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曉嫻帶著付依婉往小吃鋪?zhàn)呷?，原本井然有序的街道，現(xiàn)在變得十分擁擠，舉步困難。
河一街上的唯一一家小吃鋪前早已擠滿了人，即使隔的老遠(yuǎn)，都能聽到店老板高昂興奮的吆喝聲。
“白面饅頭十文一個?！?p> “包子十五文一個。”
“要買的趕快，錯過這波就只能等下一鍋咯。”
洛曉嫻拉著付依婉的手在嘈雜的人群中往鋪?zhàn)幼呷?，付依婉深深看了一眼洛曉嫻，沒有甩開她的手。
洛曉嫻一邊注意腳下，耳邊聽著店老板的嘚瑟的叫賣聲。
小聲說道：“趁機(jī)抬高價格，這跟強(qiáng)盜有什么區(qū)別，官府也不管管?！?p> 付依婉跟在她身后，嘲諷道：“現(xiàn)在人人自顧不暇，這縣太爺不知道躲到那個地方逍遙快活去了，哪還有心思管普通老百姓的死活?！?p> 就在店老板喊出高價后，排隊(duì)的人群就有人不滿意了。
“老板，大家現(xiàn)在都在逃難，我們也是云璽國的人，你何必這時賺發(fā)難財(cái)。”
店鋪老板從鋪?zhàn)雍竺孀叩焦衽_前面，趾高氣揚(yáng)的指著他們喊道：“我賺那門子發(fā)難財(cái)了？”
“蒼穹國的賊人就快打到咱們這里了，朝廷到現(xiàn)在還沒派兵過來增援，我拋下一家老小，冒死留下，給你們供給饅頭包子，你們還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你們愛買不買，我還不信少了你們賣不出去?！?p> 見局面鬧僵，這時總會有一個和事佬：“掌柜的，你別動怒，小伙子你也少說兩句，讓老朽來講兩句?！?p> 聽著他們的爭論，洛曉嫻和付依婉已經(jīng)排到隊(duì)伍后面，只見那位老者走到店老板身旁，摸著胡須對著排隊(duì)的人群說道：
“現(xiàn)在我們都背井離鄉(xiāng)，相信店掌柜過不久也要離開，我們大家很感激你能留下提供補(bǔ)給?！?p> 老者說到這里望向城門口，聲音滄桑包含歲月的風(fēng)霜，話鋒一轉(zhuǎn)，變客為主。
“相信我們絕大部分人從祖輩開始就生活在五河鎮(zhèn)，這個孕育我們成長奉養(yǎng)我們一輩子的地方，如今因?yàn)榇蛘蹋覀儽黄纫x開它，去我們不熟悉的地方?！?p> 說到這里，老者望著街道，凹陷的雙眼充滿留戀，不舍的說道：“想走嗎？說實(shí)話，老頭子我不想走，我家里有兩頭羊，是打算將來我兒取媳婦當(dāng)聘禮用的，可現(xiàn)下能怎么辦，打仗就要死人，我半條腿已經(jīng)踏進(jìn)棺材的人都想活著啊，還沒看到兒取妻生子，我不想死啊?！?p> 嘈雜的人群聽到老者這番話肺腑之言，紛紛閉上了嘴巴，不約耳同的看向老者，情緒低落。
誰說不是呢，張三家的母豬還沒下崽，李四家的田還沒種上菜，往年都小打小鬧的仗，他們不懂今年就怎么嚴(yán)重了呢？
老者說完話，重重嘆了口氣，干癟的手指著那張布滿皺紋的臉，轉(zhuǎn)身對著店掌柜，伸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周圍頓時響起驚詫聲，洛曉嫻也是一驚，拉著付依婉的手不自覺一緊。
付依婉冷眼觀望這場由客變主的插曲，看洛曉嫻皺著臉蛋，擔(dān)心的模樣。
壓低嘶啞的聲音在她耳邊說道：“這店老板是個紙老虎?！?p> 洛曉嫻側(cè)首看著她，明亮的眼眸帶著許些怔愣。
“你往下看就明白了”，這種事她常年行走江湖，見得多了。
