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日暮,有了夕陽,江景知牽著落扶桑踱步在小徑上。
花園里,花開了滿院。
落扶桑懷里抱著文房墨寶,走著小碎步在他后面,偷偷踩著斑駁樹影下他挺拔纖瘦的影子。
江景知用余光瞧著她的小動作,寵溺又無奈的搖了頭。
待入了湖心亭,兩人在圓石案旁緊挨著坐下。
“夫君大人,還請不吝賜教。”
落扶桑將墨寶放置好,便撐著小腦袋側頭望著他瞇了瞇眼,賊賊的一笑,蠻俏皮。
江景知揚起嘴角,然后親了親她的側臉,“剛吃完藥就別鬧了,想睡了就趴我邊上。”
他的聲音啊,也太好聽了趴。
落扶桑心都要蘇了,“江景知?”
“嗯?”
他停下筆,偏過頭看她。
“那天踢轎,是不是特別不愿意?”
落扶桑執起筆,開始梳理案情。
江景知心下略微一顫,“為何這樣問?”
他當時確實是不愿意的,被強塞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當妻子,他怎么會愿意?
落扶桑轉了轉指尖的湖穎,“你可信一見傾心?”
美人在旁,芙蓉不及,媚于言語。
江景知心頭一悸,吶吶道:“以前是不信的。”
所以,
現在是信了?
落扶桑一笑,打算逗弄他,“其實,我很小的時候就喜歡你了。”
江景知握筆的手一抖,宣紙上便多了一滴濃墨,在夕陽下,格外晶亮。
他偷看了她一眼,心間莫名慌慌的,“是嗎?”
落扶桑認真的點了點頭,正兒八經的開始胡謅:
“誰讓你從小就長那么好看啊,簡直就是神仙哥哥下凡。”
說完一句,她又道:“所以,既見君子,云胡不喜?”
她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江景知的嘴角怎么壓也壓不住。
到最后,他實在忍不住了,便恨恨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裝似訓斥道:“又給我油嘴滑舌。”
他咬的也不疼,落扶桑好心情的砸吧砸吧嘴,然后笑嘻嘻的道:
“所以我一直在想啊,江景知是我的男孩子,誰都不準跟我搶。”
一番甜言蜜語過后,江景知是徹底敗給她了。
誰說這些都是男子專長?
他家這位,可不就是女子中的佼佼者?
他還想問她這些是誰教的,可總覺得,曾經有過相似的一幕。
話鋒一轉,他便問了一句:“我們是不是見過?”
落扶桑筆下的字一歪,卻沒有接話,
“從朝九,晚五探聽到的情況來看,吳閣老喜愛甜食,大概不會食用苦桃仁,至于其他兩位大人,皆有咳嗽的毛病,桃仁止咳鎮痛,我想,應該是有人將桃仁換成了苦桃仁。”
她明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江景知也沒有強迫,順著她的話道:“而且苦桃仁的苦味,是被什么掩了過去。”
苦桃仁,最忌諱的便是大量食用。
但若是大量食用,其中的苦味肯定會濃上許多。
“那要是將苦桃仁凝煉成汁,再兌入糖水呢?”
“殺人于無形。”
兩人對視一眼,道:“櫻桃凝露蜜。”
他們成婚那日是六月初六,正是櫻桃將近九成熟之時,四司六局便特意設了一道櫻桃凝露蜜款待賓客。
她還記得,當時她很眼饞來著的。
江景知捏了捏她的臉,補充道:
“而且各府也排查了三位大人回府后碰過的什物,并沒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所以,出問題的,就只能是我們王府。”
“正巧江景琰的人在守著王府,他們肯定不會放下人出府,所以,不如借他的力,來個甕中捉鱉。”
落扶桑瞇眼一笑,一副不撿便宜白不撿的小模樣。
江景知被她逗笑了,“那你就這么肯定,兇手不是那個吹簫人?”
“吹簫人是左撇子,而且…他很偏執。”
熱衷于各種對稱,所以,不會扎出那么凌亂的針眼。
像是想起什么,她又問道:
“鐘離醉呢?最近怎么沒見著他?”
說起這廝,江景知就沒好氣的答道:
“可能是跑哪花天酒地去了吧。”
同一時刻,遠在臺央的鐘離醉:“哈秋!”
一個結實的噴嚏過后,鼻子依舊癢癢的,可奈何就是打不出。
他惱惱的揉了揉鼻子,桃花眼也盈了一層水光。
“一個噴嚏有人罵,兩個噴嚏有人想,那一個半的又該怎么算?”
他又搖了搖畫滿桃花的紙扇,唉聲嘆氣的道:
“看來小爺在浮京欠了不少風流債啊。”
可惜,浮京是回不去了。
說到這,他就覺得委屈極了。
他不就是跟王妃熟絡了那么點嗎?
他家王爺竟然那么小心眼,追著他問這問那。
而且是他自己要忘了王妃,他又有什么辦法?
那孑心蠱,若非寄主自愿,它是不會讓寄主忘記前塵的。
王妃,她應該還不知道這一點吧。

浮生僅
PS: ①湖穎:即湖筆,與徽墨、宣紙、端硯并稱為“文房四寶” ②貴家設四司六局,為盛大宴會供役。四司指帳設司、廚司、茶酒司、臺盤司,六局指果子局、蜜煎局、菜蔬局、油燭局、香藥局、排辦局。 ——摘自百度百科及百度漢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