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失蹤的消息,蕭珣并沒有通知秦家。畢竟云深被小魔王擄走,對秦家和風過崖來說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兒,更有好事者可能會就此傳些流言蜚語敗壞云深的名聲。
雖是江湖兒女不在乎所謂的貞潔牌坊,但在蕭珣心中,云深一直是那個深宮中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小公主,他要護著她。
他立刻日夜兼程趕回風過崖,對外宣稱大小姐感染風寒臥病在床,暗地里派出所有勢力,但都無功而返。
長空玥不僅遺傳了他父親的絕世美貌,張狂囂張卻滴水不漏的行事手段也盡得真?zhèn)鳎沙龅乃腥硕急焕г诹司庞牡钏闹艿拿躁囍小?p> 但他沒有殺他們,蕭珣知道那是因為云深。
就像他沒有通知秦家,是因為他也知道,長空玥永遠不會傷害云深,所以不必大張旗鼓地營救。
云深和長空玥的事情,她自己能解決。他一向相信他的九師妹。
就在云深失蹤的第九日,蕭珣收到了她的飛鴿傳書,信中交代了她的境況讓他不必擔憂,在結(jié)尾,畫了一串奇怪的符號。蕭珣認出那是宮廷秘文,當年云深曾教過他。
他按著她教的方法將整句話翻譯出來,然后怔怔地望著宣紙上那一行字,不禁嘆息了一聲。
她讓他告訴秦笙一切,包括有關(guān)長空玥的部分。
小九啊小九,我該說你什么好。
你永遠聰明得讓我心疼。
蕭珣來到秦家那天,已是春暮了,樹根處堆著的未曾腐敗的桃花被風吹得有些干癟,稍不注意又隨風滾到了別處。
他等了許久,也未曾見到秦笙,只有秦伯端著一只藥碗從房內(nèi)走出,對他恭敬道:“不知蕭崖主光臨寒舍,有失遠迎。只是我家公子舊疾復(fù)發(fā)實在不宜見客,過些日子必親自前往風過崖登門賠罪。”
蕭珣道:“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兒,不過是前幾日深兒同我提起秦公子的棋藝頗為精湛,我便向來討教一二罷了,既然公子不方便,我也就不叨擾了,先告辭了。”
“老奴送送蕭崖主吧。”
秦伯將蕭珣一路送到對岸,再三賠罪后才轉(zhuǎn)身離去。
就在他轉(zhuǎn)身的一瞬間,蕭珣的臉色陰沉了下來,眼中劃過一抹深思。
那只藥碗里殘留著一股熟悉的味道,和他用來壓住云深體內(nèi)月昭花毒性的藥材一模一樣。
秦家大公子,為何會身中月昭花之毒?那么,他是否知道云深身上也有這個毒?
近來還真是多事之秋,看來閑置多年的風過崖聽風閣終究是要開封了。
“眼波兒橫三千秋水
泊舟不系怨它柳絲兒垂
春夢無痕卻是年華追
金釵松斜顏色褪
到頭來東欄階下梨花年年堆
提筆落山河任它春秋催
應(yīng)是山河有故人,故人自當歸
不負這夢啼妝淚三千回……”
蕭珣斜倚在春秋閣二樓的雅間里,搖著扇子,半瞇著眼聽花魁娘子彈著小曲兒,神思卻不由自主地飄遠了。忽得胸膛上一沉,脖頸間攀上一雙溫軟玉臂,他睜開眼,便見那花魁娘子攀附在他身上,眼含秋水,眉尖若蹙,雙頰浮著一抹淡淡的紅暈,端得是蓮花不勝水的嬌羞,她朱唇輕啟,口含芬芳,聲音軟得仿佛一汪水,“公子……”
蕭珣一收扇子,用扇子另一端挑起她的下巴,看似輕佻,實則將她快親上來的臉推遠了一些,“顧盼姑娘的琴藝當真是爐火純青呢,連姑娘自個兒都被感染了。”
顧盼嬌嗔地捶了蕭珣胸以下,眼波兒一送,“公子莫要取笑奴家,奴家不過是仰慕公子罷了。”
蕭珣懶洋洋地笑道:“哦?仰慕本公子什么,美貌還是才華?”
