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陳芝芝躺在小而整潔的房間里,許多年來,第一次覺得這樣輕松。
她閉上眼睛,也能想象出淡粉的墻紙,米白的書架,暖黃的床頭燈,淺藍的紙鶴風鈴,兩枝含苞待放的月季隱隱傳來幽香。
隨意而精巧的擺設,不會過多或浮夸,讓整個空間格外生動,如它的主人一般。
她想就此睡去,可是手機響個不停,提醒著她她只是來此為客。猶豫了一會兒,她還是打開了手機。
“聽說你在她家?是想明白要和我合作了?”
是梁秋慈的消息。陳芝芝不想理她,可她手上卻有她的把柄。那些照片……她很是煩躁地將手機扔得遠遠的,用被子蒙住頭,仿佛這樣就能與世隔絕。
可是三月中的天氣,已經開始熱起來,才一會她就出了汗。
合作?不合作?是傷害一個不過初相識卻對她友善的人,還是放棄梁秋生……也放棄自己?
灰暗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上,丑惡的嘴臉、如盯上肥肉搬貪婪的眼神……油膩、血腥……屈從、反抗?
她向來是軟弱而逆來順受的,但不代表沒有尊嚴。
她存活的意義到底是什么?因為生來漂亮的面孔,就應該被人褻玩嗎?不,不是的。
也是這樣一個悶熱的天氣,她曾經尊敬的師長給了她致命一擊,成為她生命中不可磨滅的污點,還要脅迫她回到那個泯滅人性的世界中去嗎?不,不可以。
她猛地坐起來,抽幾張紙擦去一會會便已濡濕劉海的冷汗。
“篤篤”——兩聲輕而清晰的敲門聲。
“芝芝,我能進來嗎?”
“啊,能。”
她手忙腳亂地從床上跳下地,試圖掩飾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盡管這無濟于事,江小雪也看不出來她做過怎樣的思想斗爭。
“你這么熱嗎?”江小雪詫異地看著她有些汗意的鼻尖。她來的突然,江小雪沒給她準備衣服,她只能穿著夏天的薄吊帶裙,她怕冷著她,還打算給她找件長袖的。
看陳芝芝有些不知所措,她倒是笑了,放下臂彎上掛著的小毯子,還有一杯熱牛奶,“最近的天氣反反復復的,冷的話把這個也蓋著。”
陳芝芝杵在原地,只乖巧地點點頭。
“要是睡不著的話,可以隨便看看書架上的書,或者過來找我,我過會才睡。”見她低著頭不說話,江小雪便準備去陸詩藝房里繼續她的碼字工程了。
“小雪……”陳芝芝欲言又止。
“嗯?”她笑著回頭,笑容純凈,滿目星輝,等著她開口。
“小雪,晚安。”陳芝芝勉強回以一笑,把苦澀咽下,還是不要告訴她了吧。
江小雪靜了一會,總覺得她仍舊心事重重。“不和我抵足夜談嗎?”
“那可不行,明天沈亭君還不得發脾氣。”
“放心,有我頂著呢,他還能拆了你不成。”
陳芝芝歪了歪頭,似天真道:“我怕他拆了你。”
江小雪:“……”
這靦腆羞澀的孩子,以前連玩笑都不會開的,什么時候學會一言不合開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