宇合起雙手,拖著下巴,嚴肅地緊盯著武英辛的任何表情變化。他并不相信武英辛的這一番說辭,他的言行與舉止,在很多地方都存在著矛盾。他雖說他是個喜歡孤獨的人,但在林杰宇看來,也不過是小晶的離開令他被迫習慣了孤獨罷了。縱然他口口聲聲說著自己環游世界是為了兌現兒時的承諾,但這看似單純圣潔的目的,大概是他對自己內心的一種謊言。他八成是知道,找到小晶的希望,萬般渺茫。如果至死之時,踏遍世界,都未覓得半點蹤跡,恐怕他也只能通過這種說辭去自我安慰了。況且,一個內向的人,面對一個掌握著地外科技的陌生人,僅僅一個換景移形,一句能幫他找小晶,就把他引來說出他一個星期都可能攢不出來的大段話語,也足見他想要找到小晶的愿望之強烈。
然而林杰宇并不滿意于武英辛的這一番回憶,畢竟,最關鍵的時間點——小晶離開的時間,他只字未提。但林杰宇估計,小晶離開的那天,定大大傷害了武英辛,他怕是不會隨便提起內心中的痛楚。
“既然你說你能幫我找到小晶,那你能先告訴我……你要通過什么途徑幫我找到小晶嗎?”林杰宇正思考著,不料武英辛的語氣忽急轉而下,剛剛還高提著的聲調,仿佛變成了重低音,顯得強勢而嚴肅。
林杰宇小小地愣住了一會兒,但很快恢復了淡定:“你能跟我描述一下她的相貌嗎?雖說她是魂靈,但既然要找,首相就得以她的相貌為基礎,你說對吧?”其實林杰宇并沒有找到小晶的具體策略,但這樣支開話題的重心,倒也合理。
武英辛又一聳肩長出了口氣,似乎對林杰宇的說辭并不懷疑。他轉身從背包中,掏出來一個夾滿各色便簽的牛皮厚本。輕撫著封面,緩緩說道:“我至今還記得她的樣子,她的美貌,她的長發……”武英辛的眼神再次有了明顯的變化,顯得是那樣的癡迷,那樣的向往,“我每天都會在旅行日記的第一頁,畫上她。如此重復,我就永遠都不會忘記她。給你看看……”武英辛翻開牛皮本向林杰宇的方向遞去,但又忽然呆住了。他開始“噼里啪啦”地猛翻頁,動作幅度大到好似能將牛皮本扯開。可他依然找不到他想找的東西。
“哎……怎么回事?哎?不是吧!這是誰干的?!”武英辛從座位上竄了起來,慌神了,發抖著,驚詫而扭曲的表情像看見怪物一般,用慘狀來形容一點不為過,“我畫在旅行日記上的小晶,怎么……怎么全都被撕掉了?!”他有些站不穩了,左右搖晃,來回轉圈,就快要歇斯底里了起來。
牛皮本隨著他的癱軟,脫手落地。林杰宇見狀,即刻一個響指,將牛皮本傳送到自己的手中,翻開來查看。
牛皮本僅僅是普通的旅行日記,但若按武英辛所說,他每天都會在日記開頭畫上小晶的話……確實,每篇日記的開頭,都有被暴力撕扯的痕跡,劃痕有時甚至波及到下一頁紙。
怪奇的事件一波接一波,這波未平,那波又起。武英辛此時像犯了病一般,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嘴里還不停重復著一句話:“怎么又是這樣……怎么又是這樣……怎么又是這樣……”
林杰宇見狀,推測武英辛是知道畫著小晶的那一頁每次都會被撕掉。可他如此一番失憶的表現,又令林杰宇多了許多猜想。
林杰宇在武英辛的后脖頸上輕輕一點,將一束藍光,送入了他的體內。那是一顆納米級的定位追蹤器,方便杰宇日后對武英辛的長期觀測。隨后,他又是一個響指,將武英辛傳送到一間白墻木窗的臥室,并伸手輕微往武英辛的腦門上一彈,他便睡在了床上。
“信息沒錯的話,這就應該是你住的地方。我看你這狀態也沒法走下去了,還是先睡睡,冷靜一下吧。”
……
林杰宇在離開武英辛的房間后,傳送回了自己的太空船。他感覺武英辛的舉動太過可疑,心中也如石般放置不下,便啟動了一個帶光槍的特殊裝置,將光束投射向自己,開始一點一點改變身體的光流子排列組合形態。從腿部半透明,消失……到身體半透明,消失……終至頭部半透明,消失……整整8個小時的時間,林杰宇在保留意識的前提下,謹慎而條理地將自己的物質形態,從【可見光】重編寫為【不可見光】,但又不同于“魂靈”的組合形式,以達到超越光學迷彩的最佳隱身效果,同時,又令武英辛的通靈能力無法察覺到他的存在。
