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前有著一座廣場，大概兩平方公里左右。
泥土的地面卻極其平整，像是被人清掃過，沒有絲毫殘雪。
在廣場上，五堆巨大的篝火正在熊熊燃燒，火焰呈現一種深邃的暗紅色，就像是血液的顏色。滾滾白煙從篝火向外彌散，卻沒有飄散，反而彌漫在廣場上，宛若云霧。
近千名村民就圍繞著五堆巨大的篝火，密密麻麻的跪著。
他們的身體籠罩在白煙中，影影綽綽，虔誠的不斷叩首。
一個人膝行上前，拿起一根柴填入火堆，重新跪服，下一個人接著上前……
這些村民的動作很熟練，沒有絲毫混亂，也沒有任何人出聲。
一切都在靜謐中無聲進行，就宛若一幕顛狂的啞劇。
在濃密的白煙中，那巨大的建筑現得更加高大，神秘而深邃，帶著令人恐懼的力量。
那種詭秘的氣氛讓樓天銘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上前。
他的猜測對了，焚曉在松城雖然屢屢受挫，但在衛星城里卻是如魚得水。這些跪拜的鄉人，恐怕都已經是焚曉的狂熱信徒了。
樓天銘在陰影中靜靜等待。
那些村人輪流上前，不斷把木柴加入篝火里，那白煙象是有生命般流淌，從村子中央向著四面八方擴散，逐漸把整個村子都籠罩在內。
樓天銘更加不能出來了。
時間緩緩流逝，十二點已到。
巨大的建筑中突然響起了恢弘的鐘聲，那鐘聲宏大而悲壯，帶著震撼心魄的威力。宛若幽暗無垠的冰洋，億萬噸海水轟然起落。
所有的村人都緩緩抬頭，看向那棟巨大建筑。
與此同時，五座巨大篝火同時熄滅了，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似乎無窮無盡的滾滾白煙擴散開來，遮擋住了樓天銘的視線。
他猛地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危險，仿佛前方黑暗中有著擇人欲噬的兇獸。
”吱——呀。”
黑暗中傳來沉重大門艱澀推開的聲響。
噠，噠，噠。
優雅的腳步聲響起，
樓天銘心中的危機感猛然提到了極致，他死死的把自己隱藏在陰影中，連呼吸都因為危險而屏住！
”我的子民啊——”
一個悠揚的聲音響起。
聽到這個聲音，樓天銘的延伸就是一陣恍惚。
那個聲音好似俊秀書生的輕語，又仿佛情竇初開少女的情話。如果仔細回味，仿佛能在其中聽到父母的叮囑，友人的關懷，子女的撒嬌。似乎在這短短的一句話中，蘊含了所有人類意識中美好聲音的特性。
樓天銘全身顫抖了一下，險些就從陰影中站出來，去叩見這個聲音的主人！
這時意識中的黑書上幻光流動，宛若一線冰線，讓樓天銘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樓天銘沖向前方的沖動，后背已經全是汗水。
這個人給他的感覺與獵狐人一樣的深不可測！
白煙涌動，前方突然出現了幾聲急促的慘叫聲，凄厲無比。
樓天銘心中一驚，然后接下來就陷入了靜默，似乎白煙中的上千人全都消失無蹤。
他不敢出去，只能在原地靜靜等待。
這一站，就是一整夜。
知道頭頂的天空蒙蒙發亮，籠罩整個村莊的白煙終于逐漸散去，樓天銘也看清了前方的場景。
廣場上的上千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消失無蹤了，篝火留下五團灰燼。
那個在中央的建筑失去了夜色的加持，在晨曦中看起來并不高大，通體是用木板造的，一點都不顯眼。
樓天銘看了好半天，無論如何也無法把現在與昨晚聯系起來。
他繼續等著。
又過了一會，各個屋子里逐漸有村民起來，洗漱刷牙，公雞噢噢噢的打鳴，相互爽朗的打招呼。
晨曦朦朧，空氣清冽。
樓天銘有些微微的茫然，如果不是確定自己的意識沒有被入侵，他甚至以為昨天晚上都是幻覺。
他潛行到村外，手機突然一陣響動。
拿起手機，數個未接來電與信息傳了進來，有于海的，有蔣志明的，也有孫明的。
樓天銘一怔。
昨天晚上他一直把手機帶在身上，也沒有關機靜音。
難道這白煙還有信號隔絕的做用？
他挨個看去，于海在短信里聲稱他在煤場所有發現，正在跟蹤。
孫明的短信說有時間上官德想要見她一面。
蔣志明沒有發短信，樓天銘給他打了過去，那邊立刻接通了。
