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是一將功成萬骨枯,那城墻根上的累累尸骨,那城墻墻垛上紛紛墜落的勇士,成就的是察爾汗和阿里圖的豐功偉績,成就的是攻破城池之后升官發(fā)財?shù)陌俜蜷L。
可氿泉城不可退!
見著西爵大軍如同著了魔一般,以堆積如山的尸體為梯,已是要沖上城樓,鄭奎和何哲一同拔出了佩劍,準(zhǔn)備率領(lǐng)眾位將士,和西爵兩萬精兵進(jìn)行最后的殊死搏斗。
怕嗎?無人不怕。
城樓上,廖漢的三百將士們,手持利刃,神色凝重的看著云梯的頂部,無一不手心冒汗。
這份焦灼的等待最為難熬,他們屏住呼吸,不敢有絲毫的松懈,如果有一個西爵士兵翻過墻垛,沖擊他們的陣型,那么就會有成百上千的西爵士兵沖上城樓。
到時候這座城,就如同被螞蟻貫通了的水壩一樣,潰敗一發(fā)不可收拾。
驕陽似火,炙烤著戰(zhàn)場,血腥味在蒸騰的空氣中散發(fā),讓人惡心。
豆大的汗珠從廖漢將士的眉梢滴落,掉進(jìn)他們滿布血絲的眼睛里,卻只能強(qiáng)忍著刺痛,一動不動。
所有人都安靜得等著,獵獵西風(fēng),刮得城墻上得軍旗噗噗作響。
再仔細(xì)一聽,還會聽到云梯摩擦城墻,發(fā)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嘎吱聲越來越密,所有廖漢的將士都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舉起手中劍,凝視著云梯的頂端。
一個西爵士兵的帽子突然從墻垛外面冒了出來,正對著他的廖漢士兵突然大喊著殺了出去,一劍刺穿帽子。
可帽子下空空如也,反倒是他的手被人擒住,沒等他反應(yīng)就被西爵士兵一把拽了出來,摔下城墻,被西爵士兵一擁而上,亂刀砍死。
那一聲壯膽的嘶吼,最終化作他與世長辭的余音,在血腥的戰(zhàn)場上隨風(fēng)而逝。
與此同時,城下傳來一聲巨響,隨之而來便是整個城樓在顫抖。
鄭奎和何哲知道這是西爵在撞城門了!
鄭奎未曾想到西爵的察爾汗還是如此有勇有謀之人,竟是耐心的等到城上酒壇火箭用盡,才想著用攻城車攻城。
成千上萬的西爵士兵即將翻上城樓,城門又在遭受撞擊。
鄭奎不免舔了一下已經(jīng)干涸的裂了皮的嘴唇,他知道這一仗若無援軍趕到,氿泉城是守不住了。
罷了,他扭頭看向了何哲,說到:“兄弟,哥哥對不住你了。”
“什么?!”
沒等何哲反應(yīng)過來,鄭奎抬起手來,就這劍柄沖著何哲的后腦勺就是敲了下去,當(dāng)即是將何哲打暈在地。
“你們四個必須將何校尉從東門送走!他要是有任何差池!等你們下了陰曹地府,老子也要拿你們是問!”
原本是鄭奎近衛(wèi)的士兵得了鄭奎指令,當(dāng)即是架著何哲往城樓下走。
他們跑的很急,往東門去時,路過集市不免左右高呼:“氿泉城破,從東門撤走!”
“氿泉城破,從東門撤走!”
“氿泉城破,從東門撤走!”
他們一路架著何哲奔跑,一路喊著,直到他們從東門跑出,后面跟著爭先恐后求生的平民百姓,還有火光沖天的城池。
是役,氿泉城破。
鄭奎率部五百余人,與西爵兩萬精兵殊死搏斗,全軍覆沒,殺敵四千,可謂是以一當(dāng)十。
城門倒塌,西爵大軍蜂擁而入,卻見人已去,城已空,滿目灰燼。
阿里圖于城樓上細(xì)細(xì)盤查,未曾見到何哲尸體,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察爾汗見阿里圖愁眉苦作,絲毫沒有攻城拔寨之后的欣悅,不由來到阿里圖跟前,哈哈大笑著:“阿里圖,我們攻下氿泉城,整個廖漢的西北已有半數(shù)屬我西爵,你功不可沒,為何還愁眉不展?!”
阿里圖趴在城樓墻垛上,附身看著城墻下在烈火之中燒成黑炭的西爵將士的尸體,想著何哲未死,他哪有心思欣喜。
“大帥,你說我阿里圖死之后,是會下十八層地獄嗎?”
察爾汗多少明白阿里圖心里的愧疚之意,只好拍了拍阿里圖的肩膀。
“西爵勇士,素來以戰(zhàn)死沙場為榮,以不戰(zhàn)而降為恥!”說著,察爾汗迎著殘陽余暉,眺望西北方,那是他們家的方向,“待他日戰(zhàn)定天下,班師回朝,我必會給他們的家人一個好的安排!”
“何哲未死,虞慶未亡,這定天下之日,又怎可有待!”
阿里圖情緒的失控,等來的是察爾汗那一把鋒利的佩劍橫在他的脖頸上。
“阿里圖,三軍用命,勢如破竹,將士們都想著東定中原,享千秋盛世太平,你若再如此喋喋不休,休怪我軍法處置!”說罷,察爾汗手起刀落,直接割下一塊墻垛,轉(zhuǎn)身離去。
看著那斷面如鏡的墻垛,阿里圖冷汗直冒。
是啊,為了攻下這氿泉城,四千西爵兒郎尸骨無存,所有人都帶著他們的憧憬努力著,他阿里圖又有什么資格自怨自艾?!
察爾汗雖有些好色嗜酒,可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更知道開弓沒有回頭路,當(dāng)他應(yīng)下西爵可汗,要趁著廖漢幼帝登基,皇室風(fēng)雨飄搖之際,與季攸里應(yīng)外合,一舉拿下廖漢萬里沃土,以滋西爵。
如是一想,阿里圖似乎通透了一些,好受了一些,也是長舒了一口氣。
走下城樓來到城中,阿里圖卻又被眼前景象驚呆在原地——城中已是滿目灰燼,空無一物,原本收拾起來的決心瞬間又涼了一半。
一旁的察爾汗也是氣得不行,他沒曾想這氿泉城的守軍如此果決!
“修筑城門!建立工事!準(zhǔn)備迎敵!”
察爾汗沒有太多猶豫,糧草未至,他不敢繼續(xù)往前,只能就地防守。他相信,只守不攻,憑著隨軍所剩糧草,哪怕遇上三千虞家軍,待糧草趕上,這一仗也輸不了。
說罷,察爾汗轉(zhuǎn)身奔上城樓。
須臾片刻之后,一團(tuán)黑漆漆的東西從城樓上扔了下來,落在地上還濺出一地血來。
阿里圖定睛一看,那是鄭奎的頭顱,被察爾汗割了下來。
“懸與東門之上,讓虞家軍看看我們的威風(fēng)!”城樓之上,察爾汗振臂一呼,城中西爵大軍頓時興奮起來,哄鬧起來。
唯有阿里圖看著那一顆血淋淋的頭顱,感覺到了一絲不妙。

吾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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