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之不知道是不是每個人，年輕時都曾經歷過一段又傻又天真的情事。但是他知道他永遠不會忘掉記憶里那個閃著金光的九月。

　　遇見宋雪無那年，沈牧之大二，就讀于醫科大學旁邊同樣久負盛名的美術學院。美術生平時的文化課少一些，其余的時間不是呆在畫室，就是在公園郊區寫生。當然這些詞都是用來形容好學生的，在美院那種鼓勵創作崇尚自由的環境中，循規蹈矩的好學生自然也有，但是不乏灑脫桀驁的少男少女。沈牧之就是后者中的佼佼者，他有才華和實力，同時比起其他人來，他更為不拘小節。他的存在一直飽受爭議，因為他是導師教授口中才華橫溢的大神，他也從不缺席學校里的任何一件黑事件，小到夜不歸宿，大到打架斗毆，提起這些事他沈牧之定是榜上有名的。當然，這些事情都不是他的名字在美院耳口相傳的主要原因。他的名字之所以全校皆知，是因為濫情。那時候只要有人提起沈牧之，人們第一想起的是他交往過多少個女朋友。最夸張的說法是美院每一個系最漂亮的女孩子都同他交往過。熟悉沈牧之的都知道，真正算得上戀愛關系的，也就交往過兩個，其中一個還是女生主動提的分手。后來不知怎么了，以訛傳訛，他的前女友就從兩個變成了四個，四個變成了五個。事態變得嚴重的一個原因是，沈牧之從來不開口解釋，當有一百個人相信他一年內交往了五個女朋友后，解釋也沒有用了。并且，沈牧之總喜歡挑戰世人的眼光，常常身體力行，努力將傳言變成事實。后來他在新生軍訓的時候，偷偷溜到醫學院的目的就是準備開起一段艷遇。抱著戲謔與調侃心態的沈牧之，跨進醫學院大門的那一刻，怎么也沒想到，他真的會因為一個女孩子，再次陷入世俗的愛情里，這一次，一眼萬年。

　　“如果”真是一個可笑的詞，總給人一種對未來和過去不切實際的幻想。

　　沈牧之想，如果那一天他沒有和那個高中同學打招呼，是不是就不會停下來，并且在道別轉身的瞬間撞上那個瘦小的身影，是不是就不會有當時的驚鴻一瞥，也不會有后來那些犯傻了魔怔了的幼稚舉動，也不會有微醺后的情難自控。

　　如果這些如果都必定成為現實，如果事實的某個小小的細節發生了一點點改變，那么他會不會有機會永永遠遠地同她廝守。如同大洋彼岸的蝴蝶刪了刪翅膀，彼岸就能卷起一場甜蜜的風暴。

　　而殘酷的是現實中，從來沒有這些所謂的“如果”。

　　該如何回憶往事呢？

　　以沉默？以眼淚？

　　沈牧之心頭一陣窒息，記憶里第一次同宋雪無相見，她穿著一身迷彩的軍訓服，高馬尾在空氣中擺動，眼睛里閃著不停撲動翅膀的蝴蝶。那一刻，蝴蝶確實在他的心里卷起了一場風暴。被愛情沖昏頭腦的他，沒想過這一場風暴，并不能把他們吹向白頭偕老，說到底只是一場不受掌控的自然災害。

　　出國期間，其實沈牧之回來過一次，那一次他發現被自己獨自扔在風暴中心的宋雪無傷痕累累。他看見了她的傷口，但是他不知如何面對那些由他引發的痛苦，所以只是遠遠地看了看她，便又一次匆匆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