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巨龍揮舞著雙翼在空中疾速掠過，殘留的“嗚嗚”聲還在森林之中繚繞回響。

　　片刻后，在森林某處，白沈憑空踏出，謹慎地注視了天空好一會，確認黑龍真的走遠后才舒了口氣。

　　“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從他的身后傳來，不知何時子晴已經靠著樹坐下。“咳咳…”又是一陣咳嗽。子晴虛弱地吐出一口血，接著從口袋里掏出一條手帕擦了擦嘴角，靠著樹大口大口地喘氣。

　　白沈只能在旁默默地看著，即使是他的鬼武之血也沒辦法再延緩子晴體內器官的衰竭。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干掉那條黑龍，讓子晴喝下被它守護著的“救贖之心”。

　　不過很明顯，白色死神似乎也沒法殺死那條黑龍，畢竟那是被這一方世界孕育出來的神。白沈再強也只是個人，無法和萬物對抗。

　　“先帶你回去休息吧，過一會我自己再去試試，也不一定要殺死那條龍，要是能牽制住它，偷偷取一點大概也行了。”白沈想了很久才吐出這些話。

　　眼下說什么都沒用了。那些安慰人的話，或者是說什么會好的、你不要擔心之類的……白沈心想這種話連我自己都不相信，說出來也只會讓她更難受吧？

　　子晴“嗯”了一聲，就自己站了起來，踉踉蹌蹌地往他們的臨時住所走去。

　　白沈后來做了兩次嘗試，不過都失敗了。他的想法很好，牽制住黑龍就去取泉水，但這個想法的硬傷在于白沈沒法徹底壓制黑龍，那一點點的時間根本就不夠他去取泉水。如果人手足夠的話說不定就能簡單一些。

　　于是趕來的陸百川三人就成了關鍵。

　　白沈見到風塵仆仆的三人后，除了驚訝蘇家皇后雷厲風行的處事風格外也不多說，馬上就讓陸百川去做誘餌引走黑龍。這一決定終于讓蘇北久和王未央成功偷取了名為“救贖之心”的泉水。最后白沈又費了一番力氣幫陸百川擊退了黑龍，這才帶著泉水和他們三個回去找子晴。

　　一路上陸百川先是喋喋不休地發牢騷，因為白沈讓他們去引誘黑龍。“沈老頭，我差點就死了你知不知道？啊？要死了你知不知道？你都打不死的鬼東西居然還讓我去當誘餌？你不是我的監護人嗎？怎么感覺你要謀害朕……”

　　說了半天后陸百川看著那瓶泉水越看越不順眼，又指著它說了半天才解氣。

　　“話說要這東西干嘛？”陸百川到底是正經地問出了關鍵的問題。

　　白沈斜著眼瞥了他一下，“等會你就知道了。”

　　陸百川這時候對此行還是抱以抗拒的態度，依舊抱怨白沈讓他自己去當誘餌。只是很多年過去后，不再這么幼稚的陸百川一直不能原諒這時的自己，他終于理解了白沈為什么只讓他去引走黑龍。

　　 2015年，又是一個夏天，“救贖之心”沒能救回許子晴，也沒有讓陸百川得到救贖。

　　整個軀體都干癟下去的許子晴虛弱地對陸百川吐出最后一句，你會變得很好。就此了卻了一生。

　　事后蘇靜恩向蘇梓瞳匯報了此行的結果。

　　“救贖之心的確能讓人起死回生，不過這一前提是要融合黑王的骨血，但煉制過程復雜。我們沒能等到阿斯莫德的回音她就……”

　　“確認許子晴已經完全死亡。”頓了頓后，蘇靜恩補充道。

　　“這是第二個沒有如我們預期那樣活下去的人啊。”蘇靜恩忍不住感嘆。

　　按照她們的計劃，陸百川他們去到生命之國時，白沈應該已經把黑龍擺平拿到泉水了，即使還沒有得到，陸百川參與進去也未嘗不是好事。然而黑龍的實力并不是她們預估的阿修羅王級別，而是鬼修羅級別，這一誤差讓白沈也有心無力。但這也沒什么，有蘇北久三人幫手，強搶不成也可以智取。再不行的話她們仍可以出手。可最讓人意外的還是“救贖之心”，黑龍的骨和血并不能與它完美地相互融合，它們就像互斥的三者，在陸百川一股腦的把龍骨和龍血倒進裝有救贖之心的瓶子里后，三者頃刻間化為一縷青煙，飄散在空中。

