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問龍九這個學(xué)校最滿意的東西，那么并不是那棟歐式風(fēng)格的螺旋教學(xué)樓，也不是那個世界級的運動場，更不是據(jù)說和七星級酒店一模一樣的衛(wèi)生間和馬桶。

　　對于一個“不那么瘦”的人來說，食物當(dāng)然是最重要的。于是第一食堂的烤羊排，理所當(dāng)然的取代了龍九心里回鍋肉的位置，成為了老大。

　　而這個燈光柔和，干凈衛(wèi)生，整座建筑呈現(xiàn)“鳥巢”型的銅川一中第一食堂，讓龍九產(chǎn)生了對這所學(xué)校的強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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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會以后，龍九就拿著書又到了圖書館看了會兒書，然后想起母親說的話來，便去女生宿舍樓下坐了一會兒，一邊看書一邊看人。

　　讓他失望的是，再也沒看到過類似禾笑笑的那種值得駐足觀賞的美麗。

　　只是有一些高年級的女生，化了妝，穿得很少露出暗黃色的肌膚來。

　　然后有幾個探頭探腦的男生，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她們，那些女生發(fā)現(xiàn)了，卻不說明，反倒是偷摸的發(fā)出竊喜的笑聲。

　　老實說：龍九幾乎以為自己的審美出現(xiàn)了什么問題。因為他并不覺得這叫做“美麗”。

　　當(dāng)然，坐在這里，龍九的心中有一絲隱約的期盼，那個大嘴猴的禾笑笑——不過也只是隱約而已。

　　怎么說呢，即使在路邊看到一朵極美的花兒，內(nèi)心也會有摘下來聞一聞甚至拿回家供養(yǎng)起來的沖動。

　　到最后，龍九的如意算盤還是沒有打響，設(shè)定的鬧鐘響起來的時候，他還是沒有看到禾笑笑出來。

　　他只好收起心間那一點點期待，踱步到食堂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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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烤羊排、烤羊腿、臘腸炒飯、雞蛋羹、土豆絲以及喝完一碗排骨玉米湯，總計花掉20華幣之后，龍九邁著大步打著飽嗝回到了105宿舍。

　　走到門前，燈光亮著，白色的燈光透過門縫在地下照出影子來。龍九懷著有些忐忑的心情，推開了大門。

　　推開大門前隱約聽得到一些聲音，進(jìn)去后這聲音就變得大了，從銅川四周不同地方趕來這里的人，此時有著說不完的話。

　　龍九走進(jìn)去，果然里面已經(jīng)有4個人，兩個躺在床上，有蚊帳遮著，看不清，另外兩個把書桌前的椅子掉了個頭坐著。

　　看見他進(jìn)來，他們停下了當(dāng)前正在討論的話題，一起問他：“你是龍九嗎？”

　　龍九答：“是。”

　　靠角落的那個坐在椅子上，看著他說：“快進(jìn)來，就差你了，以后就是咱們5個一直住一起了。”

　　然后又開始自我介紹。

　　進(jìn)門1號床上躺著的是趙易，銅川本地人，跟龍九一樣是考進(jìn)來的。

　　接著2號床是錢爾圖，坐在椅子上，人長得一般。也是銅川本地人，不過是交擇校費進(jìn)來的。雖然本地人的擇校費比較低，但也花了2萬多華幣，還要加上后續(xù)的學(xué)費和雜費。

