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血藤
大概是白天睡得太多,晚上竟然怎么也睡不著了。躺在床上發(fā)了許久的呆,紀水寒爬起來小解。路過外間,看到正坐在小床上打坐的芍藥,紀水寒嘴里嘖嘖有聲道,“這么勤快啊。”
芍藥充耳不聞。
紀水寒也不在意,小解完了再回來,看看芍藥,終于還是忍不住,又道,“芍藥,本小姐有句肺腑之言想對你說。”
芍藥睜開眼,看向紀水寒。
“你這么辛勤修煉,真的有必要嗎?”紀水寒道,“即便到最后成了絕世高手,又如何呢?你看高祖皇帝,修為不過中庸,卻能開辟武朝,坐擁天下。你再看臨圣王,修為已至巔峰,不也只能給高祖打工嗎?”
臨圣王,是有史以來最強大的真靈,是前任開國大都督,亦是昆侖開山祖師。
芍藥挑動了一下眉頭,不置可否。
“所以啊……”紀水寒道,“修為這種東西,不必要太認真。”點了一下自己的太陽穴,“智商才是最重要的。真正的聰明人,總是能將天下高手,玩弄于股掌之間。就比如小姐我,一點兒修為沒有,不也照樣把牧三兒和大嫂耍的團團轉(zhuǎn)嗎?”
芍藥冷冷的看著紀水寒,之后閉上眼,繼續(xù)修煉。不得不承認,鶴先生說的沒錯,這個卑賤的雜役,就是個給點兒顏色就敢開染坊,給點兒陽光就敢燦爛的蠢貨。不過是戲弄了兩個比她更蠢的白癡,就以為自己了不起了。
當真好笑。
“嘁,夏蟲不可語冰。”紀水寒拽了一句文,回房間躺下。
依舊睡不著,紀水寒便從鋪蓋下拿出那桿梅花笛,翻來覆去的又看了許久,還是摸不清頭腦。
實在是奇怪!
如果是很重要的東西,牧飛龍為什么不隨身攜帶?或者放在自己的房間里?至少該也放在比較隱秘的所在吧?為何偏偏放在書房的抽屜里?
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東西,那牧飛龍為什么那么在意?
他是侯府二公子,有的是錢,會那么在乎這些身外之物?
想不明白,紀水寒又把橫笛塞進被褥下,數(shù)著綿羊,努力睡覺。
……
深夜,整個京畿早已宵禁,大街上空蕩蕩的,不見一個人影。
一隊巡街的武侯,騎著大馬,晃悠悠的在街上不急不緩的巡邏。不知不覺間經(jīng)過忠義侯府,帶頭校尉口中嘖嘖有聲,對著身邊的下屬感慨道,“時也命也,世道無常啊。”
“校尉何出此言?”部下很有眼力見的問了一句。
校尉嘆氣道,“長亭侯揮軍北上的事情,如今已經(jīng)不是什么秘密,你們都知道了吧?”
“是,卻是不知長亭侯鋒芒所指。”
“這是軍中秘辛,我亦不知。”校尉繼續(xù)道,“不過,傳言說,圣上最鐘愛的二皇子,也隨軍北上了。”
眾人吃了一驚,之后便開始恭維上官消息靈通。
校尉很是受用的聽了一陣,之后又嘆氣道,“二皇子是什么人?雖然沒有當成太子,但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幾乎盡人皆知。而且,二皇子跟太子的關(guān)系,那也是極好的。所以,不論是現(xiàn)在,還是將來新皇登基,二皇子都會是朝中舉足輕重的人物。”
“校尉說的是。”
“校尉言之有理。”
校尉笑了笑,又道,“所以,北上之事,必然極為重要,但卻并不會有什么危險。不然,皇上絕對不會讓二皇子赴險。”
“校尉分析的很有道理。”
“校尉足智多謀,非我等可及。”
校尉擺擺手,繼續(xù)說道,“去年的演武場上,皇上可是對演武的四小將贊譽有加,其中就有牧飛龍。如今呢?四小將中,其余三位,都跟隨長亭侯和二皇子北上了,偏偏只剩下了牧飛龍。唉,這就是命了。不早不晚,偏偏在這關(guān)鍵的節(jié)骨眼兒上,牧飛龍中了寒冰魄,成了個廢人。”
部下道,“聽說那牧飛龍如今整日坐著輪椅,端茶倒水都費勁。”
校尉嘆一口氣,四下里看看,壓低了聲音,道,“這就叫父債子還。當年牧建功背叛了前九門提督,今日前九門提督就廢了他的兒子。”
部下看了校尉一眼,心說這就是個憨貨,竟然敢提這種忌諱的事情,哈哈一笑,轉(zhuǎn)移話題道,“聽聞那牧飛龍新婚之夜就被廢了,連洞房都沒進。他那個如花似玉的新婚妻子,如今還是個雛兒呢。”
一眾兵卒哈哈大笑,校尉也是跟著笑,“倒是可惜了那嬌娘子,守著活寡,卻不知能忍到何時。哈哈,你們是不知道,這勛貴家中,大多穢亂不堪,前些日子,我就聽聞……”
眾人邊聊邊走,漸漸消失在夜色中。
巷子里,一個身穿夜行衣的男子,悄然現(xiàn)身。
男子二十余歲年紀,容顏俊朗,正是忠義侯府二公子牧飛龍。
看了一眼前面的一眾巡街武侯,牧飛龍微微蹙眉,轉(zhuǎn)身朝著另一個方向疾行。
夜色中行了許久,終于在京畿郊外的一片山林前停下。
牧飛龍學(xué)了兩聲蛙鳴,將手中長劍插在地上。
片刻,山林中閃出一個身影來。
來人是個男子,衣衫破破破破爛爛,胡子頭發(fā)亂糟糟臟兮兮的,看起來有四十來歲年紀。虎背熊腰,面色黢黑。肩膀上,扛著一把厚重大刀。
身上不見血色,卻能嗅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兒。
“小子!”那人開口說話,聲音沙啞,猶如破鑼一般,“你來的倒是巧,再晚上一日,我便走了。”
牧飛龍一怔,“走?去哪?”
