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灑在層層屋角飛檐上,大街上人潮涌動,昨天欽差大臣的話,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不過一夜之間,就傳遍了整個平陽城,亂了期待已久的人們心緒,今天注定是個燥熱的一天。
隨著太陽升得越來越高,肅靜威嚴的衙門,被從四面八方趕來的人群圍的水泄不通,噪雜的人群似乎暗有約定,擁擠的衙門口,竟留著一條較為寬闊的空道,原來是縣衙的差役早早前來維持秩序,將人群分在兩邊,有條不絮,互不相擾。
直到空曠的遠方又出現了幾隊人馬,熱鬧非凡的人群,陷入短暫的停滯片刻后,瞬間紛紛更加興奮的涌動起來,就這個時候,沒有人會注意紛擾的人群中,幾道表情不一的人影互相看了看,隨后四散開來,眨眼睛淹沒在躁動的人群里。
“肅靜……肅靜……”
“放肆……可惡……爾等愚民,是不是想來衙門吃茶了?”
努力維持秩序的衙役們,壓制不住人群的“熱情”,有些甚至差點被洶涌的人潮撞倒,最終不得不厲聲呵斥,紛紛舉起手中刀鞘,警戒的環顧四周,沸騰的人群這才反應過來,紛紛停住腳步,不得不緩緩退了回去,可退去的時候時不時可以聽到暗罵聲,宣泄他們的不滿。
而往日里威風凜凜的衙役們,卻難得沒有繼續追責,而是紛紛整理好行裝,快速站成兩列向已經趕至的人馬有條不絮的小跑過去。
“下官見過欽差大人,昨日因為公務繁忙,怠慢了大人,還請大人多多見諒。”兩隊人馬不期而遇,并合一處向縣衙走來,看到了楚留云,趙成立馬迎上前來,滿臉歉意的說道。
“呵呵,趙大人客氣了,趙大人為官勤儉,以民為重,楚某深感佩服不已,朝廷就需要多些趙大人這樣的好官啊!”
“大人謬贊了,下官愧不敢當啊,只是皇恩浩蕩,每每想來便情難自控,不敢有負朝廷所托,百姓所望……”趙成連忙搖頭推辭,像是想起什么,看了眼跟在楚留云身后不遠的羅安生,問道:“對了,還不知大人昨夜可睡得安好,若有不順之處,還請大人指點出來,下官好做再次安排……”
“趙大人麻煩了,說來還要多謝趙大人一番心意,本官很久沒有睡得這么舒坦過了……對了,趙大人昨夜睡得可安好?”楚留云目光閃動,擺手笑著說,知道對方還是不放心自己,想探尋他的態度。
趙成得到了羅安生眼神示意,心下放松不少,笑道:“欽差大人滿意,下官就心滿意足了,說來我也要感謝大人,托大人的福,下官昨日忙碌了一天,回去后竟睡得十分安穩。難怪父老鄉親常言,大人鐘平陽城的靈秀氣所在,如今看來,此言非虛啊。”
“趙大人說笑了,這不過是坊市之間流傳的無稽之談罷了,趙大人一身正氣,所以神魂安穩,易于入眠而已。”
“不不不,大人有所不知,近來事物煩勞,下官為之常常廢寢難眠,難以入睡,可昨日見過大人后,卻睡得從所未有的安穩香甜。”
……
兩人之間的客套夾雜著些許試探,隨著迎上前來的衙役們告一段落,恢復了平靜,看向四周圍觀的人群。
“見過兩位大人,一切已經準備就緒,就等大人升堂為民除害了。”
眾衙役行禮完畢后,未做停留,原路返回繼續維持秩序,站在最前端的衙役領頭,卻停在了原地,滿臉諂笑看向來人,躬著腰小跑上前,等候下一步指示。
“嗯。”趙成滿臉笑意的向四周人群壓了壓手,這才看了他眼,然后滿臉堆笑的看向楚留云,烘手道:“大人先請!”
