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五十五分,一襲金黃色旗袍的穆亦漾挽著身穿灰色西裝的楊貞在眾人矚目之下步入晚宴會場。從小早已習(xí)慣這種大場面的楊貞,突然之間覺得有許不適應(yīng)。在那些視線里,全是赤祼祼不加掩飾的驚艷、傾慕以及來自同性的忌妒。
他低頭看了身邊的小姑娘,輕聲說:“你現(xiàn)在可是眾人的焦點。”
意料之中的事情,穆亦漾俏皮地回應(yīng)著:“要不然,您以為我為何要穿旗袍,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作為東道主,貝斯挽著夫人芳娜從會場中央走過來,芳娜在看到穆亦漾進入會場的那一刻開始,身為女性,她既羨慕又忌妒,忍不住對丈夫說:“親愛的,每回見到這個孩子,她總能驚艷全場。”
想起當(dāng)初那場婚禮,身穿傳統(tǒng)復(fù)古的婚紗,穆亦漾給人的的感覺就像童話里幸福的公主;今天,穿著民族傳統(tǒng)服裝的她,展現(xiàn)了東方公主的獨特魅力。
在行臉頰禮的時候,芳娜熱情地說:“天使,無論什么時候見到你,你都那么漂亮。”
雖然只有一面之緣,然而過目不忘的穆亦漾清晰地記得,總理夫婦兩人當(dāng)初參加過自己的婚禮。穆亦漾坦率且禮貌地回應(yīng):“謝謝。我是努力打扮一番的,因為我不希望在天生麗質(zhì)的您的面前相形見絀。”
長得漂亮的女人容易招人忌妒,長得漂亮嘴巴又甜的女孩卻讓人記恨不起來,穆亦漾屬于后者。這處令人聽得心花怒放又不會讓人覺得那是刻意討好的奉承話,不說女人,男人也喜歡聽。這不,芳娜就笑得花權(quán)枝亂顫:“天使,撒謊不是個好習(xí)慣。不過,我喜歡。”
從芳娜的反應(yīng),楊貞知道,穆亦漾這個小丫頭又在賣弄她三寸不爛之舌,開始她騙死人不償命的本事。沒辦法,這丫頭總有辦法把男女老少哄得團團轉(zhuǎn)。怪不得阿水說她不從事外交是一件令人遺憾的事情。
晚宴的氛圍比較輕松,容納一百人的會場不大不小,會場布置選擇的復(fù)古風(fēng),彼具歷史感。入席之后,簡單的吃了兩道菜,穆亦漾陪著楊貞,在貝斯的陪同之下滿場轉(zhuǎn)悠。
在介紹其它桌的客人,貝斯引薦得很輕松。可是,輪到奧里斯家族里,貝斯的心里有點小打鼓。這該怎么說呢,雙方都是彼此認(rèn)識。據(jù)他所知,楊貞在婚禮現(xiàn)場也見過奧里斯家族的人。彼此都認(rèn)識的人,他還用主動介紹?雙方的人見面,會不會尷尬?應(yīng)該不至于,聽說,雖然已經(jīng)離婚,但是天使和奧里斯家族的大家長相處很要好。前不久,正是因于奧里斯的當(dāng)家人的請求,天使不遠(yuǎn)萬里地飛來羅馬,將她的前夫從綁匪手里救出來。
正在貝斯心里犯嘀咕時,穆亦漾早已上前擁抱弗朗西斯和索菲亞,爺爺奶奶叫得親熱。如果不是貝斯聽到她直接稱呼里奧和妮絲的名字,他差點以為她和大衛(wèi)還沒有離婚。令貝斯有點僵硬的是,對于自己的前夫大衛(wèi),穆亦漾竟然能毫無芥蒂地自然地稱呼其名。
人家是舊識,不須自己的過多插嘴,貝斯很識趣在站在旁邊做壁上觀。
奧里斯家族對上楊貞,可以一句話來形容,那就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是的,沒錯,弗朗西斯及其家人一致把楊貞當(dāng)做仇人。在他們看來,大衛(wèi)離婚一事,錯在大衛(wèi),然而還有一位幫兇起到?jīng)Q定性的作用,那就是楊貞。
在他們看來,如果按正常的離婚程序走,沒個一年半載,這樁跨國婚姻是不會那么輕易能結(jié)束。更不用說,如果他們知道大衛(wèi)想離婚,他們肯定會想辦法阻止。大衛(wèi)喜歡別的女人,那是一時的沖動,他的真愛仍是天使。待大衛(wèi)的沖動勁一過,他自然知道誰是他的至愛。最后,他還是會選擇天使。
至于天使,不用說,她愛的人是大衛(wèi)。要不然,當(dāng)初也不會與大衛(wèi)閃婚。他們深信,即使是天使的家人,也不會希望自己女兒輕易結(jié)束一段婚姻。兩夫妻的婚姻生活,免不了有磕碰的時候,只要過了那個磨合,沒有解決不了的難題。
