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封聽回到自己部族,沒有直接回到自己氈房。而是徑直去了青埂坊。其實就是搭的一座氈房。房子的頂部是用羽毛編織成的一個青鳥的圖案。從距離三百步的地方看到屋子頂部甚是壯觀。
這座氈房里邊貯藏的都是族內細探去到南朝搜集來的各類中土書籍。天文記,地理記,河貌記,詩歌記,農耕記,很多種類書冊。細封聽自幼除了習武狩獵外,最大的喜好喜好就是待在青埂坊看書。
他從書冊中,了解很多中土的風情事俗。覺得中土與五原山有很大的區別,書冊中的事俗是自己所不曾熟悉的。既然這次要去游歷南朝,他挑選些書冊。說不定到時候會用得到的。他記得細探帛繪制了兩幅中土地理圖記,就放在一本書冊中,這肯定是要用得到的。到了青埂坊,里邊物件甚是簡陋。一個石凳靠近窗邊,石凳前邊是個石桌。靠近氈房里邊是整齊的石頭做成的放書架。在每個書架每一層都掛著一塊甲殼,甲殼上是書冊的名稱標識。
他終于找到了那本地理記,書冊中夾帶著一張繪著中土地理標識的地理圖記。找到了他所需要的。他回到了氈房。氈房內的石凳坐著一個十七歲的少女,穿著寬松的獸皮衣裙。她的耳朵上掛著狼牙磨制而成的飾物。她的腰部也掛著一串狼牙飾物。“可愛的客人來了。在這里等了很久嗎?我上午去拓拔歸那兒去啦。和他商量要緊事物。看,這是那家伙送給我的酥奶。整整一壇子呢。倒上一碗,你嘗一嘗。”
這少女既不笑也不惱怒,很是溫和地說:“哦。我想著你的衣裳大抵上都已經舊了。我就趕著做了幾件新衣裳,放在你的榻上了。晚上試一試,合不合身。如果不合身,我再拿回去,重新改制。”
“以鳶,真的謝謝你。每年都能穿到你親手縫制的新衣裳。我真的是前世一千年的造化,讓我遇到了對我這么好的人。我真的是很幸運。”細封聽笑著看了看榻上新的獸皮衣裳。
“你既已回來,我沒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先行回去啦。”以鳶說著站起身來。
“嘗一嘗拓拔歸親手釀制的酥奶吧。里邊摻著青稞,味道很濃的。喝一碗再回去,也不遲。”
“不能待時間太久了。我是得了空才偷溜出來的。待久了,難免會有閑言碎語的。”
“好吧,我就不再挽留你了。”
以鳶走出了氈房,轉過了幾排氈房。以鳶回到了自己氈房里。她的母親利往氏正蹲在一個用泥土抷成的泥爐前,往泥爐里邊添著小塊兒的木柴。在地上放著一個大一些的石碗,碗口就像樹墩的圓面一樣大小,碗里可以盛放足夠六七個人吃的羊肉。
利往氏把盛滿羊肉的石碗放到泥爐上。透過縫隙可以看到火焰已經竄了上來。
“你去哪里啦?我一到屋里來就沒有看到你。你一個女孩子,不要隨處亂跑。你不知道這樣會讓人有多擔心。”利往氏語氣溫和地輕聲斥責以鳶。
“女孩兒知道錯了。以后不會再犯了。謹遵母命。”以鳶低頭認錯。利往氏見以鳶已承認過失錯誤便不再追問下去。繼續煮著羊肉,不一會兒,羊肉的香味就飄滿了整間屋子。很快以鳶的饞蟲就被勾了起來。
“這羊肉大概是已經煮熟了吧,母親?”以鳶笑著問。“餓了嗎?很快就可以煮熟了。”利往氏慈愛地看著以鳶。“哦。我先到外面看看,晾曬的衣服應該已經干了。”以鳶走出氈房,站在氈房前,就聽到了一陣馬蹄聲。狩獵的鐵騎英雄們歸來了。看來收獲不少,每個精壯男子黝黑的臉上掛著滿足的笑容。
陣陣的高嗓吆喝聲,朗朗笑聲。有的揮舞著手里的長鞭。在鐵騎隊伍里一個二十歲的年輕男子勞耳一眼就望到了站在氈房前的以鳶。
自從他五年前見到以鳶后,他就再也沒能把以鳶的身影從心里抹擦掉。以至今日今時,這五年里多次有上前來說親的,他都沒有動心。可是這件事情,以鳶從來都不知情。只要有細封聽狩獵的地方,肯定能從某個角落或是一棵大樹后面,看到以鳶的身影。就算是這個樣子,勞耳心里沒有減少一絲一毫的熱情。他相信有一天,以鳶會用更熱切的目光看著自己。收起衣裳,以鳶回到氈房。母親往利氏已經將煮熟的羊肉,端到了用餐的氈房。
用餐的氈房搭蓋的稍微大一些,在屋子中央擺放著一條長一米半寬半米的石桌。一共擺放著十九個石凳,平時用餐是用不了這么多石凳的。多出的石凳是以備來客人用的。