“也好,父老鄉親們這般熱情高漲,想來已經久等多時了,在下也不客氣了。”楚留云回過神來,笑了笑,收回看向人群的眼神,心情逐漸凝重起來。
“師爺,陸家的人怎么還沒到?不會出了什么意外吧?”在楚留云起身前往縣衙的片刻間,趙成臉色沉靜下來,看向身旁的張若友低聲急問道。
“這……”張若友也不清楚,按理說這時以陸秉明的性格應該早早前來,遲疑了片刻,他不確信道:“應該陸家主有什么事耽誤了吧?不過大人放心,萬事具備,就算楚留云真的來者不善,我們也無需擔心。”
趙成臉色陰晴不定,想到了昨夜再次密談,這才點了點頭,但還是不放心,“話雖如此,不過陸家那小子到給我提了個醒,楚留云的反應平靜過頭了,這本身就不平常,還是小心點,你派人去看看。”話音未落,便動身緊跟了上去,因為再耽誤下去,楚留云怕是都要進堂了。
隨著趙成走進縣衙,安靜的人群再次躁動起來,紛紛向縣衙門口擠去,這次衙役們并沒有攔著,只是退守在門前,止住了人群涌進縣衙,眾人紛紛停住腳步,向莊嚴肅穆的衙內大堂頻頻探視,靜靜等候著欽差大人開堂審案。
這時到是有點無趣起來,站在人群里的王長安也不由收回凝視的目光,轉頭向消失不見的錢萬貫等人的方向看了看,神情思索,臉色略顯緊張,喃喃自語著:“就看錢兄他們能否成功行事了。”
與此同時陸家大宅門前,一道人影神情匆忙的趕至,攔住了正準備起身前往縣衙的陸秉明,正當陸家隨從氣不可耐想要趕人時,那人卻面無波瀾,淡然平靜,獨自站在車馬前,絲毫不動。
“勞煩各位通報一聲,陸夫人遭難了。”
這道聲音聽起來平緩寧靜,卻讓方才還怒氣沖沖的陸家隨從停下了腳步,呆滯了片刻后,徹底陷入了慌亂,準備起行的隊伍還沒離開府門,就不得不原路返回。
陸家堂內,轉身回府的陸秉明臉色沉重,屏退了眾人,整個寬闊的大堂內,只剩下陸秉明和這位不速之客。
“還不知先生尊姓大名?方才所言之事可有憑證?”陸秉明不得不耐住心里的慌亂和疑惑,該有的禮數還是得周全的,畢竟還需要眼前之人的消息。
來人是個相貌平奇普通,中等身材,衣著青衫書生打扮的中年文士,這般人若放在尋常,陸秉明是半眼都不會注意的,更別說進陸家的大門,然而就是這么個不可能之人,讓心事重重的陸家老爺不得不原地打道回府。
那人到是很有自知之明,拱了拱手道:“陸家主多禮了,在下白奇,江湖賣藝之流,想來入不得陸家主之眼,此次貿然拜訪,只因近日得聞一則消息,恰逢囊中羞澀,正好其又與陸家有關,所以想來與陸老爺換個酒錢。”
陸秉明眉頭皺了皺,對此人的話是半分不信,不過想到剛才他所說的話,只得忍著性子問道:“原來白先生是江湖中人,卻不知先生從哪里得知的不實消息?我家夫人此時,明明和縣令夫人在府城的慶福寺祈愿禱告,怎么可能遭了禍端?”