　　3號床正是靠角落里坐在椅子上那個，叫做孫時瑞。比龍九還要胖，只是五官整齊，濃眉大眼，看上去倒甚是討人喜歡。

　　他說他是從銅川周邊一個叫做合川的地方過來的，大巴車要坐兩個多小時。不過他成績也不錯，是自己考上來的免費生，只是排名低了些，學(xué)費和書本費不免。

　　最后就是4號床的李思。他探頭出來的時候龍九看了一眼，人長得倒是清秀，只是太瘦了，肉貼著骨頭都能看清血管，眼睛有些無神皮膚發(fā)白，像是營養(yǎng)不良。

　　李思是從雙橋過來的，成績一般，所以當(dāng)然也沒考上。規(guī)規(guī)矩矩的交了5萬華幣的擇校費，家里條件遠(yuǎn)沒到能輕松支付這筆錢的程度，少年提起他家里情況的時候，語氣有些憂愁，只是他自己可能沒有發(fā)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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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吃完晚飯開始，整整聊了一個半小時還要多一點，大家仿佛存了一肚子的話要在今天全部都說出來。

　　從家里說到學(xué)校，從成績說到未來，再從未來說到班上好看的女生。

　　然后在熄燈后，他們說到了死亡！

　　當(dāng)時的全部對話是這樣的——

　　孫時瑞：“龍九，你剛才進(jìn)來的時候拿著的那本書，不是教材吧？我好像沒見過。”

　　龍九：“只是一本閑書而已，我沒事的時候就翻翻。”

　　李思：“閑書？好看嗎，叫什么名字啊。”

　　龍九：“是米塔拉·維斯的《論死亡》。”

　　李思（懵懂）：“叫什么？”

　　龍九：“米塔拉·維斯的《論死亡》！”聲音大了些。

　　李思（恍然大悟）：“哦哦！死亡！”

　　錢爾圖：“死亡？！死亡是什么東西。”

　　龍九：“死亡就是未來的某一天，你會停止呼吸，然后永遠(yuǎn)的不存在了。

　　“你會沒有感覺，沒有存在的概念。以后的時空里，斷然不會有你的存在。

　　“就像是睡覺沒有做夢一樣，但是死亡永遠(yuǎn)不會醒，這種不存在的虛無的感覺會伴隨你永遠(yuǎn)永遠(yuǎn)。

　　“你再也看不到鮮花和綠草，看不到藍(lán)天和白云。你再也吃不到薯片和可樂，也吃不到炸雞和烤鴨。你愛看的動畫片或者電視劇，通通都看不了了，你所珍愛的一切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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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是沉默，是長久的沉默。他們4個人仿佛在思考著死亡。然后某一瞬間，眼淚開始掉下來，接著哭泣，最后是嚎啕咆哮。

　　這種4個人的合奏，終于把走廊外的聲控?zé)舫车昧亮似饋恚踩缭敢詢數(shù)脑谌雽W(xué)第1天就把生活老師召喚到了寢室。

　　當(dāng)生活老師來了并且問他們?yōu)槭裁纯薜臅r候，他們并沒有臉面說自己是被活活嚇哭的，于是都扯了個謊，說是自己想家了。

　　生活老師好一同安慰，甚至抓了一把糖給他們一人分了幾塊。半個小時以后，見他們情緒穩(wěn)定，生活老師才離開。

　　也許是哭的累了，不久4個人都睡著了，孫時瑞發(fā)出了哼哼似的呼嚕聲，而龍九在沉思中，久久不能入眠。

　　他躺在床上思考著什么，新的預(yù)演在這時候更加頻繁的變化，龍九竭盡全力地把這些預(yù)演壓制，以便能睡一個好覺明天早點起來準(zhǔn)備軍訓(xùn)。

　　只是今天好像有點興奮了，預(yù)演在這種興奮的感染下更加活潑，然后龍九就更睡不著了。

　　他索性看著天花板，不再壓制預(yù)演，從而讓預(yù)演克制這種失眠的無聊。

　　然后龍九聽到了一種聲音，“你想知道活著的意義嗎？你想真實的活著嗎？”

　　龍九想，這兩個問題有什么意義嗎，我現(xiàn)在不就是真實的活著？我活著的意義難道不是因為我仍然活著嗎？

　　龍九好像聽到那個聲音說“不對”，然后感到一股天旋地轉(zhuǎn)，就像是預(yù)演一般，進(jìn)入了一個陌生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