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細碎的撒在吳君的臉上,他緩緩睜開眼。陰霾已經布滿天空,云層透著厚重的鉛色從遠方推了過來,風帶著細雨飄起來零零散散,整個森林都是“沙沙”的聲音。吳君搖晃著腦袋從地上爬起來,身子不自覺的抖了個寒顫還打了兩個噴嚏。
他忽然注意到視野的角落里比之前多一個閃爍的圖標,吳君點開看了看,“感冒?”他小聲嘀咕著。感覺身體確實是感冒的癥狀,四肢酸然無力昏昏欲睡,想來也不是什么小感冒。居然在游戲里睡著了染上感冒,不知道會不會帶回到現實里。倒霉啊!倒霉!
“喲,醒了。”有人叫著。
吳君愣了一下,心想誰啊。他順著聲音看過去。那位工會的工作人員雄壯的身體正躺臥在一塊看起來很突兀的凸起的草地上,吳君看見他晃蕩著腿枕著手臂,另一只手還拿著一個扁平酒壺小口小口地灌著,嘴里哼著一些難以分明音節的調子,好不愜意。如果不是他身上僅僅裹著一塊獸皮還有裸露出的恐怖灼傷痕跡恐怕會有人以為這家伙是出來郊游的。吳君心里贊嘆果然是條豪邁的漢子,談笑間輕生歷死。這位怕也是隱藏在這小地方的世外高人啊!話說我之前的表現委實不差吧!不知道他會不會傳授個隱藏職業什么的,話說男人都有個武俠夢啊!仗劍天涯什么的。
吳君起身拍拍身上的浮土,小跑過去,想給人家搭個話。他走近了才發覺原來小妖精也在。小家伙蜷縮在男人身旁花朵里,正專心致志地抱著一顆赤紅的果子啃著。花朵開的盛艷,豎起的碩大花瓣阻隔住了風雨的侵襲,像一座小房子護住艾琳娜。吳君明悟了,這片草地原本是沒有的,應該是艾琳娜用法術臨時制造出來的,怪不得覺得很突兀。在一片漆黑的枯木林出現一片草綠花紅的地方,好比垃圾堆里建起來別墅。她之前有說自己是自然系的大法師,牛逼哄哄的那種。
“感謝大俠救命之恩,話說您收徒嗎?我看您現在的樣子好像需要有個人端茶遞水。”吳君湊著臉過來,搓著手掌,諂媚地笑了起來,活像一個推銷酒水的店小二,“當然,我可不是懷疑大俠你武功蓋世,只是很單純地想報答一下您的恩情而已!”
“哦?”男人楞了一下,低聲笑道,“這到有趣,神的選者來找我這個退休的傭兵當徒弟......不過很抱歉吶,我暫時可沒有做老師。”他忽地停頓一下,“說來還對不住小哥了,害你差點丟了性命。本以為你和這小家伙一塊來是個厲害的角色,特地過來處理這老家伙的破事。誰知道你居然真是......”男人斟酌用詞,“是個普通人、”
神的選者?吳君臉上的諂媚頓時僵住了。想來是這個世界對他們這類玩家的稱呼吧!只是沒想到被這么干脆的拒絕了!好不容易拋下羞恥心做回舔狗結果媚眼拋給瞎子看了。不過你那句普通人是什么意思啊!知道對不住我就給我個牛逼哄哄的職業和裝備啊,口頭表示算什么!一點實用價值都沒有好不好!不過看來是自己睡著這段時間艾琳娜和這位自稱是退休的前傭兵聊的很歡樂。
吳君扭頭看了看小妖精,后者察覺到目光咧咧嘴角笑了起來,還給吳君遞了顆果子,吳君順手接過,小妖精擦擦嘴角繼續大快朵頤,看起來十分忙碌,只是那水果有她一半大小,吳君擔心她吃撐了。
“其實那是相當的危險,當時我都嚇哭了,您當時可看見了,那玩意兒多恐怖啊。。。這件事可是對我造成了嚴重的心理創傷。”吳君還是不死心,打算敲點好東西出來,這地方這么危險,自己這小身板沒點東西怕不是走兩步就蹲泉水了。“大俠,你不會不負責任吧?”
