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在秦能之前未曾出現過一個秀才的楊柳村來說，哪怕秦家的行事再稍微過分一些，都是可以的。

　　“如今不過是讓姜春柳嫁給秦大牛，以她現在的名聲，有人娶就是不錯了。”在得知秦大牛今天娶姜家老院下定后，秦大娘終于松了一口氣。同時想到了秦能，有些不確定地看著他。

　　“你不會真的看上她了吧？”

　　秦能皺眉：“我只是有些擔心……”

　　“兒啊，你擔心什么。”秦大娘道：“你可是馬上就要當秀才的人，過幾年還能當舉人，就是狀元也未曾不能？那姜春柳不過是個村姑，還敢不要臉地肖想我兒？呸，要不是有幾個臭錢，誰稀罕和她打交道。”

　　“兒啊，你可不能糊涂。”秦大娘這兩年雖說為了秦能讀書銀子的事情，沒少同姜春柳打交道。

　　可這對她來說，不過是為了兒子，忍辱負重。

　　她的兒子，可是鎮上老秀才都夸過，定能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人。秦大娘識字不多，卻也知道這是老秀才認同秦能的才識。

　　如此一來，在秦大娘的心中，姜春柳一個村女，當然配不上自家優秀的兒子。

　　之前因為事情沒發生有所顧忌，如今卻是發現在秦能有希望成為秀才的前提下，很多事情都變得不值一提。

　　秦大娘是十分后悔的，早知道如此簡單，她應該更早解決掉姜春柳，也就不用自掏腰包替秦大牛出了給姜家的聘禮。

　　原本這筆銀子是存著為了秦能考秀才用的，現在這么一弄，秦大娘的心疼著啊，只是哪怕再看重秦能，畢竟還沒有正式考上秀才。又有著姜家三房隱約有出頭的樣子，里正雖默認了秦家撕開姜春柳的動作，卻也不許秦大娘太過分。作為里正哪怕不能做到絕對的公平，也不能偏心太過。

　　當然姜家三房那邊，是不知道姜春柳的婚事曲曲折折的里面竟然和他們家扯上關系。陳氏是個傳統的人，只當著親事定下就不會發生變故，雖說也奇怪為何是嫁給秦大牛，只是她素來懼怕老院那頭，如今好不容易出來，自家過上了好日子，是一點也不愿意和那邊牽扯上什么關系。

　　夜里，陳氏這么嘮叨給姜老三聽。

　　這樣的事情，她也不大樂意說給孩子們，免得他們心煩，自己都不喜歡老院的人，三個孩子只會更甚。

　　倒是姜老三，雖言辭鑿鑿地說不再管老院那邊，但這么多年夫妻，陳氏也就聽聽，畢竟是血脈親人，怎么可能一點都不在乎關心。只要他真的如他所說，往后不舍盡家里的一切去填老院那怎么也填不滿的胃口，陳氏也就是滿意了。

　　何況她心里更清楚，如今家里撐事的明顯是長子和二女，三個孩子對老院的態度已經十分明顯了。

　　哪怕姜老三再如從前一般，死性不改，只要自己這個當娘的撐住了，站在兒女這邊，單男人一人未必能成事。

　　因而，陳氏如今倒是帶著一絲愉悅的心情說起老院的荒唐事情。

　　姜老三聽完嘆氣，良久后才道：“爹……娘她怎么會同意？”這實在是太奇怪了，就算秦能要考秀才，但畢竟還沒有考上，以姜老太的性子，不是她的東西都想扒拉回家，何況是幾十兩的銀子。

　　雖說秦大牛給的聘禮銀子不錯，但按照老院的說法，是要分一半給姜老大，何況這嫁女兒本來就是賺銀子，同秦能家拿走姜春柳的銀子是兩回事。

　　這……姜老太都能忍？

　　身為兒子，姜老三有些頭疼，看了看自己的傷腳，又看向陳氏。成婚也快十五年了，記得最開始她的臉上還有一些姑娘家的天真，如今瞧著……嗯到時比前幾天年輕，兩側的臉頰多了些肉，氣色也好了許多。

　　也是，姜老三有些黯然，長年吃不好穿不好，還要辛苦勞力，任誰的氣色都不好，也就是這幾日，吃穿上有了改善，加上離開了老院，身上的枷鎖打開，不只是陳氏，整個三房都是有了明顯的變化。

　　姜老三摸了摸自己的大腿，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隱約覺得也長了些肉。

　　“他爹……你咋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陳氏見姜老三一直沉默，頓時慌了慌，也上手去摸他的腿：“是不是痛了？”

　　“艾青，艾……”

　　門哐地被打開，姜艾青沖了進來，身后跟著姜艾東兩兄弟，不比一直能聽見姜老三夫妻對話的姜艾青，兩兄弟是聽到陳氏的呼喚，又見姜艾青的跑動下意識跟著過來的。

　　“娘，是爹怎么了？”姜來東十分著急。

　　“姐，你快看看。”姜來南更是直接，推了推已經跑到床頭的姜艾青。

　　“沒事，我沒事。”姜老三也是被家里人這一連串的反應愣了愣，隨即有些哭笑不得地說道：“你娘聽茬了，我就是尋摸著直接是不是胖了些。”

　　姜老三他赧然說道，自己一個大男人受傷躺在床上，成拖累就算了，竟然還想著胖瘦的事情。

　　陳氏張大了嘴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姜艾青仔細看了看姜老三的神色，以她知道的少許簡單藥理，的確沒看出對方什么問題，至于胖瘦……

　　她回頭去看了看姜來東兩兄弟，很快笑了起來。

　　“沒事，我看看。”姜來青伸手就要去檢查，姜老三愣了下沒避開，這是他的親閨女。

　　“怎么樣？”陳氏早在姜老三說明原因后，就羞得想要把自己買起來，當著三個兒女的面只狠狠瞪了一眼，就背過身去。如今一聽，還是忍不住探過身子去問去看。

　　“沒事，等藥吃完了，再去請大夫來看看。就是再不能讓爹亂動了，要是一直反復，怕是往后能下地，也只能養著。”姜艾青怕姜老三不放在心里，故意往嚴重里說。當然，這也是事實。

　　要是病人不聽醫囑，自己不當一回事，再好的大夫也是無用的。

　　陳氏和姜來東兩兄弟卻是十分認真，保證道：“肯定會把人看好的。”

　　姜來南想了想，對姜老三說道：“爹，你可不能再胡來，要不然，要不然……”他突然憋紅了臉，晃了晃攥成拳的右手，大聲喊道：“我就不讓你當爹了。”

　　屋里為之一靜。

　　這就是有些大逆不道的話了，陳氏緊張地盯著姜老三看。

　　姜來東挪動腳尖，悄悄地把人擋在身后。

　　唯有姜艾青沒有變化。

　　她不認為姜來南的話有錯，至于姜老三……

　　姜老三苦笑一聲：“成成，往后我都聽你們的還不行嘛。”想了想又道：“剛才其實我是在想事情，覺得你娘，你、你們兄妹，我們一家人這樣挺好的。你娘說了那邊的事情，你奶那邊估計還要想法，這些日子，能避就避，避不開也就拒絕了。”總之不要去老院那邊，免得被殃及到。

　　姜老三很慚愧，但這的確是他現在的想法。

　　他的心冷了，又熱了。

　　因為雖冷，因為雖熱，他不是真的要撞到頭破血流的笨牛。

　　他懂，也愿意努力地去做出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