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皇甫松忙完回了屋,明安已經睡熟了。
瞧著眼前睡的四仰八叉占了大半張床的生物,皇甫松無奈的嘆口氣,這丫頭到底是小心敏感啊還是沒心沒肺啊!
洗漱完回到床上,皇甫松這才小心翼翼把明安擺正了。
分量倒是輕的很。
他捏捏她已經癟下去的臉頰,覺得還是原來胖乎乎的蘋果臉好看。
“等你醒了,我們好好聊聊。”皇甫松看著小姑娘短短的發絲,沒來由的又一陣惱火。眼不見為凈,他賭氣側躺在床上,背對著明安。
明安這一覺睡的特別舒服,完全沒有意識到旁邊多了個人。更不知道這個人生了大半夜的悶氣。
早上睜眼醒來,皇甫松正靠坐在床頭上,利用智腦在工作。明安不經意的瞥了一眼,發現投影里顯示的正是她改進過的陣法模型。
“醒了。”皇甫松側眼看她,“要不要再睡一會。”
明安看了看時間,爬起身來跪坐在床上,呆呆地對著皇甫松搖搖頭,“睡了快20個小時了,不睡了。”
皇甫松收起智腦,揉揉明安又翹起來的呆毛,“去洗漱一下,我去準備早餐。”其實這里哪分早晚,不過習慣而已。
明安看著皇甫松離開的背影,又呆了一會,然后拍拍臉,“犯什么傻呢。”
等明安洗漱完,皇甫松果然端著個托盤回來了。
明安撇了一眼就知道是食堂的飯菜,“明明是現成的,還說去準備……”話沒說完腦門就挨了一下。
皇甫松收回手指頭,看著明安腦門上的紅印子,嗯,好像沒注意力度,她的小姑娘眼淚都要飆出來了。
“愛吃不吃。”
明安摸摸紅腫的額頭,自然不敢不吃。
兩個人沉默著吃完了早飯。
“我不會做飯。”皇甫松突然開口,明安最后一口飯還沒咽下去,頓時有點噎。
她傻愣愣地看向皇甫松,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說這個。
“柳純鈞做的飯好吃嗎?”皇甫松漫不經心的問。
“咳…咳咳……”明安這回是真嗆到了,咳了老半天,等氣好不容易順下去,皇甫松遞給她一瓶水。明安咕嘟咕嘟灌了大半瓶,這才覺得好受一些。
這人是故意的吧。
“我吃飽了。”明安把水丟回給皇甫松,對他剛才的問題就當沒聽到。
“就吃了這么點?我記得柳純鈞做的可是這里的幾倍多啊。”皇甫松不慌不忙的將東西收拾好,這期間不忘繼續找茬,“他做的菜你全都吃光了。”
那能一樣嗎?
“蛟魔肉沒有味道!”明安咬牙切齒,“而且入口即化,直接變成靈氣流,根本沒有進胃里!”
“你能不能不這么小心眼啊!”明安實在忍無可忍。
“是嗎?彼此彼此。”皇甫松重新坐回床上,“比心眼小,還是安更勝一籌。”
“我哪有!”本姑娘坦坦蕩蕩,才沒你心里變態!
“你沒有,那為何一直要介意我訂婚的事。”皇甫松直直看著明安,不給她逃避的機會。
“這能一樣嗎?!”明安不可思議的瞪著皇甫松。
“有什么不一樣!”
“我又沒出軌!”
話音剛落,出現了幾秒鐘的沉默。
“出軌?”皇甫松沒琢磨自己倒是想起了柳純鈞,頓時就有點咬牙切齒了。
“你確定一定要現在說這事嗎?”明安覺得頭痛的很,她真的不想現在把事情挑開。
“現在說,跟以后說,有區別?”皇甫松覺得兩個人之間有了芥蒂,疙瘩解的越早越好,暗傷留久了可會化膿的。
當然有區別了,明安看著皇甫松,眼前的男人難得沒穿軍裝,冷灰色的睡袍下,是筋骨分明的強悍身軀,帶著與生俱來的壓迫感和魅力,讓人不由的想要臣服。他帶著點煙灰色的琥珀眸,此時寧靜如水,就像神秘峽谷里的一眼泉,清深幽秘,卻望不見底。
她陷在那雙眼眸里,想著,自己果然還是好喜歡這個人啊。一想到要分開,心里就鈍鈍的疼。
“等離開這里之后,咱們再談。”再讓我逃避一段時間,好好享受這最后的時光,可以嗎?