男人一時語塞,似乎是沒料到面前這個人從舔狗到竹杠精之間轉換的如此之快。
“你看我像有錢人嗎?”男人說。
“像啊!”吳君使勁點頭。“您看起來就是很厲害那種,想必也是叫的出名號的高手吧。”
“我一個退休的單身傭兵,工錢當然都用來買酒喝了。哪有什么好東西給你。”男人晃悠了手中的酒罐,另一只手掌順過自己的胸膛,那里傷痕累累,“不是我不想教你,我就一個普通的戰士,會點戰氣砍砍野獸還行。你看我這傷,我要是那么厲害還用得著弄成這副模樣嗎?”,他頭眺向一個方向,“不過你可以去問問那邊那個老頭子,他是咒術師,應該有不少家底。他都快死了,死人留著那些也沒用。”
男人的話音剛落,天空的云層忽然猛地卷了起來,風呼呼地加大了勢頭,雨水終于嘩啦啦的倒了下來。整個森林就被壓在了這天地摧城的攻勢里,簌簌作響。
老馬雷早已經醒了,他圍著巨獸從皮囊中倒出那血液在地上畫著玄奧的符文。本應狂躁的血液現在如同普通的墨水一般流淌出來。老人佝僂著身子,停停頓頓,雨水打在他身上匯聚成一條條水流貼著皮膚流下,老馬雷每一次挪動步子都像是要倒下,可是他依然頂著狂風暴雨堅持不懈,很難想象什么樣的事情讓一個一只腳踏入棺材的老人豁出最后的時間也要完成。這種天氣地球上的老人家一般會在麻將館或者家里打麻將消遣時間,大家說著有的沒的話題,一邊伸手摸牌。
吳君直覺里面有故事,可此時并不是聽故事的好時間,這里沒茶點暖風,他也不在南城的小窩。
”他在干嘛?“吳君問。心想這場景像極了年邁的老道士遭遇百年一出的妖魔,道法盡出卻不得除魔,到最后只能饒紹自己的生命發動最后一擊來捍衛人間的安危。可老馬雷頂著張西方人的面孔,應該稱神父更合適。
“老家伙其實是極負盛名的家族的末裔,他們家族以咒術師天賦而聞名。可在大約300年前,他們中的大多數還只是群普通人,只有兩個快入土的咒術師支撐。”男人忽然講起了故事,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家族的掌舵人不甘后繼無人,家族從此沒落。他們不知從哪得知這座森林的靈因為某件事情陷入虛弱。于是有人認為這是個機會,使整個家族飛黃騰達的機會,于是他們派遣后輩潛伏在鎮子上,在這里生活了十幾年,終于給他們找到機會圍困住受傷的靈。那群人聯合某些勢力,許下好處。乘著朔月潮汐的時候靈會自異空間進入現世用高漲的魔力流來恢復自身的機會布下陷阱。他們用咒術將自己隱藏,刻下最惡毒的詛咒,持續高漲的魔力流會抹掉咒文的波動。落入陷阱的靈就這么被殺了。虛弱的祂連幾個人類都敵不過。據說那天整個森林上空都閃著火光,爆開的魔力席卷森林的生物,即便是殘存下來的生物也會在受到靈魂上的侵蝕。“男人微微瞇眼,好像要看清那晚的大戰,“就連當初那些人都不知道活下來多少,反正他們家族死傷慘重。不過他的祖先認為是值得的。狩獵靈所獲取的遠遠超過犧牲的代價。從此他們身體里流動著靈的力量,家族人才輩出...一代人的休養生息就已經站在南方帝國的頂峰。”