”喂？蔣哥，怎么了？”
”天銘，我有一個發現……”一向有話直說的蔣志明現得有些猶豫。
樓天銘沒有插話，等他思考。
”我覺得……松城的焚曉，恐怕是假的。”
……
近五十年來，整個人類世界都呈現逐漸擴張的狀態。
一個個城邦更新軍備，開拓黑暗地域，把銘刻著神恩的巨大祭陣埋入泥土，驅逐畸變種賴以生存的扭曲規則。
所以城邦之間的聯系正在逐漸加強。
從一開始的相互通商，到政治、軍事上的合作，到全方位的結成聯盟。
一個個的聯盟出現在這顆星球上，比如南盟，再比如大洋彼岸的圣約聯盟。
仍然存在黑暗地域，在是從地圖上看去，在這些聯盟的內部，黑暗地域已經成為星星點點的小黑點，點綴在各個城邦之間的區域。
而各個城邦之間，不論是公路鐵路，還是飛機，都已經成為一種很常見的旅行方式。
蔣志明年輕時候就曾經在南盟的首府學習過。
在那里，他結識了許多的朋友。
畢業后，蔣志明回到家鄉加入治安局，一干就是七年，這些年來他兢兢業業，且也未和過去的朋友斷了聯系。
而首府由于其特殊的地位，也能得到一些正常渠道難以獲得的消息。
比如焚曉。
在南盟東方千里之外，有著數十個城邦聯盟，他們都有著不遜于南盟的經濟實力和軍事力量，同樣有著神權和軍事寡頭所構成的秩序。
那里是數條大河的交匯處，也是這片土地上最為繁榮的地方，被稱為天賜之地。
那里與南盟的聯系不多，大部分是通過濱江的河運，以及一條數個聯盟傾盡全力修建的大動脈鐵路。
這次就是那里傳來的消息。
從那里傳來的只言片語判斷，那里又一只被稱為焚曉的反抗軍，號稱對抗神權秩序，高階建筑師很多，實際上的矛頭指向各個教會。
所以他們與各個聯盟當權者的關系，偶爾斗爭，時常團結，從來沒有做過”刺殺林柏”這種極端行為。
”于是你懷疑咱們面對的焚曉是冒牌貨？”
在柳條鄉外面的車里，樓天銘問蔣志明。
”對，你不是說感覺焚曉內部有不同勢力么？據說他們這個反抗軍很是團結，對內部的清洗更是家常便飯，不會允許任何不同的聲音。”
”所以你覺得我們面對的焚曉是什么？”
”我覺得……”蔣志明揉了揉眉心，”我覺得也許就是松城內部的反抗者，他們團結起來，反抗林柏。不知道從什么地方知道了焚曉這個名字，于是就冒名頂替。”
”有可能。”樓天銘點頭贊同他的想法，”的確很多情況表明他們在松城內部有很強的能量。如果本來就是內部人，那就說得通了。”
”但是有一個問題。”于海插嘴，”他們瘋狂獻祭是干什么？如果是本地人，干嘛不去直接刺殺，搞這些邪異的東西？難道他們想要一個廢墟？”
”也許他們想要嚇唬林柏？”閔思遠笑道。
幾人都是配合笑笑，心中充滿憂慮。
”如果原來說對方不是真正的焚曉，我還覺得有可能。但是昨天晚上我見到了一些東西……”樓天銘把昨晚的所見復述了一遍，心有余悸。
”他很恐怖，如果松城本地有一個這樣的高手，應該不會默默無名吧。”
”我們還是進去看看吧。”于海聽完樓天銘的話，說道。
”也好，咱們加起來跑總能跑掉。”樓天銘點頭，”哦，對了，你發現的線索是什么？”
”我的線索也指向這個柳條鄉。”于海苦笑一聲。
四人下車，向著村中走去。
在村子口看去，村里有小孩在跑動，馬上就要元旦了，很多家都開始掛上紅色燈籠，準備祭祀浮島諸神的祭品——雖然各個教會并沒有明確強迫這一點，但是習俗卻是保留下來了。
”看起來完全沒問題……”閔思遠道。
”我也是這么感覺。”樓天銘苦笑道。
村口有幾個老人在活動，看見陌生人紛紛望過來，樓天銘想著他們走過去。
”大爺，我是丁家老八的朋友，這次來找馬偉的家里人。”
”哦……老八的朋友啊！”老人很熱情，”跟我來。”
樓天銘對著三人使了個眼色，四人跟在后面。老人拄著拐杖，在前面慢悠悠的走著。
”老八在城里怎么樣啊？”
”也就那樣吧，身體還好，掙錢多，但是也累人。”樓天銘隨口回答。
他一直在仔細觀察周圍每一個人的神色，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那些人就好像普普通通的村民，見面會笑著打招呼，空氣中彌漫著米飯的香味，有人往外倒污水，像是剛剛洗完衣服。
突然，樓天銘在滿眼的大紅看到了一抹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