“我拒絕。”皇甫松的眼神變冷了,他敏銳的感覺到了明安情緒的變化,直覺要是等離開這里再去考慮這個問題,一切就都晚了。
他或許真的會失去她。
“你!”明安生氣了,情緒一下子就變得不可抑制!“為什么一定非得現在!”
“又為什么一定不能是現在!明小安,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說過的,想分手,做夢!”他的女孩情緒有些激動,眼里含著淚,看著可憐極了。“不管是柳純鈞還是其他什么人,都別想從我這里搶走你!”
但是他不能心軟,心軟了人就跑了。
關柳純鈞什么事啊?!但明安知道現在提柳純鈞是火上澆油,說不定還能泄了自己的底氣,所以堅決不能提。
“好,談就談!說吧!你到底要置我于何地?!”明安覺得皇甫松純屬是在欺負人,就是沒事要找茬!他是不是篤定自己不會離開他?!“先說好了!我死都不當小三!”
“我沒出軌,你也不是小三。”跟明安的怒吼不同,皇甫松的聲音很平靜,“無論是我的身還是心,他們自始至終都只屬于你一個人。我并不認為沒有實際關系的訂婚是出軌。”
“那只是政治交換。”
皇甫松的平靜刺痛了明安的心,好像困擾了自己多時的這些問題,在他那里都是笑話一樣。他現在是怎么看自己的,是不是特別像個無理取鬧的潑婦啊。
“可對我來說,在你跟別人確立了關系之后,我還參與其中……”明安不想哭的,這太丟臉了,但令人惱火的是,眼淚不爭氣啊,“那就太無恥了。”一時沒忍住冰涼的淚滴順著臉頰就流下來了。
“我會唾棄自己到死的。”她的聲音里已經帶了哭腔。
“沒人敢嘲笑你!”皇甫松冷著臉,用手指輕輕擦去明安的眼淚,動作放的很輕,只聽他繼續說道,“師父和師娘在一起時,也沒有合法的名分,沒有人祝福,但是他們很幸福,甚至生死相隨。安,你不覺得這樣的感情是令人羨慕的嗎?”
“這怎么一樣?!”明安沒想到皇甫松會突然抬出自己的父母。
他說的雖然沒錯,明朗盛玫兩個人是自由戀愛,然后私奔,沒有得到雙方家庭的祝福,這也是明安一直被舅母瞧不起的原因之一。
但是,“他們之間可沒有第三者。”父母遇到的阻礙均來自于外界而不是他們本身,“你怎么能拿他們來比較,我爸可沒跟哪位大小姐定親。”
“一樣的。”皇甫松本來不想說這些的,他不想詆毀師父的形象,可事到如今,不下點猛藥,他的小姑娘怕是不拐彎啊。
明安看著皇甫松從智腦里調出來的一張照片,那是一個黑發黑眸的藍星美人兒。
“這是桃源的七公主,夏梨,也是你父親的未婚妻。同樣都是政治聯姻,如果你原諒了自己的父母,為什么不能原諒我呢?”
“你,你胡說……”明安抹抹眼淚,她知道皇甫松不會拿這些事情開玩笑,但她依舊不敢相信,恩愛的父母之間,竟然也有問題。
“你知道這是真的。”皇甫松收回資料,“就是師娘,當年也有婚約的。”
“我不認為師父和師娘追求彼此有錯,實際上,在沒有感情糾葛的政治聯姻里,夫妻雙方之間只有法律義務,沒有道德約束。”
明安如遭雷擊。
但片刻后,她就回過味來,皇甫松這是在跟她玩心機偷換概念啊,就算父母在一起之前各有婚約,可他們在一起之后呢,不可能還藕斷絲連吧。
“你這么比喻是不對的,我不相信父母是不負責任的人,他們既然決定在一起,就一定徹底拒絕了之前的感情!”
