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越最高山脈的馬車急速下墜,這是因為昏迷的陳曦失去了對周圍空間的掌控。劉瞳無計可施,只好把陳曦接過來摟在懷里,林鏡心策動魂力,一道旋風托住馬車,又一道勁風向前推進,馬車向南方滑翔而去,逐漸深入連綿的原始森林,陳朔和高垣茉都在那個方向。
原始叢林深處的山谷,靠近一處山崖的洞穴附近,數十名身穿獸皮頭插羽毛臉上涂彩的野人,手持長矛短刀,潛藏在密林各處,密切關注著洞口的情況。唯獨最后過來的一個家伙,他拎著一根短木棒,大搖大擺走向雜草后面的洞穴,一副心不在焉。
一些野人面露擔憂,有些一臉幸災樂禍,還有人已經閉上眼睛。只見那個人如同散步一樣悠閑地靠近洞口,距離洞穴二十米左右的時候,一道青色影子劃過碧綠的草尖,無論剛才抱有怎樣的心態,所有野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
陰風呼嘯,草色撩動。刺溜一聲,噗嗤一聲,咔嚓一聲,嗷號一聲,啪嗒一聲,一切歸于平靜,只有最后那個人踩著松軟的草地沿著原路返回,只是這次手上的棒子不見了,那個野人邊走邊哼歌,就像真的只是來這里轉一圈。
“我有一頭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著去趕集,我手里拿著小木棒……”
歌聲隨人影遠去,很快消失在密林之中,一個個呆若木雞的野人終于長長出了一口氣,隔了半晌,才有人小心翼翼地靠近洞穴方向。就在洞口外不遠處,野人們看到綠色草地上躺著一條青色巨蟒,一根木棒插進張開的蛇口里,另一端從蟒蛇的眼睛后方捅了出來,棒子從中開裂成兩半,與蛇頭交界處還卡著一塊染血的碎骨片。這條一口足以生吞一個成年人的巨蟒,只有一大半身體竄出洞穴,看不到洞里的蛇尾。隨著聚攏過來的野人越來越多,驚呼和倒吸涼氣的聲音不絕于耳。
山谷中一片開闊地,陡峭的懸崖底部,山洞與簡單的茅草屋相間分布,最邊緣的一座嶄新茅草屋前,幾個身穿獸皮的婦女正在幫一名同樣身穿獸皮卻明顯皮膚白皙的小姑娘編織草席,一群人邊做邊聊,盡管小姑娘無法完全聽懂婦女們具體說了什么,但多少能猜到是關于結婚、生娃、過日子的話題,還時不時意味深長看著小姑娘。
遠處,走來一個精瘦黝黑的小伙子,他一靠近茅屋,婦女們的議論更加激烈,都熱情地招呼小伙子,把他送來的野兔獾子掛在鉤索上,小伙子只知道傻笑,對著婦女們大聲傻笑,對著皮膚白皙的小姑娘害羞傻笑。然后再也受不了婦女們的起哄,一溜煙跑遠,然后躲在大樹后面偷看這邊。婦女們又對小姑娘一陣嘰嘰喳喳,小姑娘始終淡淡微笑不說話,似乎也很害羞。
一名青年哼著歌從密林深處走來,手里拎著幾只野兔,與小伙子送來的不同,他手里的兔子還活蹦亂跳蹬著腿,明顯都是直接徒手抓來的。
等到青年走近,嘰嘰喳喳眉飛色舞說個不停的婦女們頓時噤聲,都有些忌憚地看著他,青年沖他們笑笑,把幾只兔子丟進圈里,去小溪邊洗了把臉,當他回來的時候,婦女們都走光了。
“我會吃人嗎,真是的。”
青年拾起編了一半的草席,動作迅捷地開始編織起來。小姑娘收起地上的陶罐,淡淡說道。
“誰叫你剛來就打死了一頭牛。”
青年本想辯駁,那頭牛發了瘋一樣沖過來,難道站在那里讓他頂,可過去的事也不用太在意,今天他一棍捅死那條大蟒蛇,等男人們回來了還不知道怎么議論他呢。原本,他對這些事都沒興趣,可誰叫他不喜歡看見有人死呢。
“阿甘又來送吃的?”