只是,誰也不知道,一夜之間,24小時之內(nèi),在他們沒有得到任何信息的情況下,大衛(wèi)竟然已經(jīng)離婚。那紙薄薄的判決書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時,大家還以為是上帝在圣誕節(jié)給他們家開的蠢人節(jié)的玩笑。
他們怎么也沒想到,在婚禮上有過一面之緣的人,竟然有翻天覆地的本領(lǐng),能給天使弄來一張判決書。
然而,即使心里抱有滔天怨恨,弗朗西斯也沒會將它擺在臺面上。更不用說,他知道,即使沒有楊貞的幫忙,穆亦漾也是鐵了心要離婚。離婚一事在所難免,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雖然這不是他們愿意看到的,但是事實就是事實,它不會因為自己的意愿而改變。
見面的客套話,都很老套,幾乎千篇一律。弗朗西斯禮貌之余略帶生硬:“再次見面,是我的榮幸。”
站在楊貞身后的楊秘書在弗朗西斯開口的同時,已經(jīng)悄聲翻譯給楊貞聽。他的翻譯速度,幾乎可能媲美同聲翻譯。
聽完,楊貞呵呵一笑,很有氣度大方地說:“彼此彼此。不過,你應(yīng)該多注意身體。與上次見面相比,你的白頭發(fā)明顯多了兩根。人上了年紀(jì),得多注意身體,健康第一。”
這是大實話,在楊貞的提醒之下,穿著金黃色鑲珍珠的高跟鞋的穆亦漾稍稍掂起腳尖,往弗朗西斯的腦袋上看,真的,爺爺?shù)陌最^發(fā),好像越來越多。
這邊,聽完楊秘書的翻譯,弗朗西斯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硬生生地往肚子里吞。
歲月不饒人,每個人都會老去,長白發(fā)屬于自然的生理現(xiàn)象。他年紀(jì)一大把,別說白發(fā),即使禿頭也是正常的。可是,由于大衛(wèi)的婚變、失蹤等一系列變故,給生活向來順心如意的他造成不小的沖擊。因而,他的白頭發(fā)不知不覺地多起來。
哼,認(rèn)真說來,自己白頭發(fā)的增多,有一半是你的功勞。若不是你多事,幫了天使一把,我能操那么多心。如今你竟好意思取笑我白頭發(fā)多,不要臉的男人。
弗朗西斯對楊貞并非一無所知,兼之判決書是楊宗親自送到羅馬給穆亦漾的,因而,在埋怨楊貞多事的同時,他把楊宗一并記在心上。
禮尚往來,你取笑我瞎操心,我嘲笑你孤家寡人。來啊,讓我們互相傷害吧,看誰最先倒下。弗朗西斯記得很清楚,他聽大衛(wèi)提過,楊貞的獨子楊宗目前為目一直都是單身貴族。
他呵呵一笑,假裝聽不出楊貞的話里話:“長白頭發(fā)是自然老去的表象,我再怎么維護,也不能讓上帝贈給我一頭黑發(fā)。如今的我,兒孫成群,曾孫都牽著女朋友的小手,兩人手拉手地上學(xué)。到了這個年紀(jì),我再不長點白頭發(fā),那就成了長不大的小孩子彼得潘。”
打蛇打七寸,不得不說,弗朗西斯這招,狠狠地砸到楊貞的痛腳。若不是他多年修煉的好定力,他那張慈祥和藹的老臉差點變成萬花筒。
和阿水打嘴仗的時候,我從末輸過。今天,更不可能敗在你手下。楊貞體內(nèi)的戰(zhàn)斗力猛然提升至最高值:“在我們國內(nèi),有另外一種意義的彼得潘。說的是老人活到一定歲數(shù)之后,和小孩沒什么區(qū)別,被稱之為老小孩。我家里就有個老小孩,那是我的父親。我們當(dāng)孩子的得時常哄著他開心,他動不動喜歡向我們?nèi)鰦伤Y嚒!?p> 話是楊貞有意說的,落在弗朗西斯的耳里,更加變了味。弗朗西斯下意識的認(rèn)為,楊貞這是指桑罵槐,在怪他自作主動插手孩子們的事情。那些人,肯定認(rèn)為他故意借大衛(wèi)失蹤一事騙天使來羅馬。要不然,為何派了兩大保鏢跟著天使過來。
天地良心,那時的他因為大衛(wèi)突然失蹤的事情,六神無主,只想找個人吐露心聲,傾訴心中的苦楚,他根本沒想過讓天使過來。
夾在中間的穆亦漾聽著兩人的對話,一開始覺得挺正常的,可是后來想想,不對勁。她為何有種二大爺和爺爺兩人之間火藥味十足的感覺?