“安,事情的本質是一樣的。你在乎的不就是第三者這個名聲嗎!按照你的觀點,師父和師娘都是第三者。”
明安動了動嘴唇,她知道他說的不對,但卻不知道該怎么辯駁了。
“所以安,你這么定義第三者是不對的。所謂的第三者是插足別人的感情,但我跟于渺沒有感情。”皇甫松抬起明安的下巴,“真要說第三者,柳純鈞才是!”
“你……”簡直胡說八道!明安快被皇甫松繞暈了,她從不知道這人是擅長給人洗腦的。
“安,給我時間!”皇甫松揉揉明安的頭發,“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站在陽光下,相信我,到時候別人只會羨慕……”
然他的話帶來的不是安慰,是更徹底的打擊,明安的心如墜冰窟。
“所以,說了這么多,你……還是……要跟別人訂婚?”她抽泣著不可思議的問他,“你搬出我父母來就是為了給自己找借口嗎?”
“這不是借口!我只是想告訴你,無論我訂婚與否,于渺跟我倆之間,都不會有感情上的糾葛。”
“你就不能……為了我……放棄她?”到底是什么樣的利益啊,讓你如此難以割舍。
皇甫松搖搖頭,“安,就算訂了婚又怎樣!師父和師娘還不是在一起了,這些不是阻礙!”他想告訴明安的是,不需要太過在乎世俗的眼光,遵從內心的選擇,就會收獲幸福。
然明安完全理解不了皇甫松的邏輯。這能一樣嗎?不一樣啊!她的父母那是勇于反抗政治聯姻尋求真愛,他呢?他是自己要把婚約的枷鎖套上!
從主觀意識上就不對!
明安知道自己大概真的阻止不了他了。要放手了嗎?她的心疼的厲害,一想到將來只能在各種新聞里看到他,或許還能看到他跟新婚的妻子秀恩愛,明安就覺得自己呼吸困難。
妥協吧,明安,你真的舍不下她的。
“就算要訂婚,推遲一下好嗎?我的壽命不過才幾十年,你們都能活得更久,擁有更多的時間在一起的。就算我求你,行嗎?”這是明安第一次徹底撕掉滿不在乎的偽裝,把真正的心意亮給他看,“我只要你人生中的幾分之一的時間,我不貪心的,你答應我,好不好?”
她丟掉矜持暫時忘記了尊嚴,整個人低到了塵埃里,“我不想和你分開啊。就算我求你,行嗎?不要這么快和她在一起。”
我真的很難過很難過啊。
“安!”皇甫松心中大慟,幾乎從來沒在他面前流過淚,遇到那么多艱難險阻都勇敢咬牙挺過去的女孩,今天已經哭了兩回。
他將明安摟進懷里,任由無聲的淚水打濕衣襟,承諾到了嘴邊卻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多想不管不顧,將她想要的所有通通滿足。
“這是不得不去做的事情,訂婚是責任也是義務,我說過以后會為你正名,就一定……”
明安掙扎著推開他,“說什么正名!還不是小三上位!我才不稀罕!”
“明安!”皇甫松低聲斥責道,“冷靜點!”
“冷靜?!我現在很冷靜啊!皇甫松,先不說那些有的沒的。我哪來的時間等你啊,我活不了多久的,沒想永遠的霸占你,你就不能再給我哪怕20年,不,兩年,實在不行一年的時間也好啊!”明安心里難受的像是要撕裂了一樣。“對你們來說,這些時間是浪費的起……”
“胡說些什么!”皇甫松猛地把明安按在了床上,臉色兇狠的像是要殺人。“我會想辦法延長你的壽命,我們會長長久久的在一起。”
“安,很多事情正是為了未來,才不得不為!”
未來?她的未來啊,曾經一度擺脫了灰天黑地的絕望,窺見了彩虹一角,可惜現在,又被死死的砌到了霧霾里。
明安瞧著那雙隱含著痛苦的眼眸,原來,他并不是真的無動于衷啊。他也在痛苦在掙扎,只是他比她要心狠的多,想要的,通通都要攥在手心里。
她現在反而不怕他了,心里的洶涌波濤似乎一瞬間平復歸于寧靜,望著那雙眼睛,她很認真的說道,“既然你不能放棄她,那就放過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