青年忽然問道,小姑娘沒理他,青年繼續說道。
“阿甘其實挺不錯。”
小姑娘睨了青年一眼,后者馬上解釋。
“不是那意思,這不吃人嘴短嘛,說兩句好話,良心過得去。”
小姑娘收拾好東西,點燃灶臺準備燒水煮肉。青年立馬放下手中的草席,拿起小刀三下五除二將阿甘送來的兔子開膛破肚剝皮洗凈,整齊碼放在灶臺旁邊,洗了手再回去編草席。
“茉,你喜歡這里嗎?”
炊煙裊裊的時候,出去狩獵的男人們回到小寨,一陣熱鬧,名為陳朔的青年詢問身邊的少女。
“嗯。”
高垣茉點頭,表情恬淡,神態安寧。一陣沉默,陳朔剛想說話,兩名大漢來到茅屋前,向青年捶胸,陳朔站起同樣捶胸示意。其中一人遞上一個罐子,里面放著一枚雞蛋大小的蛇膽,另一個笑呵呵將一壇子果酒放下,兩個人嘰里咕嚕說了幾句,青年點頭表示同意,他們再次捶胸,轉身離去。
陳朔看著手里的小陶罐,又看看這么一大缸難以下咽的粘稠液體,似乎做了決定般跑回屋里,提出兩壇子同樣的果酒放在屋前,又來回兩趟一共湊齊六壇,然后扯開嗓門向寨子里咆哮,把所有人都叫過來。
等到所有人聚齊了,陳朔拉著高垣茉來到族老面前,獻上那枚蛇膽,族老喜笑顏開地接過禮物,高聲說了幾句話,就像悠揚的挽歌,寨子里男男女女頓時興奮起來,各自跑回家中取來陶碗,早有幾名壯漢扛起了酒壇,為每個人倒滿果酒。最后,全寨人一起將酒碗舉過頭頂,又放在地上,最后端到面前,對陳朔與高垣茉兩人說了些什么,同時舉杯一飲而盡。
陳朔笑逐言開,高垣茉只是低頭不語,人們喝完了酒開始唱歌跳舞,又有人從各家拿出一些酒肉,篝火沖天而起,一派喧鬧。直到夜深,眾人散去,各自回家,整個晚上,只有阿甘一人站在遠離人群的黑暗中,默默看著這一切。
兩人手拉手回到屬于自己的茅屋中,并肩坐在泥土砌成的床上,幽深的黑暗中,久久沒人說話。
“就像做夢一樣。你說,是不是真是夢,我們其實明天一早醒來,又會穿上衣服去上學?”
又是沉默良久,高垣茉溫柔地說。
“是不是夢都好,至少你還在。”
陳朔嘿嘿一笑,又長嘆一聲。
“唉,你說,我這種渣男,要是還在那個時代,你會不會嫁我?”
少女輕笑,很隨意地說道。
“才不會理你這種人。”
青年搖頭,一臉惋惜。然后神情凝重,將少女擁入懷中,有些沒落地說。
“以后,只剩下你和我了……”
陳朔想起劉瞳,只能一聲長嘆;想到林鏡心,只能默默道聲抱歉;不能想起陳曦,心太痛;宇文適,是個白癡;山姆,那個老賤人;最后的最后,他居然想起了便宜岳父大人,不知道他的偉業能否實現,能不能給那塊土地上的人民帶來和平富足的生活。
惆悵了半晌,青年忽然感覺與其考慮這些有的沒的,不如專心應對自己的新婚之夜,于是很不客氣地開始履行身為丈夫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