靠近窗邊有兩個石架,用來擺放餐具。石架邊上是一個掉起來的泥爐,可以煮肉熬湯。泥爐底下是用泥土抷起了來的土灶,可以放些木柴,點上火后可以烤肉吃。
細封聽還在研究著手里的地理圖記,外面天逐漸黑了下來。他點起從市集交換來的燭火。放置火燭的底座是一個精巧的陶瓷制品。他身后的一個石架上,放著從市集交換來的寶刀和寶劍。細封聽還是比較喜歡中土物事的。因此拓拔歸提議去游歷南朝。他嘴上是有一大堆理由,他從心里上是十分贊同的。
合上手中書冊,細封聽努力記憶書冊中每一處標識名稱。到時候他們不至于暈頭轉向不知哪里是什么地方。
夜色籠罩下的五原山甚是美好,山頂似與銀河只隔著一臂距離。漫天的星斗就似那九水河,就要從九天上奔瀉而下。星月流光皎潔,山林里陣陣毛骨悚然的狼嗥聲。
拓拔歸氈房內,燭火通明。屋內雖是簡陋些,但石架上掛滿了弓弩。靠近窗戶的石架上掛著狼皮。這些狼皮都是從戰利品中挑揀出來的。拓拔歸看著這些戰利品,甚是快意。他站起來身來,在氈房內踱著步。他在思考著如何去跟族內長老商量游歷南朝的事情。長話短說,還是要啰嗦上一堆道理。
如果長老們不答應,自己又該如何應對。得想個萬全之策,說服長老們答應才行,以便達成自己的心愿。
但是族內長老甚是固執,沒有可以扳倒幾座五原山的理由,恐怕是難以說服他們與自己達成共識。由以長輩拓拔恭最為固執己見。想象以前族內長老們議事的時候,他的父親都會與拓拔恭爭執到面紅耳赤,最后還是他父親處于下風。
每次戰況愈景的舌戰上演的時候,他和弟弟拓拔止就會默默地站在他們身后,看他們一句話遞過來,一句話送過去,幾乎可以爭執到夕陽西下。
“哎,頭痛。真頭痛。”拓拔歸一邊踱著步一邊輕拍額頭。一想到他們爭執的場景,拓拔歸不禁冷汗直流。要自己去和拓拔恭面對面如此爭執,自己能做到恐怕是很難的。
白天才和細封聽吹過牛皮,現在一想到那固執的老頭兒,真的是八個腦袋也想不出來任何辦法。
足足兩個時辰,他的腿有些酸漲了,也沒有想出來一個理由可以完全把握去說服那個固執的老頭兒。
到時候,拓拔恭會堆上一堆的不著邊際的理由來阻止自己。“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自己這邊有些困難,不知細封聽那邊情況會如何。聽說細封族長老細封遂也是一位很難纏的老人家。”
長吁一口氣,拓拔歸坐到石榻上。看到石桌上擺放著南奴送過來的狼頭物件。他心里莫名其妙一種情愫調撥著他每一根神經。
是夜,細封聽也還沒入睡。試過了以鳶送過來的新衣裳,甚是合適。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他把雙臂枕到腦后,仰躺在石榻上。身上蓋著獸皮長毯,他把長毯往下拉了拉。
他一邊想象著以鳶微微一笑的樣子,一邊想著和拓拔歸去游歷南朝。
月光透過窗戶照到石架的寶刀上,一陣的寒光凜凜。
入了夜,北塞把浣洗干凈的狐貍皮放到篝火上架烤干。他準備挑選一件最上等的狐貍皮,送給女芋。雖說女芋對自己的態度是極其惡劣的,但好歹她從來沒有對自己說過“滾”字。
看著女芋嘴巴撅起,皺起眉毛,眼睛撇到一邊,他覺得她還是幾分可愛模樣。
月老的紅線肯定還在編織著,只是不夠長,還沒能夠綁到女芋的腳脖子上。等月老的紅線足夠長了,女芋對自己的態度肯定會有所改變的。
他一邊小心翼翼地像翻寶貝似的,翻著狐貍皮,以防火把狐貍皮給烤焦了。一邊想著在河邊女芋掉進九水河,那么淺的河水她都大驚小叫的。她膽子到底是有多小。
不過看到濕漉漉的女芋,自己想把自己衣裳脫下來裹到她身上去。可是又怕她嫌棄自己。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女芋一路上走回氈房。今天樹葉都刮得簌簌的,她不會得風寒吧。畢竟從河里邊爬上來,衣服也是濕的。應該不會,我族女子怎會那么柔弱,那么容易得風寒呢?”
狐貍皮終于烤干了,北塞像收藏寶貝似的把狐貍皮整理好。放到石架上。他可以安心地做美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