在確認做好了近距離觀察武英辛的一切準備過后,林杰宇一個響指,又將他傳送回了武英辛的住處。
此時的瑞士,已是寂靜的黑夜。武英辛的房間亮著桌上的臺燈,他已經恢復了意識,坐在了書桌前,寫起了今日的旅行日記。
此時此刻,林杰宇就站在距離武英辛不到20厘米的旁邊,而他絲毫沒有察覺。林杰宇在確定自己的改造見效過后,俯身側下,更加貼近。他觀察出,武英辛今日的旅行日記比以往要少了許多,他很貼近主題,但凡跟旅行和風光沒有關系的東西,他一樣都沒寫。短短兩三篇字落筆過后,武英辛直起身子,松了口氣,便又翻回了日記的開頭。
林杰宇不由得感慨了起來——武英辛這人不僅能走會寫,還很會畫畫。在他筆下所呈現出的小晶,光彩奪目,美若天仙。披肩的長發配著天藍色長裙,溫柔的表情,甜甜的微笑,婉如可愛的天使。雖不知是否有他個人的美化因素,但以人類的審美觀乍一看去,著實是平易近人,又養眼得很。
林杰宇并未陶醉于畫作當中,旁邊這個略顯疲憊的青年,更值得他關注。便見武英辛舉著日記,目光呆滯,眼皮不眨,就這么盯著小晶的畫像得有五六分鐘之久。發干的眼球,血絲重重,若不是林杰宇不能暴露其存在,他還真有點要看不下去了。
武英辛書桌旁的鐘表,整點報了個時。夜里10點了,時候不早了。
本心想著這整點報時能將武英辛從無盡的沉醉中拽回現實……然而極度出乎林杰宇意料的是,武英辛,竟掐著牛皮日記本,發瘋般地抽搐了起來!
書桌隨著搖晃叮當作響,武英辛翻著白眼,發出如獸般的低吼,越漸瘋狂。嚇得林杰宇擺好了打響指的動作,后退到了墻角。
“十點了……就這樣了?這家伙不能每天晚上十點都會發瘋吧???”
林杰宇正想著,書桌那邊便傳來了極其響亮的撕紙聲。正是發瘋的武英辛暴力扯下小晶的畫像,反復撕扯,攪至粉碎。說時遲那時快,林杰宇還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何事,野獸般的武英辛竟沖出了房間,以超人般的速度,飛奔到了大街之上。
“不是……這啥情況啊?畫真是他撕的啊?這倒霉孩子又要去哪啊?!”
連忙一個響指跟過去的林杰宇,發現武英辛停在了馬路的中央。伴隨著他張牙舞爪的各種夸張動作,猶如某種獵奇的儀式。霎時間周遭林木搖動,一股大風伴著哀嚎般的聲響,全部聚集在了武英辛的身上。
林杰宇感覺大事不妙,開啟了偵測系統掃描著武英辛的全身。只見,一團又一團如雷云般巨大、恐怖的咒怨靈體,盤旋扭曲,正一點點從武英辛的七竅噴射而出!
然而更為驚人的還在后頭!巨大的靈體釋放到一定的當量,開始對周圍正常物體的光流子形態產生影響,空間曲折,噪音四起,一場徹徹底底的超自然事件,正在林杰宇的眼前發生!
這還沒完!扭曲的空間逐漸將武英辛的身體所吞噬,剛才還在四周盤旋的氣流,頓時全鉆向了旋渦的中心,仿佛是形成一把巨大的時空彈弓,在如雷震耳的轟鳴聲之間……傳送走了!武英辛就在強大靈體的作用之下,憑空消失在了林杰宇的眼前!
風停止了……噪音靜了……林杰宇仍呆傻地站在原地。這簡直是幾百萬年的星際旅行都極少撞見的驚奇之景。
“……謝特!這倒霉孩子身上的事,可遠比我預想的要復雜多了!!!”
……
下章預告:
“恐怕兒時在警察局看到黎天晶被殘害的記錄,對他的心理產生了極大的打擊。早晚不一,白天失憶,他現在……是雙重人格啊。”
……噠噠噠噠噠……
“他會定位,并吸收那些強大的怨念靈體……天哪!這會造成許多不可預知的后果啊。”
……噠噠噠噠噠……
“2018年,他潛入警察局的那一年……一切定是從那里開始改變的。看來我得從事件的起源開始調查了。”
……噠……噠……噠……咚
下一章:起源·我們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