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空玥那邊,你打算怎么辦?”蕭珣道,“那個孩子,似乎很喜歡你呢。”
“他會聽話的。”
若是他不作什么風浪,他就依然是她最寵愛的小弟弟。
但若是他膽敢對她露出狼牙,她就會毫不客氣地把他的牙一根一根拔掉。
最后,他都會聽話的。
“他之前派出了很多人調查你,我把那些人都解決掉了。不得不說,那小子訓練出來的暗羅衛,倒真是一批好苗子,夠狠,夠陰,也夠忠心。”
“他到底是閻悔的兒子。當年閻悔在江湖上挑起的風云,連深宮之中都有所聽聞。”她的語氣淡淡的,眉宇之間的清愁化為彌散的煙云,天朗氣清后只余若有若無的惆悵與嘆息。
蕭珣也不免嘆息,“是啊,誰能想到,這樣一個殺人如麻的大魔頭最后會死在一個女人手上,還是一個他放在心尖上的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
“所以說世間情愛,大抵是不靠譜的。所謂一生一世一雙人,到底需要兩個人的經營與算計。”云深將腰間飄帶一圈一圈纏在手指上,待到手指因為血液不流暢漸漸發紫,再一圈一圈繞下來。
“不知為何,我現在倒有些同情秦大公子了,碰到你他也算倒了八輩子的霉。”蕭珣在心中無比真摯地為秦笙掬了一把同情淚。
他從來不擔心云深被人騙,她不把人騙得團團轉就算她仁慈了。
這也算云深唯一的優點了,從不令人擔心。
“說說你吧,你對秦家那小姑娘感興趣?”云深把玩著飄帶,眼中閃過一絲趣味。
“這么明顯?”蕭珣眨巴著他風情萬種的眼,媚態橫生。
“你就像一只開了屏的孔雀,也不怕把人家小姑娘嚇著。”對于蕭珣那永遠四溢的騷氣,云深也一向頗為客觀地點評。
“我對那小姑娘,一見鐘情呢,她實在有趣得緊,不是嗎?”
“你四處留情原是與我無關的,可她到底是秦笙的妹妹,你若是欺騙她的感情,那就關我的事了。”
“呵,這么快就把自己當人家的大嫂了,您可真要臉呢。”蕭珣聲音懶洋洋的,顯然對云深這種立刻胳膊肘往外拐的無恥行徑頗為不滿。
“呵呵,您也不差。”
一場本該深入得叫人聲淚俱下抱頭痛哭的談話就在兩人互相的冷嘲熱諷指桑罵槐中無比云淡風輕地結束了。
對于蕭珣在秦家提出的一年之約,云深表示十分贊同,畢竟她還有許多謎題沒有解開,況且他既然已經回來了,成不成親,他都跑不出她的手掌心。
而且,這事由蕭珣提出來,顯然比她自己提出來更為合適。
既然她是以風過崖大小姐的身份嫁給秦笙,那么這樁婚事婚事就是秦家和風過崖的聯姻,秦盟主在江湖中德高望重,風過崖也是百年根基,這事傳了出去,對江湖盤根錯節的利益網必定是一個巨大的沖擊。
這風往哪吹,可有人時時刻刻盯著呢。
蕭珣是風過崖之主,她名義上的兄長,她的婚事自然是該他全權負責的。
反正他也閑了太久,給他找點事做也無妨。云深沒有回秦家,蕭珣不知道她是扶疏門門主,扶疏門那群大小祖宗們可知道她是風過崖大小姐。
在風聲傳到扶疏門之前,她還是自己回去解釋為好。要是他們知道這事兒不是從她的嘴里而是從別人的流言碎語里,必定又是一場難纏的官司。
在扶疏門,她這個門主,向來是舉足輕重卻毫無威信的。
扶疏門坐落在落邪山脈中心位置的扶疏山上,四面群山終年積雪,寒風凜冽,形成一道天然的保護屏障,扶疏山卻是四季如春,溫暖宜人,宛如世外桃源。
可惜很少有人真正到過扶疏山。
傳說上古時代,扶疏山原叫落邪山,后來魔族最后一位公主在此建宮開派與天庭相抗衡,公主喚作扶疏,久而久之這里也被喚作扶疏山。
這雖然只是個傳說,但扶疏門卻是的的確確傳承了有數千年之久了,已經歷經上百任門主,但他們都謹遵著先人傳下來的門規,隱居世外不問世事。
扶疏門主出山之日,必是天下大亂之時。
二十多年前,群雄逐鹿,天下大亂,當時的扶疏門主出山相助大靖少年天子定鼎天下,狼煙與戰火之中,多年的相互扶持與生死與共,那暗生的情愫仿佛大漠落日一般純粹又熱烈。
扶疏門主違背門規離開了生養她的世外桃源,最終像那落邪山脈的雪花一般消逝在深宮之中。
少年天子冒天下之大不韙用一生實踐了他曾許她的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諾言。
在烽煙四起爾虞我詐的亂世,他們的傳說宛如落邪山脈紛紛揚揚的雪,純粹干凈,又如那穿過潔白山谷的萬古長風,在清明長空之下,呼嘯著無盡的惆悵與寂寥。
落邪山記得,茫茫白雪記得,萬古長風也記得,當年意氣風發的少年天子,在山前跪了整整三天,懇求扶疏之神打開落邪山脈的大門,讓他帶走他心上的姑娘。
那一天,吹了萬年的風停了,落了萬年的雪停了,皚皚白雪化作千萬條江流涌入人間,扶疏山前的兩座大山轟隆隆地分開。
人間洪災三年,換神靈一次恩賜。
那也是扶疏門千年未有的一次大變革,那位門主出山之時帶了幾乎半數門人,有的人選擇了違背門規留在凡塵,有的人回來了,也帶來了那風雪屏障之外的世界的信息。
漸漸地,扶疏門廢除了與世隔絕的門規,與外界開始來往,甚至通婚。但有一條鐵規卻無人敢破,外人永不可踏入扶疏之地。
云深是千年來第一位不是在落邪長大的扶疏門主,但她是前門主唯一的女兒,有著最純粹的血統。
落邪山脈之前有一道旁人看不見的靈陣,云深走進靈陣,星星點點的光自陣中升騰起來包圍她的全身,一道強烈的刺眼的光突然自地面噴薄而出,剎那間她就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