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的半個多月,蘇彣和他的幾位師弟在渠梁衍的安排下,遍訪皇畿山水,品嘗各色美食,倒是十分愜意。宰執顏識微同樣師出問天閣,這段時間內兩次為他設宴。時間久了,蘇彣也有點坐不住了,但又不便去催四皇子,只得耐心等著。
渠梁衍整整離開皇都城五年,回來后諸多事務需要處理,一時難以脫身,在忙活了近一個月后,他才慢慢閑下來。這其間,他兩度進宮向他的父皇請旨巡訪問天閣。皇帝渠梁宇念及問天閣此次護衛四皇子有功,加之今年的主巡正使還未確定,便應允了渠梁衍所請。
問天閣為大梁朝廷培養了大量士子和將領,地位尊崇,甚至連朝廷設立的太學府都甘拜下風。歷代大梁皇帝皆極為重視問天閣,不僅撥銀撥物,并專門派遣一支軍隊常年駐守在金風山。在每年的春末夏初之際,朝廷還會安排大臣專程巡訪問天閣。
渠梁衍此番請旨巡訪問天閣,一來可以親自上山向盧老閣主致謝和求人;二來正好可以出去躲一躲,回皇都城不到幾日,太后等人就馬不停蹄地開始為他選皇子妃了,讓他頗感為難。
前幾日,渠梁衍參加了返回皇都城后的第一次早朝。殿上,皇帝渠梁宇欽定他為主巡正使,在十天之后的芒種之日,率朝廷一應官員正式巡訪問天閣。趁著朝廷準備巡訪一應事宜的空檔,渠梁衍寫了一封信暗中寄往天都城。
這封信以四皇子府的一個侍從的名義,經官道送到了乾州城的一個宣紙作坊的掌柜手中,作坊掌柜再托付一隊往來天都城和乾州城的宣紙商販,將信送到了天都城尊字客棧的掌柜手中,客棧掌柜借著每日向天機院送點心的機會將信交給了天機院后廚的主事,后廚主事將信件遞到盛玄郡主手中后,最后再轉交給靈霄郡主。靈霄郡主的回信則按上面的流程反著走一遍。
芒種當日,艷陽高照。朝廷巡訪問天閣的隊伍已在皇宮的南門集結完畢,赤焰軍親護營主帥、云麾將軍展萬津率領著兩千赤焰軍將士,全程護衛此次巡訪。而九百余里外的乾州城內,渠梁衍的信剛由作坊掌柜轉交給了宣紙商販,離靈霄郡主收到信件還為時尚早。
不多一會兒,渠梁衍在宰執顏識微、樞密院正使公田譽亮和宮廷總管內監趙青云的陪同下,乘坐金輦來到了皇宮南門。蘇彣和他的幾位師弟則騎馬跟在金輦之后,同時抵達。而蘇彣那幾位受傷的師弟,早已坐上馬車,在南門等候出發。
“衍兒,此行問天閣,雖有赤焰軍一路護衛,你也不可大意!陳、湯、黎這三個小國近年不斷越境挑事,如今的西南邊境已不再像從前那般太平,你務必要謹慎點,路上多聽聽展將軍的意見!”公田譽亮趕緊對自己的侄子交代起來,萬津率便是他特意挑選的得力干將。
“衍兒知道了,請舅舅放心!”渠梁衍再度拱手回道。
“公田大將軍說的是啊,殿下身份尊貴,又是我大梁百年難得一遇的曠世才子,既要完成好陛下交代的差事,更要保護好自己,大意不得!”顏識微也跟著叮囑道。
“學生謹記在心,請先生放心!”渠梁衍師從顏識微,對他極為敬重,在自己的老師面前,他都是這般稱呼。
“請宰執大人和大將軍放心,末將定護好殿下!”展萬津此時已經走了過來,隨即拱手道。
“有勞展將軍了!”顏識微和公田譽亮一前一后接著說道。
“衍兒,經宰執大人和我請旨,陛下特下旨授你南右路大軍虎符,據此虎符,你可調動南右路大軍邊境巡防營的所有兵馬。若你在金風山遇險,可持此虎符調軍馳援!”公田譽亮說完,便轉頭示意身后的趙青云上前。
