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泳奇毫不猶豫地撥通電話，在聽筒傳來的滴滴聲中焦急地干咳，直到聽筒那邊傳來熟悉又籠蓋住的嗓音，李泳奇開口說道：“媽……”
商翔越聽得樓底下一排打電話的嗚嚶聲掩蓋住風聲和蟲鳴，雖已正秋但仍忍不住懷疑身邊有蚊子轉悠，而且他好像感覺到小腿、耳后和大臂底下嗞啦突生的瘙癢。他只能后退幾步，到開闊的空地上等著李泳奇。
李泳奇旁邊打電話的同學們一個個嘩啦嘩啦地從商翔越身邊跑走，商翔越正式地閱讀著手表，踉蹌沖到李泳奇的身邊，把手表舉到李泳奇眼前。
李泳奇斜了一眼，轉頭朝向路燈下暗灰的貼磚墻了，嗯唔了幾聲之后說道：“行，媽，我們快上課了，得回去了……嗯，好，拜拜。”
李泳奇抬手掛掉電話，拉著商翔越的胳膊往教學樓沖刺。
他們爬上樓梯，商翔越掛著扶手，最后一腳邁上最后三級，大喘一氣。
李泳奇的手也脫走了，他回頭催促道：“快點，老師快來了。”
商翔越一腳騰起，跑到了李泳奇前面。
李泳奇追趕著喊道：“等等我！”
李泳奇加快兩步，貼著商翔越的后背溜進后門，一頭涌進外溢的吵鬧中，眼角卻閃出薛老師熟悉的嚴容。
薛老師緊板著臉，背著手跟著他們兩個進了教室，班里的寂靜蔓延開來。
李泳奇拍拍商翔越的肩膀說道：“下節課再陪我去打一個。”
“啊？我不去了，你去吧……”商翔越坐回自己的位置說道。
薛老師說道：“都考完試了還不注意！整個走廊就咱班最亂！別的班都開始上自習了你們還在這打鬧！誰再打鬧給我上教室后面站著去！”
走廊里的燈高懸著幽亮，一扇扇連片的窗戶倒映著其他班自習的身影。
下課鈴再打響，這個課間有二十分鐘。
李泳奇二話不說，雙腳飛騰跑出教室，直奔一個小時之前有意未盡的電話，撥通電話。
“喂？媽！”李泳奇問道。
“你下課了嗎？”
“嗯。”李泳奇連忙點點頭答應道，“上次還有什么事沒說完？”
“沒什么事，你得好好整理這次考試的經驗教訓，班里倒數第二還比你高不少。你畢業的班主任和同學家長還問我你考得怎么樣，都知道你考進稼軒，學校考試多。我說你都挺好的。小學班里就你上這個初中了，他們都挺關心你。”
李泳奇嗓子噎住了，眼睛一酸，辣出眼淚。
“下次考試還有一個多月，你可要認真準備，至少比現在進步一點，我也能跟問你情況的坦白說。畢竟咱們上的初中好，咱的成績不能輸給他們。再說你一定要拼盡全力，對得起交的學費還有父母老師的付出。”
李泳奇頻頻點頭。
“你可得加把勁，你的那些同學可都看著你呢。”
李泳奇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電話上的面板，說道：“快上課了，我先回去了。”
“這么快就上課了？你這個課間不是二十分鐘嗎？”
“呃……”李泳奇被這么一問又不忍走了，接著說道，“我看錯了，電話上這個時間不準。”
“以后時間還長，學習的路才剛開始，爸媽幫不了你什么，只能靠你自己。希望上這個學校能對你有點幫助吧。”
李泳奇眼前一人拿著手機走過，手機上花白字行好像是最新的資訊吧……他的小學同學這個時候肯定都拿著手機，大大小小的消息盡在手心。不像自己，只有打電話的幾分鐘才能跟外界搭一條線。
李泳奇沒再多說就結尾掛掉電話，低著頭往左繞過側邊，朝著上廁所時常走的小門走去。
他邁上臺階，腦子一想，轉頭就去廁所，打開水龍頭，接了一捧水，把頭深深埋下去，大概浸透了，他抹一把臉，轉進拐角排隊小便。
電話打得太匆忙，也忘了問家里的貓怎么樣了。他又忍不住憂慮。
一旁的李簫同樣在排隊，看見李泳奇，招呼道：“哎，你沒打電話嗎？”
“啊？我打完了！”
“這么快？”
“對啊……咳嗯……”
“沒排隊嗎？”
“呃……沒有，打的人少。”
“噢！以后我也要這個時間打！”
李泳奇的心沉得放不晴，剛才的電話里好像也沒說清楚，沒辦法，明天再打一個吧……什么時候再打呢？明天中午吧……
他愣了一下，什么時候開始打電話要開始做計劃了？好像就是從入學開始……以前根本不需要這樣……而且他的小學同學此刻肯定手里拿著手機，隨時隨地隨意通信。
上學犧牲了這么多，可是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這么一看真的不值得。
一低頭一抬頭，上午的最后一個下課鈴響了。
他一奔一跑地沖向食堂，一摸自己的口袋，飯卡呢？哦，上個課間給商翔越幫忙買飯了。他走向自己宿舍的餐桌，果然有一盤完整的飯，筷子貼心地躺在槽里，旁邊還有自己的飯卡。他拿起筷子不到兩口還沒什么感覺就吃完了。
接下來按照計劃，他應該去打電話了。
此刻打電話的念頭模模糊糊的，到底要不要打？
昨天晚上都打算了，應該要打吧。
所以千算萬算，接下來總要去電話亭。
李泳奇一路往宿舍走著，走到宿舍樓下東側的一排電話，撥入賬號和密碼，等喘兩口氣的時間，聽見聽筒里傳出“請輸入電話號碼”的提示，深吸一口氣，一字一聲地背出電話號碼，輸了進去。
聽筒里滴滴了兩聲，李泳奇掛斷了，在電話前靜靜等著。
電話響了，李泳奇接起來，果然是媽媽的聲音。
“喂？媽！”
“你吃完午飯了嗎？”
“吃了。”李泳奇平淡答道。
“你打電話有什么事嗎？”
“沒事，問問貓怎么樣了。”
“貓都沒事，你得抓點緊了！跟上學校的節奏。剛才你小學班主任聯系我，知道你們月考了，問你考得怎么樣。這讓我怎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