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馨拖著衣箱回到樓下，下樓都那么費力，上樓絕對不可能。

　　她把衣箱打開，幾本書幾本書地搬，搬了幾趟才搬完，用盡最后的力氣，把空箱子提回家里。

　　累得虛脫了，雨馨癱在沙發里，緩了緩，看來是要借錢了。她不能向爸媽要錢，他們已經無償照顧自己的女兒。下一個能借錢的是姐姐。

　　姐姐蔚倩在灣區，斯坦福的所在地，雨馨拿起手機，撥了蔚倩的電話，可是馬上掛斷了。

　　她改變了主意，現實讓雨馨突然意識到，她要靠自己。

　　蔚倩馬上打了回來，“馨馨，有事兒嗎？”

　　雨馨搖搖頭，“沒事兒。”她眼淚流了下來，“我這兒是秋天了。”

　　“啊？”蔚倩沒聽懂，“我這兒熱死了。”

　　“好，沒事兒，以后再聊。”

　　雨馨又掛了，把昨天的剩飯拿出來微波爐里加熱三分鐘，三口兩口，把那熱了多遍，本來也不好吃的剩飯吞了下去。

　　吃得有些急，雨馨胃疼，冰箱里拿出一罐可樂，一口氣喝了半罐，“蠢，笨，傻。”

　　雨馨罵了自己一句，眼淚停了。

　　她拿出手機，給靄輝發了短信，“什么時候見你老板老婆？”

　　下班后，蔣靄輝滿臉笑容的回家，帶回了從中餐館的外賣。

　　中餐外賣統一的都是用那種四方的蠟紙盒裝著，白色紙盒上面畫著難看的紅色剪紙龍，幾十年都沒有變過。

　　“來來來，吃晚飯，”靄輝把紙盒挨個從塑料袋里拿出來，“都是你喜歡吃的，蔥爆羊肉，豆豉魚片，滑蛋蝦仁，牛肉炒河粉。”

　　雨馨還在胃疼，看著飯菜也沒什么胃口，更沒給靄輝好臉色。

　　“哦，還有酒。”靄輝最后拿出兩聽啤酒，“青島啤酒。”

　　雨馨坐在飯桌邊，低頭看手機，靄輝的熱臉貼在冷屁股上，笑容收斂了些，“老婆坐等，我去拿碗筷。”

　　平日都是雨馨侍候他，做飯上菜，洗碗清理，靄輝什么都不動手。今天為了討好雨馨出去工作，靄輝放下所有身段，顛顛地拿來盤子，把四個菜倒出來。兩副碗筷，兩個酒杯。

　　倒滿酒，靄輝舉起酒杯，“老婆，慶祝一下。”

　　“有什么可慶祝的？”雨馨頭也不抬，“我還沒去面試呢。”

　　靄輝笑容又回來了，“我老板說了，就是走個過場，他老婆肯定招你。來，碰一個。”

　　雨馨抬頭，今晚第一次看了靄輝，看著那張漸肥的笑臉，心中起厭，“等拿到聘書再得瑟吧。”

　　她拿起筷子，自顧吃飯。

　　靄輝只好自己喝了口酒，“還生氣哪？”

　　見雨馨不理，靄輝收起笑臉，“我和老板關系好，才給你弄來這個機會。咱去面試也要準備準備，你沒經驗，”

　　雨馨啪地一下放下筷子，站起來，“我去做準備。”

　　“別，”靄輝拉著她的手，“先吃飯，先吃飯，我和你說些面試的要點，”

　　雨馨甩開他的手，“吃飽了。”

　　她不再理睬靄輝，回臥室躺下，開始在手機上翻找面試指南，白天給靄輝發了短信后，雨馨在電腦上找了很多面試時雇主可能提問的問題，她挨個做了回答。

　　她現在需要這個工作，就算是熟人介紹，她也不能掉以輕心，更何況靄輝喜歡吹牛。

　　這個老板的老婆，她以前見過，參加靄輝公司年底活動的時候見過。靄輝嘴里的這個老板是公司一個項目的經理，畢業于清華，在美國讀了博士。他的老婆好像也是清華的，美國研究生畢業。

　　雨馨對她的印象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第一次參加公司聚會，雨馨發現聚會靄輝的老板招募了很多華人，據靄輝說，這個項目組里十幾個人，百分之九十是華人，都是講中文。聚會時候，雨馨看出各種阿諛奉承，靄輝特別會這一套。

　　眾人吹捧之下，沒有優越感是不可能的，那副趾高氣揚不是裝出來的。

　　所以雨馨對這個工作機會是排斥的，她不想從一開始就低人一頭。職場上，雇主和員工之間的關系應該是平等的，雙贏的。雨馨期望的是憑借自己的能力，為公司服務，換取相應的報酬，沒有必要溜須拍馬，特別是對一個項目經理這般低聲下氣。

　　可是她現在急需一份工作，自己從零開始的話需要時間，她知道靄輝說的一部分是對的，她的碩士學位因為生孩子推遲了一年，畢業后沒有馬上去職場試試，沒有經驗是非常減分的。

　　憑借著自己這份并不出色的簡歷去尋找申請工作，肯定會被淹沒在底層，幾乎沒什么好機會。

　　雨馨再清高再深惡痛絕，熟人介紹關系網這塊墊腳石，她也不能踢開，對，這是她自立的臺階。

　　靄輝老板的老婆，叫海倫，姓朱，面試的時候還比較和藹可親，不知道她記不記得見過雨馨，簡單地問了一下雨馨在國內的情況，然后幾道專業題，雨馨對答如流。

　　海倫又介紹了三個組員來和雨馨交談，然后說對雨馨很滿意，有意錄用，年薪五萬，另加醫療保險。

　　加拿大是全民衛生系統，國家保障基本醫療服務，很多雇主提供附加醫療保險。

　　雨馨需要保險，公司提供最好不過，只是工資低了些，雖然她急需工作，可不能是低薪工作。

　　“我理想目標是六萬。”雨馨其實是想要九萬，不過太離譜的話，這塊墊腳石，噢，這份工作，就要黃了。

　　海倫有些為難，“這個項目已經超支，這樣吧，”她皺著眉想了想，“五萬五吧。年底我再給你爭取五千獎金，你也努力，只要有成績，我就更容易向我老板要預算。”

　　雨馨現在最厭惡的詞就是老板。

　　晚飯依舊是外賣，雨馨主動買的，另加青島啤酒，雖然工資不理想，首份工作還是值得慶賀一下。

　　靄輝比雨馨更興奮，“老婆就是厲害，先給自己漲了工資。”

　　雨馨更恨老板這個詞了。她沒有向靄輝提起工資一事，她的老板海倫，已經向靄輝的老板透露了消息，連她爭取來的五千塊都被賣了出去。這些人有沒有隱私的概念。

　　靄輝開始盤算，“咱們需要買輛車，你上下班方便，我先給你報名學開車。車呢，你先開我的，我再慢慢找合適的二手車，”

　　雨馨打斷他，“工資的事兒，我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