”不過當初的老家伙們遠沒有料到,伴隨力量而來的還有詛咒,他們操弄著不屬于自己的權能,沉溺在強大的美好幻影里,隨著時間增長他們會越來越強大。可是詛咒的力量也會增長,每一代強大的咒術師都會被自己毀滅,失去理智變成不人不鬼的怪物攻擊一切一切,并且同樣是在朔月潮汐那些怪物被自身的魔力點燃,燒成灰燼。即便不去觸碰咒術師的力量,也很少有人活過40歲,并且更加悲慘。因為他們血液里流動的東西還是會不停的侵蝕他們,可選擇平凡的人同時也沒了掙扎的力氣,靈的詛咒讓他們比平常人更加虛弱,智力也會隨之下降。于是短暫的輝煌過后這個家族就迅速崩解了。選擇就這么一個活人,還馬上就要死了。“
“聽著像是反派啊!“吳君一臉鄙夷。
“何止是反派,傳說這座森林的靈在奧迦帝國仍統治著整個大陸的時候,在上古之戰中可是護守一方的偉大存在,我很好奇,什么樣的東西能將祂那樣偉大的存在傷的如此嚴重。被幾個人類偷襲就死了。”
“那些歷史上事我們現在管不著啊,老爺子什么時候結束啊,我都要凍死了。我說大俠,您這一身腱子肉......我可是身單力薄啊!”吳君有些急了。誠然故事很吸引人,可他身上只有一件進游戲自帶的單薄衣服,這場大雨持續降低他的體溫,加重的感冒讓他越來越難受,現在視野里感冒的圖標已經變成紅色了,紅色可是高危的信號。這地方的樹都是光禿禿的枯枝,連個避雨的地方都沒有。
“快了!”男人忽然站了起來。他神色莊重,眉間的痕跡都鋒利起來。
吳君嚇得往男人身后一縮,東張西望生怕什么東西突然沖出來。
“那些黑色的血其實都是從他自己身體里抽出來了,用來繪制那些咒文。蘊含靈的力量的血液混入他自身的魔力,可以禁錮住靈殘存的魂念。”男人繼續說。
“殘存的魂念!那東西還沒死透?”吳君震驚了,多少年的老冤魂了,要是出來豈有活路?
“死透了。可是靈太強大了,那些人殺死了祂的肉體、奪走祂的力量、切碎祂的靈魂,可是還是有一部分他們是不能清除的,所以他們選擇將靈封印在這座森林里,用靈的頭骨當做容器。可是現在封印破損了,跑進去一頭小獸被魂念侵入,就變成那躺著的巨獸。老家伙一直這些年一直守著這里,想辦法解決這些麻煩,可沒有辦法。他一個人又能做什么呢?光是一頭被附身的野獸都快要了他的命。他現在就是要用自己命給祂贖罪。”
“那我們怎么辦?現在跑還來不來得及?”
“來不及了,那東西波及范圍太大,不在這里解決掉,連帶著鎮子上的人都要死。”
“解決!怎么解決?你們干的過嗎?”吳君聲音顫抖起來。他心里明明白白,這兩個家伙要是能穩妥的辦法搞定還用等到現在?可他一個文弱宅男,現在有什么用呢,還不是只有看戲的份。大佬們上臺表演,他坐觀眾席貢獻掌聲。
“干不過,本來以為你小子來了我就不用來了...害我好一陣開心呢。”男人忽地笑了起來,抬手就是想給自己灌上一口大酒,卻發現酒壺早就空了,他一咧嘴把酒壺遞給吳君,“可還是要干呢,難道你被人打的時候不想還手?這酒壺給我拿好了,我用了好些年頭了。”
“想干,不過我一般都是花錢找人替我動手。”吳君抱著酒壺耿直地回答。
“哈,原來在你的世界你還是個有錢人家的。”
男人揮手屏退吳君和小妖精。此刻老馬雷已經完成了咒文陣圖的刻印,咒文漆黑猶如涌動的墨汁,霎時以巨獸身體為中心一股無形的氣場張開。風雨都被推了出去。老馬雷身上的黑色大髦被氣場帶動著鼓動像是準備撲擊的鷹隼,連帶著他那矮小的身影都襯的高大起來。雷聲轟鳴,他忽然沉下身子,以一個跪拜的姿勢下匐。
“愿您能得到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