顧盼玉指推開扇子,將頭靠在蕭珣肩上,附在他耳邊媚聲道:“公子確是驚才絕艷,不過奴家仰慕的,卻是公子的身體呢。”
蕭珣輕笑了一聲,神情風流肆意,眼中卻一片清明無半點欲望之色,“你倒是敢說,我可聽說,春秋閣的花魁雖是個閨房高手,性子卻極冷清,姑娘這般熱情,倒叫我懷疑姑娘是不是給調(diào)包了呢。”
那顧盼咯咯笑了起來,輕輕咬了一下蕭珣的耳垂,“是與不是,公子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她手摸到蕭珣腰間的腰帶,緩緩抽開……
“顧姐姐,你在嗎?”突然一個少女歡快清脆的聲音傳來,伴著開門的巨響。
秦箬在看到屋內(nèi)情景的瞬間呆在了原地,帶著嬰兒肥的臉刷的一下漲得通紅,仿佛一只鮮嫩可愛的紅蘋果,她結(jié)結(jié)巴巴,話都說不清楚了,“顧姐姐,老妖精,你們,你們……”
蕭珣似乎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如今曖昧的姿勢,頗為自然地跟秦箬揮手打了個招呼,“許久不見啊,秦姑娘,坐下喝一杯吧。”
秦箬腦子越發(fā)懵了,坐下,坐下做什么?看他們魚水之歡?她顫顫巍巍地指著蕭珣,半天憋出一句,“你,你不要臉。”
“那秦姑娘私闖他人閨房偷看他人閨房之樂便是要臉面了嗎?”
秦箬氣急敗壞,“你,你胡說,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來找顧姐姐的。”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也不知哪來的勇氣上前一把拉過顧盼,將她護在身后,“顧姐姐雖是風塵中人,卻是心思干凈賣藝不賣身的,你休要仗著自個兒的家世就逼良為娼。”
蕭珣噗嗤一聲笑出了聲,顧盼的臉色也有些不自然,躲避著蕭珣玩笑的目光。
“這么說倒是我的不對了。”
秦箬揚起了頭:“自然是你的不對。不過以后我們是親戚,看在云嫂嫂的面子上,我也不會把這事兒說出去的,你放心好了。”
云深有一點說對了,蕭珣可能真的就喜歡蠢女人,比如眼前張牙舞爪的小貓咪一般的秦箬。
他是越來越喜歡這姑娘了。
“這話你倒是說得極對,你以后是要嫁給我的,我們可不就是親戚嘛,還是最親的那一種。”
他眼底赤裸裸的調(diào)笑讓秦箬仿佛一只炸了毛的小野貓,“你胡說!誰要嫁給你來著。”
“那你干嘛把我寫給你的信一封一封收藏好呢。”
“你怎么知道?”話一出口,秦箬便知道不對了,慌忙捂住嘴巴,一臉懊悔。
這老妖精在套她的話。
蕭珣依舊一副懶洋洋斜倚在美人榻上的姿勢,撐著頭朝她勾唇一笑,“看來秦二姑娘也沒我想象中那么討厭我嘛。”
秦箬腦子暈乎乎的,似乎所有血液都沖到了頭頂,她“你你你”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想破口大罵又苦于沒有經(jīng)驗詞匯,一時間整個人又氣又急,眼睛紅紅的幾乎要哭出來。
蕭珣笑瞇瞇地欣賞著她那副可憐兮兮的小白兔模樣。
忽然,秦箬的視線掃到了桌上,她一把抄起桌上的花瓶,猛地朝蕭珣砸去,蕭珣不防,卻也條件反射地躲開,但到底慢了半拍,花瓶里的花和水糊了他一頭一臉,水珠順著他濕噠噠的青絲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他頭上還沾著幾篇花瓣,看上去好不滑稽。
爭吵聲與花瓶碎裂聲引來了老鴇,她怕樓里的姑娘得罪了客人,慌忙打開房門,這下子徹底將一身狼狽的蕭大崖主暴露在了湊過來看熱鬧的眾人眼中。
蕭珣的臉一下子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