貝斯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他覺得,正常人的聊天,不應(yīng)該是這種咬著后槽牙說話的氣氛。他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天使,期待她能在兩人之間調(diào)和一下。
除了穆亦漾之外,奧里斯家族的人都知道,弗朗西斯和楊貞兩人在打一場沒有子彈的架。
妮絲不想看到穆亦漾夾在中間為難,她走過去,把穆亦漾拉離弗朗西斯,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在她小臉蛋狠狠地親一口:“天使,我聽你媽媽說,你最近都在旅游?”
既然她無緣與天使一般的女孩做婆媳,至少她希望兩人能做永遠(yuǎn)的朋友。她相信,以穆亦漾的性格,她不會因為大衛(wèi)的事情而刻意疏遠(yuǎn)與自己的聯(lián)系。
“沒錯,妮絲,最近這段時間我都在旅行,嘗遍各地美食。”
穆亦漾喜歡旅游,她是知道的。想起兩人曾經(jīng)的約定,妮絲說起來都覺得有點心痛:“我們有過約定,我要帶你玩遍意大利的景點。等你有空的時候,咱們兩個人去旅游。那四個字怎么說的,我想不起它的發(fā)音,就是讓人開心得不想回家。”
“妮絲,那個成語叫樂不思蜀。”
穆亦漾笑了,想起在海門的時候,她教教妮絲和里奧兩人說成語的故事,拗口生僻的發(fā)音,讓里奧的舌頭打結(jié),著急得差點沒暈過去。
也許是意識到,兩人之間劍撥弩張的氣氛會讓穆亦漾夾在中間難做人,弗朗西斯在里奧的暗示下,收回與楊貞誓死相殺到底的決心,注意力也放回穆亦漾的身上。至于楊貞,當(dāng)然是由里奧去應(yīng)酬。
索菲亞與妮絲兩人正與穆亦漾聊天,弗朗西斯硬插進來,他神秘兮兮的臉上閃爍著光芒:“天使,明天在蒙扎賽道有一場比賽,怎么樣,咱們?nèi)ガF(xiàn)場看比賽吧。”
聽到有賽車比賽,穆亦漾那雙葡萄眼亮起紅心,光芒比水晶吊燈的燈光還要閃亮:“賽車比賽?”
“是的,那是最高級別的完整,參加比賽的都是一流選手。”
自從坐過穆亦漾駕駛的賽車之后,弗朗西斯對她的速度和漂流念念不忘。同樣,穆亦漾對車的喜歡和狂熱,他同樣銘記于心。
真正現(xiàn)場賽車比賽,對穆亦漾來說是個巨大的誘惑。可是,想到自己此番來意大利,不是為看賽車而來的,她興奮的同時涌起陣陣的遺憾:“真是可惜,時間上有沖突。”
這也是弗朗西斯不明白的地方,穆亦漾不是公職人員,為何列入楊貞的訪問隊伍人員中。再說,穆亦漾和那個領(lǐng)導(dǎo)人物的獨生兒子,連一個正式的對外公開的身份都沒有。有些官員私底下詢問,楊貞的工作人員不肯說,要么他們隨意拋個模棱兩可的答案,說倆年輕人也許是楊貞的私人助理。
私人助理,兩個20出頭的年輕人竟能混到領(lǐng)導(dǎo)層的私人助理的級別,你以為自己是在坐火箭,“嗖”的一下能夠平步青去,簡直是笑話。
看到穆亦漾眼中的遺憾,索菲亞并不放棄,她勸說著:“你看一下行程安排,賽道就在米蘭,而且是在早上舉行。如果有空的話,我們?nèi)ソ幽悖黄鹑タ促愜嚒!?p> 四人注站在楊貞的身邊,又沒有刻意壓低聲音,作為“多面刑偵手”的楊秘,早已把這邊的對話告訴楊貞。