　　那時候，羅生門的阿斯莫德通過“天邊云”告知蘇靜恩，“救贖之心要與黑王的骨血一起煉制才能救死回生，所謂黑王即為守護生命之國的黑龍。不過需要用特殊的方法去煉制……等我查到再聯系你。”

　　蘇靜恩把這一消息原封不動地傳達給了白沈，“沈老，看來屠龍傳說要誕生了啊。”

　　白沈一個趔趄，“小皇后，你可真會給我貼金……”

　　“哈哈哈。”蘇靜恩大笑著切斷了與天邊云的聯系。白沈則是下意識地搖搖頭，萬般無奈地帶著陸百川他們再次向“救贖之心”的方向走去。

　　不過說實在的，白沈也不是很擔心，蘇靜恩都還這么悠閑地在用天邊云聯系，證明事態還不是很嚴重，要是那條黑龍真的比他還強上幾個檔次，蘇梓瞳這時應該已經出現在他們身邊了。“不過小皇后跟我聯手就能穩拿下它了吧。”白沈苦笑。

　　下一秒，白王天囚的領域將這片天地覆蓋，白茫茫的一片里一切都不存在，只有空中漂浮著一把青銅座椅，座椅之上有一只手在捧著皇冠，另一只手則伸向坐位上人的肩膀，這是鬼武一脈的青銅王座。白沈此時就坐在王座上，他托著腮默默地俯視地上的黑龍。

　　“人類！你究竟有何企圖？”黑龍暴躁的聲音里帶著不悅。

　　“欲向黑王閣下借兩物。”

　　“何物？”

　　“閣下的骨和血。”

　　黑龍愣了好一會，“哈哈哈……那你就來拿好了！”

　　它真的憤怒了，區區人類膽敢取它的骨血？

　　黑龍展開烏黑如墨的雙翼，翼膜上滿是洞孔，它輕輕舞動著這對破碎的翅膀，低沉的“嗚嗚”聲像是重磅炸彈一般響徹云霄，轟炸著陸百川他們的耳膜。黑龍優雅地飄升至空中，散發出來的黑氣有鋪天蓋地之勢，竟然隱約把白王天囚的純白也染上了一抹黑色。

　　坐青銅王座上一直都面無表情的白沈，這時的眼角也在微微顫動。

　　正準備投出援手的陸百川三人已經是呆呆地站立在原地動彈不得。他們驚訝得發現周身的殺意是那樣的真實，遠比當年在北囂山所感受到的“塵落”還要強烈。他們站在年輕一代異人的頂端，但在白色死神面前也不過是幾個孩子，而白色死神都沒把握干掉那條黑龍。

　　此時此刻，被殺意壓制住的三人唯有眼睜睜地做個局外人。

　　可是，盡管殺意如潮水般愈發洶涌，但許久過后，白沈與黑龍都沒有出手。

　　王未央說：“他們兩個都在借勢。黑龍是這一方天地的神，所以它能借用這方天地間萬物的力量；而白沈作為擁有青銅王座的鬼武傳人，也可以借鬼武一族的力量。等到弓弦緊繃之時也就是兩支箭的頭對頭之時，可究竟會是誰把誰折斷呢？”

　　對于這次巔峰的對決陸百川并沒有太多的記憶。即便是后來王未央給他描述白沈的白光多耀眼，黑龍的黑氣多可怕，甚至是蘇靜恩從天而降的颯爽英姿，對此他也是毫無印象。再過很多年以后，陸百川再回想起這件事，也只是記得當初被殺意壓制住的他忽然想起了蘇靜恩那句“有些東西可遇不可求，有些則是可求不可等”，然后他想到了整個身體都干癟了的許子晴，居然還在說著什么他能變得更好。

　　“呵！真是諷刺，我還能變好？”陸百川總是這樣想。

　　許子晴死后幾個月，陸百川把她養的布偶貓送給了王未央，說是看著心煩。

　　幾年后，即將踏上尋找記憶碎片旅途的蘇北久又一次在王未央家中見到了這只藍色的布偶貓。它的體型已經變得很大，和剛來到王未央家里時的身形簡直有著天壤之別。

　　王未央說：“怕它過得不好，就每天給它很多吃的。畢竟是子晴留在這世上的唯一遺物。陸百川雖然說不想看見它，但還是把它好生養活著吧！我相信總有一天陸百川會回來帶它走的，就像當年從黑龍的爪中帶走子晴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