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寒風呼嘯，霧霾罩萬物，窗內(nèi)溫暖舒適，酒香繞二人。

　　應冕一天沒好好吃飯，饑腸轆轆，吃飯速度不慢吃相卻依然斯文；莫仁清則是淡粥一碗小菜一碟便停了嘴，他習慣晚飯只食三分飽。

　　房間里安靜得不像有人在吃飯。

　　“莫叔。我爸他應該是知道阿瓚的身世了。”應冕放下碗筷，抽了張紙巾輕輕擦拭唇角。他提起小酒壺先給對面的莫仁清滿上，又將自己面前的酒盅也倒上，“不是應該，是肯定知道了。今天早上進ICU，肯定是被這事給氣的。”

　　莫仁清視線一直跟著他提著酒壺的手，聽見這話，抬眼正好對上應冕一對意味深長的眸子，他不言語，等著應冕的下文。

　　“我今天還跟章姨交代了二十年前的事。”應冕笑笑，透著三分苦澀三分釋然三分不知所謂，“其實，我也不知自己是何居心，就是忍不住跟她說了那些話。大概我覺得跟您比，她實在是過了太多好日子。”

　　他端起面前小酒盅一飲而盡，這酒比平時多了苦澀，少了回甘。

　　“作為晚輩，我其實也挺好奇的，您對她，還有感情嗎？如果沒有，我還真有點不太相信，您這么長情又執(zhí)著；如果有，那我得跟您說聲抱歉，我今天著實沒讓她好過。”

　　莫仁清提著酒壺要給應冕倒酒，應冕抬手蓋住自己的酒杯，“不想喝了，今天這酒有點苦，喝不下去。”

　　莫仁清放下酒壺，聲音溫和，“不喝也好，喝酒傷身。”

　　“傷身？跟感情比，喝這點酒能傷到哪去。”應冕苦笑，“莫叔，您還沒回答我呢。”他竟然難得的在莫仁清跟前撒起了嬌。

　　莫仁清重重嘆口氣，“小應，你別擔心。沒有你媽，我就是在地府里回過一次鍋的人了。你看我，一只腳進了棺材的老頭，還談什么男男女女的情愛，說出來我老臉都臊得慌。

　　我對她，從愛轉恨，到現(xiàn)在，沒有半點感覺，聽你說起她，就像聽人說起咱門口那條流浪狗一樣，又可憐又無奈。”

　　“那你就真的無牽無掛，也沒有一點其他什么感悟之類的？”

　　莫仁清盤起腿坐著，低頭想了想，“哪能沒有。當年你媽誤撞進來，自己遭了罪，救下我，你外公把劊子手送進監(jiān)獄，又把這事壓下來，給了我新身份新生活。別人活一回的時間，我活了兩回；別人想不開的事，我多活一回肯定要想開了。

　　我不能釋懷的事也有，我想我到死也不能原諒自己。就是，我，華仔，還有她，我們?nèi)齻€人對不起你媽。她懷著身孕，離婚，又遭了那么個罪，受了大刺激……”

　　莫仁清抬起頭，似是很艱難地說下去，“小應，你不該怨你媽，如果真要怨，你就怨我，怨我們?nèi)齻€。還有你爸，大人之間的感情，總是情非得已身不由己，你……”

　　“嗯，我不怨他們。以前怨，現(xiàn)在……”應冕搖搖頭，神色痛苦，“我很后悔我錯恨了我媽和我爸那么多年。我以為他們之間沒有愛情，雙雙出軌又離婚，撇下我一個人。其實事實并非如此，你還記得那封信嗎，我媽留給我的那封信。我上周取了，也看了。”

　　莫仁清猛然抬起頭，一雙渾濁老眼淚花閃動，“小應，你……好。你能這樣做太好了。你媽她泉下有知不知高興成啥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