“殿下,老奴特來代陛下授你虎符。來啊,快呈上來!”趙青云立即上前說道,然后左手一揮,示意身后的小內監呈上置有虎符的楠木錦盒。
“有勞趙內官了!”渠梁衍接下錦盒說道。
“時候不早了,殿下出發吧!”顏識微看了一眼巡訪的大隊伍,隨即開口道。
“先生,舅舅,那我上路了!”說完,渠梁衍拱手一禮示別,朝身后的金輦走了過去。
此時,親護營一眾騎兵已跨上馬背,隨行官員、侍從等一干人等也已陸續坐上馬車。蘇彣和他的幾名師弟一直騎在馬上候著,隨時準備出發。待渠梁衍登上金輦,城上號角響起,展萬津隨即一聲令下,在馬蹄聲和號角聲的相互應和下,巡訪問天閣的大部隊終于出發了。
皇都城外的皇畿區域內,由銀甲軍轄衛,沿官道出皇畿后便進入南右路,每隔幾十里便會遇上兵驛和關卡,因而即便展萬津率領的親護營僅有兩千兵馬也是綽綽有余了。不過抵近金風山后,形勢便復雜起來。
金風山地處大梁邊境,緊挨西南邊陲的三個小國。如今三國頻頻越境挑事,西南邊境一帶并不太平,這正是公田譽亮的擔心所在。雖說金風山一帶有朝廷駐軍守護,三國這些年還不曾出兵侵擾問天閣,但流晶河與蕭山的前車之鑒,讓公田譽亮不敢大意,因而他才拉著宰執大人一起為渠梁衍請了南右路大軍的虎符。
金風山距皇都城一千五百余里,巡訪大部隊乘車馬出行,預計十日左右即可抵達問天閣。第二日中午,大部隊進入南右路。每行至一處兵驛,便會更換所有馬匹,確保大部隊可以循著穩定的速度行進。
大部隊所行之路皆是高山翠林和山谷原野,人煙罕至,偶爾能遇到一兩支商隊,其余時間難覓人跡,只有清脆的鳥啼聲一路不絕于耳。
渠梁衍所乘的金輦為他的父皇所賜,外人不得入內,因而一路上他只能一個人獨坐在輦內,不能再將蘇彣叫上來把酒言歡,只得通過一扇小窗偶爾與蘇彣閑聊幾句。
大部隊走了五天后,終于抵達了南右路的軍機首府柳州城。南右路大軍主帥、戍國大將軍秦正并未親自出城相迎,只是設宴為渠梁衍一行接風。渠梁衍清楚其中緣由,想到隨后的行程或還會用到這位老將軍,自然不會計較這些。
秦正乃是前樞密院正使、定國公南啟業的舊部,自然屬于靖王一派。這幾年,陳、湯、黎三個小國頻頻入境劫掠當地百姓,但秦正統帥的南右路大軍卻遲遲未能派兵肅清邊境之亂。公田譽亮曾多次上疏撤換南右路大軍主帥,但礙于定國公的原因,皇帝渠梁宇均駁了回去。這也正是公田譽亮為渠梁衍求取虎符的第二個原因,他擔心秦正借三國暗地對渠梁衍使壞。
大部隊在柳州休整了一晚,第二日繼續出發前往金風山,再有三四日便可抵達。出了柳州城,官道兩邊的景致與之前并無區別,只是路上大大小小的山石愈發變多,道路更加起伏跌宕,這可苦了乘坐馬車的人。渠梁衍索性出輦騎馬,還能和蘇彣并排同行,邊走邊聊。
經過十日艱苦跋涉,大部隊順利抵達了金風山腳下。從山腳下遠遠望去,透過層層薄霧,依稀可見山腰間那道窄瀑,不過氣勢遠不及流晶河瀑布那般壯觀。
金風山乃仙居之地,奇峰、奇壇、奇洞在五州赫赫有名,問天閣故而在此選址建閣。渠梁衍頭一回來此,自然對這里充滿了好奇與興奮。接下來,他便可由著自己的興致,細品玉露酒,醉游金風山,悠閑地過一回世外高人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