老者凹陷的雙眼絕望看著店掌柜，干癟的只剩下一層皮的手用力的拍在柜臺上。
眼眶濕潤，幾十年的歲月讓他蒼桑的聲音極賦感情，“為了活著，小老兒我賣了兩頭羊當(dāng)盤纏，哪曾想到竟連五個饅頭都買不起啊?！?p> 白白胖胖的饅頭就放在框里，可是他們只能眼巴巴的看著，老頭的話像是說在了他們的心坎上。
店掌柜看到老者拍完一巴掌又準(zhǔn)備落下第二巴掌，趕緊攔住他，聲音顫抖：
“老伯，你想降低饅頭包子的價格，你直說無妨，何苦這樣作踐自己，我家中也有父母孩子，要是被他們知道，你讓我以后怎么面對他們。”
他打聽到蒼穹國還要三日才會攻來，他準(zhǔn)備今明兩日賣貨，等高價賣完貨后就去南城找妻兒。
作為同一片土地上的人，店掌柜原本也沒打算賣這么高的價格，看到城里其它的店鋪全部關(guān)門，他一時被錢財(cái)迷魂了頭。
人群里有人吼道：“你也知道丟臉，那你還抬高價，我們都是群沙城的人，大難當(dāng)頭，哪有自己人害自己人的。”
“就是?！?p> “你這跟賊人有什么分別?！?p> 在一句句的聲討下，店展柜低頭一聲嘆息：“得，都是一個地方的人，我就直說了，饅頭平時是一文錢一個，包子是二文錢一個，現(xiàn)在不同往日，我也不往高價抬，饅頭二文錢一個，包子三文一個，愿買便買，不買便走。”
這批蒸饅頭包子的工人他都多給了二十文錢才肯干活，要原價賣他是不會干的，反正這批食物不缺人買。
老者擦掉眼角的淚，鞠躬感激的向店掌柜道謝：“老朽在此先謝過掌柜的?！?p> 只要價格不是太離譜，大家伙也都愿意接受。
見他們有次序的排著長隊(duì)，店掌柜將老者要的饅頭包好遞給他，收了錢后望著大家說道：
“因排隊(duì)人太多，饅頭每人最多買十個，包子最多買五個?！?p> 人群漸漸往前涌動，付依婉得意的說道：“我說得沒錯吧?！?p> 洛曉嫻盯著老者歡喜的抱著饅頭往城門小跑而去，他步伐雖蹣跚，此刻因?yàn)轲z頭，他干瘦的背影也不由顯得偉岸起來。
洛曉嫻抬頭望著碧海如洗的天空，秋風(fēng)沁人心脾，她卻感到一陣?yán)浜?p> 亂世，活下去等于奢望。
她收回思緒回首向付依婉問道：“你怎么看出來的？”
“店老板指著鼻子罵人的時候，他握緊了拳頭，這表示他緊張，當(dāng)老漢出來當(dāng)和事佬時，店老板往后退了幾步，臉色沉的難看?！?p> “后來老漢說出那番話時，他嘴唇顫抖不停的眨眼睛，額頭冒虛汗，說明他是個沒主見的男人，一般沒主見的人多半是紙老虎，表面看得很厲害，實(shí)則心上敏感脆弱”，兩人一邊往前排隊(duì)，一邊聽著付依婉的分析。
排了約莫半注香的時辰，終于排到了洛曉嫻，她買了十個饅頭五個包子。
開口向店掌柜詢問道：“掌柜的，您知道喬鐵匠家住哪里嗎？”
店老板將饅頭包子用油紙包好，向她指了另一條街。
“從這條街左轉(zhuǎn)再右轉(zhuǎn)，進(jìn)入居民巷，看到門口掛著一個喬宅的牌匾就是了?！?p> “多謝老板?！?p> 洛曉嫻退到一邊，把食物裝進(jìn)背包里，又等著付依婉買完十個饅頭和包子，裝進(jìn)背包后，兩人并肩往居民巷走去。
按著店老板的指示，她們穿街過巷，終于看到居民巷。
付依婉沒有問她來這里作什，眸光向下打量著她手上那把劍。
她真的覺得這把劍在某個地方見過，卻始終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洛曉嫻眼睛盯向兩旁，仔細(xì)的找著喬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