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三天,顧周都沒有出過客棧,只見大大小小的官吏絡繹不絕前來拜訪,卻都被兩個蒙面的侍衛(wèi)擋在門外。此時江都天下豪杰云集,到處都有起沖突大打出手的,唯獨這個客棧自始至終都風平浪靜,可見江湖之人雖大多沖動易怒,對于朝廷與權勢,卻始終存了十分的警惕與畏懼。
風過崖向來不理世事,從不過問江湖紛爭,是以只有蕭珣和云深兩個人代表風過崖出席。聽說這次武林大會與以往不同,并不是各大門派的斗法賽場,秦盟主準備在大會上當場選出下一任的門主。
秦笙作為秦家長子,本該是眾望所歸的人選,奈何秦笙自幼體弱多病武藝不精,加上性情也不喜紛爭,所以江湖之人大多在落塵門門主身上押了寶。
這也是百年之前一位盟主定下的規(guī)矩,歷任武林盟主上任之時不得大于三十歲,卸任時不得大于五十歲,以保證江湖權力不會過分集中,年輕人的雄心壯志與丹心熱血也會帶領整個江湖不至于故步自封。
秦盟主今年正好五十歲。
蕭珣和云深坐在秦巖下方的首座上,顏姜和停枯站在他們身后。
“落塵門門主到,落塵門大小姐到——”
容錯一身繡有落塵門標記的白衣,腰間綴以一塊瑩潤的玉佩,邊作揖邊走進來,顯得溫文儒雅彬彬有禮。容清跟在他身后,同樣的白衣,攜一把雕刻精致的長劍,她的眼角是向下的,宛如兩個可愛的小月牙,顯得天真無辜,,一笑起來格外純真美好,看上去就像個乖巧可愛的小姑娘,讓人心生歡喜。
“姐姐,你覺得容門主真的會成為新盟主嗎?”顏姜傳音入密道。
云深斬釘截鐵道:“不會。他或許有這個才能,但他在感情上太過軟弱,對于一個上位者來說,在感情上軟弱比在處事上猶豫不決更為致命,更何況,他的軟肋還是個不省心的麻煩。”
顏姜頗為贊同地點點頭,看著容錯帶著容清在他們對面落座。容清一坐下,,抬眼便看見云深面無表情地坐在她對面,忍不住狠狠瞪了她一眼,容錯伸手不經(jīng)意地輕輕拍打了一下她的手背,她委屈地瞟了容錯一眼,這才不情不愿地低下頭。
本小姐才不會就這么算了呢,你們給我等著。
顏姜道:“姐姐,我覺得這女人在心里算計咱們呢。”
云深面色無波,道:“無妨,不過一個被寵壞了的小丫頭罷了,翻不出什么風浪。”
這種在絕對美好的環(huán)境下嬌養(yǎng)出來的女孩子,心思單純,縱是驕縱跋扈,也壞不到哪里去,最多是耍耍小聰明,不會真的做出喪盡天良的惡毒事兒。
有的時候,她還真羨慕容清這種人,她們活得多快樂,又多干凈啊。
她永遠都做不到,她雖是萬千寵愛于一身,卻到底是骯臟地長大的,從心到骨頭,都是一片骯臟。
秦巖雖是五十歲了,卻精神矍鑠神采奕奕,一身青衣瀟灑風流,看得出年輕時也是個散仙兒似的人物。
他站起身來,沖下面拱手道:“歡迎大家賞臉來到今年的武林大會,想必各位收到請?zhí)麜r也已經(jīng)知道了,今年的武林大會,將現(xiàn)場選出下一任的武林盟主,至于選舉方式就沿襲從前的規(guī)矩,由各大門派投票,最高者就是新盟主。”
秦巖話落就坐回了椅子上,笑意盈盈地看著臺下各大門派的長老掌門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倒有些看熱鬧的意味,他沖身邊站著的秦笙偷偷眨巴了一下眼睛,一副老頑童的神態(tài),秦笙一臉無奈,低頭附在他耳邊說了些什么,他這才收斂了幾分神色,卻還是沒多正經(jīng)模樣。
“落塵門主年少有為,堪當大任。”突然劍閣一個頗為德高望重的長老開口了,聲音渾厚,在封閉的大廳里顯得格外響亮。
“是啊是啊,落塵門主論武功,論修為,論人品,論才干,在年輕一輩中都是一等一的,我看這新盟主,非容門主莫屬。”
“容門主新官上任就將落塵門治理得井井有條,落塵門比起先門主時期更為繁盛啊。”
“這年青一代中,誰比得上容門主啊。”
“可不是嘛……”
蕭珣斜著身子靠在云深的肩上,懶洋洋地把玩著手上的寶石戒指,他一向喜愛這些華麗繁復的小玩意兒,也唯有這般的華麗精致,才襯得上他臨玉公子。
“看來容門主真是眾望所歸呢。”他低沉的聲線帶著一絲沙啞的誘惑,隱隱含著嘲弄。
那說話的人霎時閉上了嘴,面上劃過一絲尷尬與無措,他怎么忘了,這位風過崖蕭崖主論年齡,還比容錯小呢,可論武功論修為,容錯卻是樣樣都不及他。
云深瞪了他一眼,她就知道這只老妖精無時無刻都不會忘了賣弄風騷。
容錯有些尷尬,卻還是落落大方道:“蕭崖主言重了,我們這一輩中,誰又及得上蕭崖主驚才絕艷呢。”
蕭珣從鼻子里哼了一聲,“算你有點眼光。”
云深簡直對這無時無刻都在出風頭沒半點自覺的家伙無語了。
氣氛一瞬間陷入凝滯,大家面面相覷,卻都用余光瞟向風過崖的兩個人。
蕭珣這話,是否暗示著他也要參上一腳,風過崖不問世事多年,竟也想在這風云里攪上一攪了嗎?若摸著良心說,蕭珣確實比容錯出色得太多太多,可論性情,蕭珣喜怒不定風流浪蕩,便比不上容錯溫和儒雅內斂大度。
綜合來說,容錯更適合,但無論是蕭珣,還是風過崖,都高高凌駕于落塵門之上。
蕭珣若真有這個意思,他們的確是左右為難,因為風過崖也好,落塵門也好,都是他們這些門派得罪不起的。
當真是神仙打架,凡人受罪。
蕭珣看著他們神態(tài)各異明顯各懷心思的模樣,忽地輕笑了一聲,“我不過玩笑一聲罷了,各位不必緊張。風過崖有不問世事的祖訓,我蕭珣便是紈绔任性,也不至于掀了祖師爺?shù)脑铑^。”
所有人紛紛松了口氣,如釋重負。
氣氛又漸漸熱鬧了起來,除去幾個不同意見,大多都同意推舉容錯成為新盟主,容錯一向溫和內斂的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意,容清眼中閃著志在必得的光芒。
“打擾大家了真是不好意思。”那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低沉華麗的聲音仿佛輕輕掃過焦尾琴弦,又似鳳羽自心間柔柔劃過,魅惑之余帶了說不清的陰森鬼氣,令人沉淪又不免膽寒,“可是,我不同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