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河村這邊有個習俗,添飯要主人家里人來做,顯得自己好客。
楚錦河接過一個男子遞來的空碗,眼神一瞇,隨后自然的添好飯,這四個男子,除了那個叫商吉的家伙,手掌虎口和食指居然都有厚繭。
這樣的繭楚錦河在張老三手上見過,但張老三的手是常年勞作,繭都在掌心,而且有一些開裂,這幾個漢子明顯不是農民出身,手上的繭分明是常年握一種器具形成的,楚錦河嘴角一抽,這個冷兵器時代,那是多年握刀才會有的繭。
楚錦河看著那三個長相平平無奇的男子,又去看那個叫商吉的男人,已經不想去想一個做紅木生意的商隊,怎么伙計都是常年拿刀的人。
此后楚錦河每日見他們推車子上山,下山運著紅木,一面心里膽戰心驚,一面想罵人。
似乎自從在山上碰到那個已經死了的黑衣人,這座山就變得全是秘密。
這種感覺就像是你在睡覺的時候,明知道身旁是個定時炸彈,但你還得裝睡。
好在這伙商隊并不想盤旋太久,只待了七八天就走了,比上次趙笠哪些糧商收糧動靜要小多了。
臨走時商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問楚錦河道:“小丫頭,秋水鎮風靡一時的香皂可是你研究出來的。”
這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了,楚錦河點點頭。
“這東西在南方買的極好,”商吉笑笑,留下這么一句話。
買的再好也不管她的事了,楚錦河不知道商吉是和自己說這話啥意思,心想百花樓有點厲害,這么快就在南方開發出了香皂市場,又疑惑商吉怎么知道這些消息,不過商人都是走南闖北的人,消息通的快也不稀奇。
目送他們長長的車隊走遠,下河村又逐漸恢復了往日的寧靜,之后楚錦河算了一下家里的銀錢,除開日常的消費和建房子的支出,大約還有四百多兩。
銀子存著也是存著,楚錦山想了想,和楚錦河提道:“我們家是不是也可以置辦一些田產。”
這想法和楚錦河想的不謀而合,士農工商,三房是農戶之家,土地對于張老三有著不同的感情。
田地置辦就是三房的私產,也不擔心貶值,楚錦河覺得好,便決定第二天找牙儈。
楚錦河在鎮子上沒有相熟的牙儈,最后是拜托袁大夫幫的忙,介紹了一個姓王的牙儈。
牙儈這個行業有點像現代的中介,相當于你需要什么,他們就能幫你辦好,前提是你得支付他們的勞務費。
楚錦河并不介意這些服務費,因為牙儈但是會帶你看田,帶你把地契從衙門過戶,一條龍服務非常方便,也不用擔心私人交易被騙。
這個牙儈據說是秋水鎮信譽最好的牙儈,因為姓王,大家都叫他王牙子。
雙方約好在一處茶館見面,由袁大夫帶著楚錦河和張老三去。
到了鎮子上,楚錦河先帶著張老三去了回春醫館,除開上次張老三來回春醫館幫程安曉抓藥,袁大夫是第二次見張老三。
楚錦河剛開始認識袁大夫是賣了一副虎骨,他是從頭幫著楚錦河把老虎運下山的,所以他一直以為楚錦河家里是個獵戶。
聽到楚錦河說要買田的時候,他就很奇怪,獵戶買田做什么,等見到張老三,他才知道楚錦河家是地道的農戶家庭。
雖然不免有些驚訝,但袁大夫還是很喜歡楚錦河這個小丫頭,自己幫她買了虎肉和虎皮,她就很懂得感恩的時常給醫館送東西,開始是幾只兔子,后來她開始賣香皂送的是香皂,進來天氣炎熱,她又很貼心的送了許多次冰塊。
秋水鎮不如州府,存冰的商人數量少,冰塊價格高,還不夠用,也多虧了這個小丫頭,這半個月回春醫館涼快不少。
袁大夫和張老三寒暄了一會便帶著楚錦河和張老三去找王牙儈,他們到時,王牙子已經在茶棚里等候多時了。
王牙子和張老三看上去差不多年紀,他長得黑壯,一張臉完全不是楚錦河想像的那種精明長相,而是一副憨厚模樣,比張老三還像憨厚的農家漢子,怎么也看不出是個圓滑的牙儈。
雙方彼此介紹認識后,王牙儈先開口問道:“我聽袁大夫說,張老兄家是要買上十幾畝上等田,不知有沒有先看好的?”
富貴人家有專門的管事負責田地的置辦,輪不到他們這些上不得臺面的牙儈處理,一下置辦十幾畝田在普通人中并不多見,所以在王牙儈眼中,這可是一筆大生意。
張老三撓撓頭,看向楚錦河:“你問我女兒吧。”
王牙儈一愣,看向坐在一旁,完全沒有存在感的小姑娘,十三四歲的年紀,臉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只一雙眼睛深邃的驚人,這不還只是個小孩子嗎?
