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與塵從公司出來后,并沒有直接回家,而是驅車朝青山方向駛去。一個小時后,銀色的車子迅速駛入一家療養院——青山療養院。
青山有一家私人療養院,這家療養院最大的股東就是景豪。四舍五入,基本算是顧家的私有財產。
車子在園區內轉了兩個彎,朝西側的一棟樓開過去。應該是剛進入大門時門衛就對療養院的負責人通報過,樓前已經聚了一幫人,恭恭敬敬地排隊站好。車子一停下,為首的中年男子便過來,替顧與塵打開了車門。
“顧總,您這邊請。”雖然顧與塵已經來過不下百遍了,但是男子還是熱絡地為他引路。
“你們不用跟著了,我自己上去。”顧與塵扭頭對男子說了一句,便撇下眾人,大步流星徑直往電梯口走去。
五樓一個身穿病號服的小孩,趴坐在窗邊,目不轉睛地看著窗外,漆黑的眸子像極了顧與塵。她身邊擺滿了毛絨玩具和一堆穿著公主紗裙的芭比娃娃,甚至不遠處還有滑梯和秋千。一個室內游樂園,對于一個普通孩子來說,應該算是個天堂一般的地方了,但她卻一點興趣也提不起來。明明是個小女孩,卻因為生病把頭發全剃了。皮膚透著病態的白皙,骨骼纖細,身材比同齡的孩子矮小,看起來只是四五歲的模樣,但實打實地算她如今已經是可以上小學的年紀了。
顧與塵站在門外注視了十多分鐘,才打開門進去。一顆小腦袋,應聲轉過來。
“爸爸~”
小女孩興奮地奔向顧與塵,像一支火箭被總控室的人按下了開關,活力被點燃,隨后朝顧與塵發射出去。
顧與塵在外萬年不變的冰塊臉有了一絲笑容,穩穩地接住小女孩,將她舉起來抱在懷里。
“不是告訴過你不能跑這么快的嗎?”顧與塵看著小女孩那張慘白中帶著青的臉,寵溺地說到。
小女孩哈哈哈直笑,“因為爸爸好久沒來了。”
說完滴溜溜的一雙大眼睛又朝顧與塵身后瞟過去,門外除了照顧她的護士阿姨在沒有其他人了,臉瞬間垮下來。
“爸爸一個人來的嗎?”兩只小手伸過去把顧與塵的領帶扯出了玩,嘴巴嘟著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顧與塵抱著她回到病房,讓她坐在自己腿上,溫柔地摸著她的小腦袋說道:“你是想章叔叔來吧?他最近沒休息好,爸爸今天給他放假了,下次爸爸來看妮妮的時候一定叫上他,好嗎?”
“才不是章叔叔,章叔叔上次和姐姐來過了。”小女孩從顧與塵腿上滑下去,坐到病床的一角,還是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那你想誰了?爺爺和奶奶不是常常來看你嗎?”
“也不是爺爺奶奶。是小雪媽媽,你為什么不帶小雪媽媽一起來?”
顧與塵聽到那個雪字時,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他從來沒有在顧霓面前提起過宋雪無三個字,為什么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顧霓是小女孩的名字,妮妮是她的小名,她是顧與塵貨真價實的女兒,也是媒體偶爾會提起的私生子。
“姐姐說爸爸給我們找了一個媽媽,叫小雪。她還給我帶了一個娃娃,說小雪媽媽就是長這樣子的。”顧霓手腳并用爬到了枕頭前,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個黑頭發,穿著白色公主裙的爸比娃娃遞到顧與塵跟前。
顧霓小時候不懂堂姐是什么意思,一直以為顧雯也是顧與塵的女兒,是她的親姐姐。后來顧霓大一些又檢查出白血病,幾次配型失敗后病情加重,不知道還能不能活到她明事理那天,大家也懶得再解釋,索性由著她去了。一聽是顧雯說的,顧與塵微微松了一口氣。但是他還是不知道怎么和顧霓解釋宋雪無不能來看她的原因,他接過顧霓手中的娃娃仔細端詳了一下,不得不說顧雯選這個娃娃確實和宋雪無有幾分相似。
“爸爸,是不是小雪媽媽不喜歡我所以她才不來看我的?”顧霓順勢躺下手里擺弄著那個像宋雪無的娃娃,悶悶不樂地問道。
“當然不是。”顧與塵矢口否認,看著顧霓陰郁的小臉。
“她只是最近很忙,等她沒那么忙的時候,爸爸就帶她一起來看妮妮好不好?”
“小雪媽媽就像爸爸和章叔叔一樣忙嗎?”
天真的小孩子,還不懂的識別大人們的謊言,臉上馬上露出笑容來,扭頭看向顧與塵。
顧與塵沖她點了點頭,小女孩問題很多,拉著顧與塵問這問那,多半問題都是關于那個素未謀面的小雪媽媽。從小沒有媽媽的孩子,聽完顧與塵的描述后雙眼閃閃發光,心里全是對媽媽的幻想與期待,但是卻不知道自己口中的這個媽媽,其實對自己的存在一無所知。
宋雪無并非沒有聽說過顧與塵有私生子的傳聞,但是因為網上還有傳聞,說顧雯其實是顧與塵的孩子,所以她先入為主,一直以為那些媒體說的私生子就是顧雯。
顧與塵陪著顧霓吃了飯才離開。離開前特意叮囑顧霓不要和爺爺奶奶說小雪媽媽的事情。
顧霓從小身體不好,但是智商卻遠遠高出其他小孩子,沖顧與塵比了個OK的手勢,小聲地對顧與塵說:“我知道的,春生夏長,秋收冬藏。”
春生夏長,秋收冬藏。這八個字是顧與塵從前告訴顧霓的,那時候她剛開始學習認字,獨自一人住在療養院的她常常哭鬧,問為什么自己不能和爸爸姐姐住在一起。顧與塵就在一張紙上寫上“春生夏長,秋收冬藏”八個字,耐心地解釋給她聽。
麥子和稻子春天種在地里,生根發芽,夏天時迎風生長,到了秋天沉甸甸的穗子就會被收割回來,藏在谷倉里,等一個適合的時機才拿出來。你就是我收割回來的,想要小心珍藏起來的寶貝。
對顧與塵來說,顧霓如是,宋雪無也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