“想去南方看看。”男子道,“聽聞南方的姑娘膚白貌美,水一般嫩,想去見識一下。”
牧飛龍嘴角一抽,苦道,“這就是作死了,你就不怕被人識破了你的身份?”
“那也要走了。”男子道,“整日里憋在這里,實在是難受得緊。坐牢似的,我是受不得了。”
牧飛龍凝眉道,“還是知足點兒吧,活著不好嗎?若非我把這片山林買下,平日里也沒有讓人來打理,你早就被人發(fā)現(xiàn)了。”
“哈哈哈。”男子扯著粗嗓子哈哈一笑,又道,“我亦不曾虧待你,傳了你修煉之法,又把‘血藤’給了你來助你修煉,也算回報你了,咱們是兩不相欠。”
提及血藤,牧飛龍的臉色有些難堪。“我來找你,就是為了血藤。”
“怎么?”
“血藤……丟了。”
“啊?”男子吃了一驚,“怎么回事?”
牧飛龍道,“我把血藤藏在了梅花笛中……平時就放在書房……”將梅花笛被紀水寒弄丟的事情簡單說了,牧飛龍道,“如今是找不到了,卻不知是被誰拿去了。”
男子凝眉道,“這倒是奇了。血藤是洗血之用,輔助修煉血靈的。又算不得什么好東西,旁人得之無用,偷拿它作甚?”
牧飛龍苦笑,“我亦不知。反正已經(jīng)丟了,你還有嗎?再送我一個吧。”
男子挑著眉頭,氣道,“血藤是不算什么好東西,可如今血靈幾乎滅絕,再也沒有血靈高手煉制血藤了。我本有兩個,送了你一個,如今還剩一個,斷然不能給你。更何況,你初修血靈,我的血藤,你也用不了。”
“那怎么辦?”牧飛龍有些急了,“沒有血藤,我還怎么修煉?”
男子看著牧飛龍,沉吟片刻,笑道,“這樣吧,你若能接我三刀,正式拜我為師,我就把我的血靈送給你。”
牧飛龍一愣,看著男子,又看看男子肩膀上的大刀,凝眉道,“我病體初愈,怕是……”
男子只是笑著,不說話。
牧飛龍深吸一口氣,道,“若是我不繼續(xù)修煉血靈,就會血氣逆行而死,是吧?”
“是。”
“那還有什么好說的?”牧飛龍拔出劍來,看著男子。
男子虎目一睜,手里的刀,呼嘯而來。
鏗鏘一聲。
刀劍相撞。
呼……
腥風(fēng)四散。
牧飛龍腿一軟,半跪在了地上。
男子這一刀,太過霸氣,他硬生生扛下來,胸腔里氣血翻騰,難受得緊。
“不錯。”男子說著,收刀,橫斬。
這一刀,更強。
牧飛龍以劍格擋,整個人直接橫飛出去數(shù)丈之遠,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噗——
一口血吐出來。
牧飛龍無力的微微搖頭,躺倒在地上,想要站起來,卻感覺渾身酸軟無力,身上的氣血,更是有些混亂。
他明白,這是自己的五臟六腑被血氣沖撞的后果。
他也很清楚,男子手下留情了,不然自己的內(nèi)臟,早就被血氣震碎了。
男子走過來,居高臨下的看著牧飛龍,道,“小子,確定要放棄了?”
牧飛龍微微閉眼,深吸一口氣,又努力爬起來。橫劍在手,看著男子,道,“再來!”
男子笑了笑,攤開手,掌心中,一團血氣匯聚,朝著牧飛龍拋去。“拿去吧。”
牧飛龍接過那團血氣,有些錯愕。
男子道,“我只是個落魄的血靈,飯都快吃不上了,沒有資格當你的師傅。他日若是有事,你能記得今日交情,幫我一幫,也算對得起我了。”言語間,男子有些失落惆悵,不見了初見時的豪情。
牧飛龍蹙眉,看著男子,嘆道,“非走不可嗎?”
“嗯。”男子點頭,又叮囑道,“你修為不高,用我的血藤,更要謹慎。切記,每日里,一定不能讓血藤在你體內(nèi)滯留超過一刻鐘!不用的時候,一定要讓血藤遠離你五十丈之外!這一次,要謹慎了,莫要在丟掉了。”
牧飛龍點頭,道,“謝謝。”
男子擺擺手,看著牧飛龍,道,“我知道,修煉血靈,你是不得已而為之。或許你也如許多人一樣,對血靈有頗多嫌棄。但是……既然走上了這條路,就不容你后悔了。”
牧飛龍微微一笑,道,“我明白。哦,對了,之前就問過你,你沒有說。我很好奇,血藤不能在我體內(nèi)太久,我明白原因,但為何還不能離我太近呢?若是離得太近,會怎樣?”
男子盯著牧飛龍,似是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道,“這關(guān)乎血靈修煉的一個秘密……離得太近,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