袁大夫帶楚錦河他們來的,也坐在一旁,看到王牙儈錯愕的表情,摸了摸山羊胡子,笑呵呵說道:“王兄弟不要小瞧這個丫頭,之前鎮子上風靡一時的香皂,就是出于這孩子之手。
這著實讓王牙儈驚訝了一下,他是鎮子生意最好的牙儈,家中自然有些小資,他妻子和兩個女兒也買過香皂,聽說一塊就要二百文,去晚了還買不到,可想而知能做出這個東西之人如何不簡單。
王牙儈細細打量了一下楚錦河,訝然說道:“是我眼拙了。”
楚錦河嘴角微勾,表示善意的笑笑,起身幫在座幾位倒好茶水。
“王大叔客氣了,一些不起眼的小玩意而已,登不得大雅之堂。”
王牙儈笑了笑,只說謙虛了。
“王大叔可知下河村附近有沒有上好的良田,又是什么價格?”楚錦河不在多言,隨便問道。
田地消息是自己最熟悉的,王牙儈認真想想,說道:“如今秋水鎮上上等良田的價格是六兩一畝,之前袁大夫說你家要買十幾畝,不知姑娘準確要買多少畝。”
三房分家本來就有四畝地,楚錦山和辰生上學了,自己根本不會種地,能耕種的便只有張老三一人,多了也沒人種。
“暫且先買十一畝。”湊個十五的數。
誰知楚錦河一說,王牙儈先笑了:“那可真是太巧了,下河村正有一處上等田,不多不少,正好十一畝。”
這也太巧了吧,楚錦河一愣,開口問道:“在下河村什么地方?”
“村東頭,就是不靠河,那戶人家姓張,叫張有成,他死了媳婦,上頭有個老娘,還有個兒子,最近惹了事,急需銀子,所以著急把家里的田出手,一畝只要五兩銀子,我去看過,的確都是良田,只不過幾年沒有耕種,有些荒,你們要是耕種一段時間又是良田,并不礙事。”王牙儈細細說來,那天他的確看過,是幾塊好田,又挨在一起,十分好打理。
村東頭?不正好和三房的房子近嗎,聽王牙儈說,楚錦河覺得還真不錯,她正想說先去看看,張老三眉頭一皺開口道:“張有成家的?我也看過,是良田,但那張有成就是個無賴,我家要是買了他家的田,日后這個無賴來撒潑怎么辦?我看不成。”
楚錦河眨眨眼,拉了拉張老三的袖子,小聲問道:“禮叔,張有成是誰?”
“村里都叫他張賴子。”張老三緊皺著眉頭。
聽到張賴子,楚錦河恍然大悟,這人之前還偷了他們的金銀花,可把楚錦山氣的牙癢癢。
這個時代是看人品行的,張賴子在下河村可謂是惡名滿貫,整天偷雞摸狗不干好事,家里好好十幾畝地,讓它荒著也不種,買了這種人的地,如果以后地種好了,他又來你家撒潑打滾要回他的地,到時候糾纏你就是有道理也會被磨的煩人,哪怕這地便宜,張老三也不想要。
這王牙儈到沒有聽說過,一時有些尷尬,怕張老三以為他故意坑他,連忙解釋道:“是我疏忽了,只是今年北方大旱,明天糧食估計價格也不低,如今到沒有什么人賣地,就是有買地的,離下河村也不近,你們耕種會麻煩許多。”
楚錦河想了想:“這樣吧,王大叔,你說的張有成家的那塊地我們先回去考慮一下,明日勞煩你來下河村陪我們看一下地,若是我們滿意,就買那一塊。”
“這可以。”還以為今天這生意不成呢,誰知道還有希望,王牙儈連忙點頭。
又說了一會話,王牙儈就先走了,隨后袁大夫醫館也有事,便也走了,只留下楚錦河和張老三。
“小河,那張賴子是個無賴,那地買了以后怕是麻煩不斷。”張老三皺著眉頭,怕楚錦河年紀小,不知道這種無賴的麻煩。
楚錦河點點頭:“禮叔,我們先看看,那塊地離我們家近,您也是說是良田,這地我們買下多花些錢到衙門把地契上的白契和紅契辦齊全,就是他以后撒潑我們也不用擔憂。”
這個時代地契有白契和紅契之分,白契是地主買賣私下簽的契約,有法律效益但比較模糊,紅契是官府登記的,是絕對有法律效應的,還有一點,就是楚錦河根本不怕張賴子來鬧,對付哪些類似木青山黑衣人那樣的練家子不行,但是對付張賴子這樣的家伙她還是有自信的,不怕他以后來撒潑,就怕他不來,他要是敢來她也正好報了上次金銀花的仇。
自己這個女兒一向有主意,張老三想了想,摸了摸頭,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