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別十年,這煙柳巷的新人舊人,換了幾輪又幾輪。
新芽舊支,舊曲新題,石橋旁,河水上,又多了又少了幾艘畫舫。
十年,漫漫人生又能再有幾個十年。
一身戎裝,男人從戰場歸來。女人喜極而泣,顫抖地雙手拂上那變得滄桑的面頰,手掌摩擦著堪堪修理過的胡渣,看著男人干裂的嘴唇慢慢吐露“小鳳,我……回來了。”
“嗯,你回來就好。”男人狠狠地抱著女人瘦弱的身軀,闊別十載,終相見。女人閉上眼睛,微微抬起頭,手回抱住男人寬闊的后背,終是是忍不住抽泣,這次是真的,他真的回來了。
皎皎月光,溫柔地撒在二人身上,清風帶來一陣花香,橋上的人兒成雙,橋下游魚翻騰,柳葉打著旋惹得陣陣漣漪。荷花燈順流而下,映得河面星星點點,仿佛天上的星河。一如當年初見。
絲絲春雨飄下,掛在發尾,靠在雙眸,粉色衣裙的小侍女慌慌跑來,“鳳媽媽,下雨了,別淋著。”
于欽、藍鳳相視一笑,接過傘,揉了揉小姑娘的頭“多虧你送的傘,我們一起回去吧。”
小侍女被將軍摸了腦袋,目瞪口呆。將軍,那可是大將軍。
藍鳳看著自家的小姑娘愣在原地,噗嗤笑了出來,回過神,向她招了招手,“阿霏~再不跟上來,就留你一個人在外面啦~”
說完,便挽著于欽的胳膊,作勢要走,阿霏著了急,三步并兩步追了去。
三人的身影,相互簇擁,撐著傘漸漸走遠,遠處看,好像一家三口,男的高大,女的溫柔,小孩子可愛依舊。
依次跨過門檻,于欽卻止步于門前,把傘遞過去,“我就送你到這兒,我該回去了。”定定的站在門前,滿眼深情。
阿霏知趣地退進屋內,留兩人告別。
藍鳳強顏歡笑,強迫自己一掃臉上的陰霾,仰起頭,笑得一如既往燦爛“嗯,于爺慢走,今日鳳兒已經很知足了。”提起裙擺,緩緩轉過身去,淚流滿面。
今日不同往昔,他不再是他,我也不再是我。他是將軍,有完美的家室,受世人愛戴。而我,也不再是十年前那個只懂得泡茶的女孩,只是一個腌臜之地的爬蟲,還妄圖觸及遙遙無期的愛意。
今日,能夠再相見,已經是上天給的莫大的恩賜,也不想再奢求什么。如果有來世,哪怕是在平凡的人家長大,應該會很幸福吧。
巷子里來的那些文人總說,自古相思最無意,心里其實也會怨他,等了他十年,等來的是他的婚訊。可是心中的不平、憤恨,卻在見到他那一瞬間煙消云散。
不枉我這些年為你求得了這么多平安符,你能平安回來,真好。
朱唇吹滅燭燈,雨夜下的院落尤為靜謐,前街燈火依舊。
長廊中,當年的小臺,被砸落一地春光,櫻花瓣還在下落,仿佛在嘲笑伊人紅顏不再,花前癡夢。
何妨,不過都是美夢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