知道這一情報之后,楊貞一個側(cè)身,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音量告訴阿穆魯氏:“告訴囡囡,她敢去看賽車,家里的四輛豪車全被我沒收。日后,我讓她連方向盤都摸不著。”
其實,他并不想扮演壞人的角色。只不過,看到大衛(wèi)家人粘著穆亦漾的粘乎勁,他會產(chǎn)生一種羊入虎口的感覺。還有,他是親眼見識過,當(dāng)初小丫頭看到大衛(wèi)時的那個迷糊勁,腦子和智商全喂了狗。誰能保證,這孩子不再犯癡。
能夠防賊東西,可是防不住賊惦記偷你家東西的那顆賊心。楊貞覺得,身為女性之一的穆亦漾,平時再怎么冷靜,有時也會犯戀愛腦零智商的錯誤。
所以,即使他不想,但是在需要的時候,尤其是孩子爸媽不在孩子身邊的時候,特別是那對爸媽在關(guān)鍵時刻腦子也犯糊的時候,他很樂意扮個壞人。
眾目睦睦之下,阿穆魯氏當(dāng)然不會把這話說給其他人聽。他來到穆亦漾身后,用只有兩人才聽得懂的語言告訴她。
好你個二大爺,我明明拒絕人家的邀請,您還來威脅我。您對我的信心,比芝麻綠豆眼還小。氣得穆亦漾氣鼓鼓惡狠狠地橫了楊貞一眼最后,她慫慫地對阿穆魯氏說:“我拒絕人家,不去。”
幸好在阿穆魯氏來之前,她已經(jīng)拒絕了弗朗西斯。要不然,即使沒人聽得懂阿穆魯氏搞亂,他們也能猜得出,肯定是楊貞不允許穆亦漾去看賽車。
喲,臭丫頭還急眼了。小樣兒,管不了阿宗,我還治不了你。楊貞正面杠上穆亦漾的無聲抗議,還給她一個“你奈我何”的挑釁眼神,把穆亦漾看得一愣一愣的。那人誰啊,拽成二百五的老樣兒,是我那沉穩(wěn)中庸的二大爺?
與弗朗西斯幾人簡單的聊幾句之后,穆亦漾要陪楊貞到其他桌去聊聊。得,只要離開這桌,同聲翻譯楊秘書自動自覺地站離楊貞身后,成為眾多陪同人員的其中一員。穆亦漾呢,還得繼續(xù)當(dāng)楊貞的翻譯。貝斯明顯松了一口氣,腳步也輕松起來。
與奧里斯家族的人同坐一桌的安德魯看著外甥戀戀不舍的眼光,嘆了一口氣,問著:“天使身邊的年輕人,是不是她男朋友?”
那人與天使形影不離,朝夕日處之間產(chǎn)生感情,不是沒可能的事情。
搖了搖頭,大衛(wèi)在安德魯?shù)淖⒁曋拢穆曊f:“那是他們國家領(lǐng)導(dǎo)人的獨生兒子,和天使是好朋友。”
想當(dāng)初在鴻苑里時,旦旦那毛孩子動輒以大舅子自居,口口聲聲喊自己妹夫。
原來如此,安德魯心中的疑惑終于得解。那個年輕人的身份如此敏感,份量可不輕,沒想到楊貞也敢?guī)С鰜怼С鰜硪擦T,居然沒有對外公布,搞得許多人還以為那是他家里的親戚。
“大衛(wèi),聽我的。我知道你還愛著天使,愛她,就去追她。只要她一天沒結(jié)婚,你仍然還有機會。”安德魯拍著外甥的肩膀,勸慰著,“能否贏回囡囡的心,全看你的行動。”
真如你說的那么簡單,再好不過。大衛(wèi)一口飲盡酒杯里的白蘭蒂,自嘲著:“剛才天使看我,和看其他人沒兩樣。您覺得,我在她心里還能占據(jù)一個角落?”
今時今日,天使早已當(dāng)他是路人甲乙丙丁的某一個。只有他自己,仍然沉溺過往的甜蜜,不愿清醒。
外甥的消沉,不是安德魯愿意看到他:“你今晚特意出席這個晚宴,只是為看天使一眼?”
“要不然,我還能怎么做?”大衛(wèi)苦笑,喃喃自語,“這種可遇不可求的見面,我求之不得,怎會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