“陸夫人到底如何,白某不得而知,只是前日正巧從府城回來的路上,遠遠瞧見了數十個膽大包天賊人,竟敢假扮青衣使劫道,遭事的婦人驚慌失聲中,我才聽得幾句,原來是縣令夫人等人,嚇得我躲在草叢里不敢吱聲,如今也只不過將所見所聞陳述一遍而已,至于信不信全由陸家主自斷。”
陸秉明臉色更加難看起來,他當然知道那些人的身份真假,當初自己根本不同意這個辦法,可那趙成鐵著心堅持,為了大局著想他也沒有再反對,就當是前去府城游玩了一趟,沒想到現在竟發生了這個變故,想到昨夜陸方堅定的眼神,他現在才完全相信,楚留云真的來者不善。
“還不知陸家主這則消息可值些酒錢?”中年文士靜等了一會,才出聲道。
“若是先生所言不虛,當然值,陸某人還要深深感謝先生相告之恩。”陸秉明恢復了平靜,看了看他,只見對方雖然滿臉平靜,但眼中的貪婪之色卻藏不住,心下不由更信了幾分,但還是有點疑惑道:“可是陸某不知,先生為何前去稟告縣令大人,反而舍近求遠尋到我這里?”
白奇在這充滿懷疑和恐嚇的盯視下,似乎他若不能解釋合理,怕是走不出這道門,早有準備的他并沒有慌亂,他知道陸秉明已經信了,只是懷疑他的居心所在而已,反而笑道:“陸家主此言差矣,在下前來告知陸家主方才是舍遠求近,更是舍虛求實。”
“哦?白先生此言何意?”陸秉明皺了皺眉,心里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卻是抓不住。
白奇看了看他,知道眼下才是最重要的時候,取信于他容易,但能走出這道門就在接下來這番話了,于是笑著解釋道:“陸家主應當知曉,若是此時在下前去縣衙,不說能否見到縣令大人,就算可以也不知要等到何時,已經耽誤了兩日之久,若再拖下去,只怕已經晚了,夫人們恐已遭難,所以那時在下絕不會透露分毫。白某江湖賣藝人,最懂得趨利避害,這樣既得不到酒錢,還反而陷自身于危險,豈不是太劃不來。”
“難道先生就不怕陸某,留下先生一陣時日?”陸秉明雖說相留,可言外之意,不由言表,他想看看眼前這個自稱江湖人的真正目的所在。
“呵呵,若是陸家主想知道那些人的去向,我想陸家主不會做出不明智之舉。”
“先生還知道那些賊人所在之處?”
“當然,只是那處怕不是賊人久住之地,所以還望陸家主不要耽誤太久。”
陸秉明眉宇動了動,不作回答,想到那些賊人,心里不由一緊,問道:“還請先生回答我最后一個問題,若是先生能解惑,楚某百金答謝先生不遠前來相告之情。”
白奇臉色一喜,但還是淡淡笑道:“陸家主請說,在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陸秉明見此點了點頭,心下更加相信了幾分,想到那些假扮的青衣使,內心突然躁動不安起來,那些青衣使真的是假扮的嘛?他感到了深深的懷疑和莫名的惡意襲來,沉聲問道:“先生說那些賊人假扮青衣使?還不知先生為何如此斷定。”
“哈哈,陸家主說笑了,白某雖是江湖一介賣藝人,但朝堂和江湖里的趣聞逸事可卻是如數家珍,這天下誰人不知道青衣使是天子親軍,若無燃眉之事,天子御令,青衣使怎會擅自離京?”白奇松了口氣,不以為然笑道。
“白先生說的是那些三千正使,大周各地可不止京城里那些護衛皇城的青衣軍。”陸秉明緊聲接而問道。
“呵呵,陸家主之意在下明白,雖說只有三千正使坐鎮京城,那些遍布各地的副使、備衛恐怕不下數萬人,可是歷來的青衣使最重門面,就算那些預備副使們也個個趾高氣揚,自命不凡,怎么可能在這里難為一群婦人?況且他們向來神出鬼沒,隱伏不顯,一旦出現必有大事,這些大事總不會是為了一些婦人吧?”
陸秉明陷入思索,最后深深看了他眼,拱手說道:“想不到先生有如此見識,想必在江湖上也絕非等閑,還不知先生可愿留在陸府小住幾日,陸某雖不是江湖人,卻對江湖向往已久,還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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