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柳開車來到醫院，和上次一樣先去沐浴更衣，把自己收拾利落。

　　這次，沒有再問什么問題，直接爬到設備上仰面躺好，這套流程他也算輕車熟路了。

　　醫生蓋好罩子之后沒多久，老柳眼前一黑，就又進入到過往的回憶中。

　　話說春根把那些昂翅魚賣了6毛錢之后，他這個星期破天荒地在學校食堂吃過4次菜。

　　雖然也不是什么多好吃的硬菜，但油水多少有點，這一個星期他從來沒有餓肚子睡覺。

　　周六的晚上，他迫不及待地跑到碼頭，再一次登上了回家的小船。

　　早上一到家，他就匆匆忙忙地帶著裝備出發了。

　　到附近的幾家小孩手里收刮了一圈蚯蚓之后，春根又跑到河邊下起了串鉤。

　　下好了鉤子才抽空回家補睡了一覺。

　　母親看到春根才過了一個星期就又回來了，還以為春根有什么急事要用錢呢。

　　春根也沒有過多地和母親解釋原因，拎著水桶跑到河邊，急急忙忙把早上下好的串鉤一個個地收了回來。

　　這次收獲一般，100多個魚鉤才釣到不到20條昂翅魚，看看魚的個頭，估計也只有6斤左右，

　　這些魚也賣不了多少錢，小春根沒敢耽誤時間，頂著大太陽再一次把鉤子下到了河中。

　　趁著等魚上鉤的時間，春根還摸了一會螺螄。現在正是這東西肥美的季節，春根想炒好帶回學校。

　　宿舍里有兩個比自己還大的學生，沒事的時候還喜歡喝兩口燒酒。也沒什么菜，有的時候吃點家里帶的咸菜，有的時候就干喝。

　　這兩個大哥平時都挺照顧春根的，春根想給他們弄個下酒菜。

　　一直等到快要吃晚飯的時候，春根才把河里的鉤子都取了上來。

　　這一批的收成也不是很理想，加上上午的收獲，勉勉強強能湊夠10斤魚吧。

　　看來這次發不了小財了，好在10斤的最低目標達到了，加上摸到的螺螄，這次也算沒白回來。

　　春根帶著家伙回到了家，正準備將處理好的螺螄下鍋的時候，小強帶著幾個附近的半大小子跑了進來。

　　“哥，你是回來抓魚的吧。上午我聽嬸子說你拿著魚鉤出去了，就知道你又回來抓魚了。咋樣，收獲如何。”小強一邊幫春根抱稻草，一邊嘀嘀咕咕地問。

　　“行啊，兄弟，學會打探軍情了啊。被你猜中了，我就是回來捉魚的。不過沒捉到多少，和那天差不了多少。”春根剛想告訴小強上次的那些魚賣了多少錢，卻發現這小子一直眨眼睛，就把溜到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關鍵時刻還得靠你兄弟我，我帶著這些家伙，在河里忙活了大半天的時間，捉到不少魚，你都拿去吧。”小強挺著胸脯向春根邀功。

　　你還別說，這小子平時干活就是把好手，常年勞作下來，還真有一身腱子肉。

　　那年頭大家還不知道健身塑形這些個東西，只是覺得小強很壯，是個干農活的好材料。

　　臭小子們從門外抬進來兩個水桶，其中一個桶里都是昂翅魚，足足是春根桶里的兩倍還多。

　　另一個桶里是一些鯽魚，還有一條大鯉魚。

　　鯉魚這邊都不怎么喜歡吃，捉到的鯉魚都剁碎了喂鴨子。但是基本都喜歡吃鯽魚，無論是紅燒還是做湯。

　　春根把這些昂翅魚留下之后，那些鯽魚就讓那幾個小子分了。家里也沒有什么東西能招待這些小子，和小強一起謝過了這哥幾個之后，這幫家伙就各自回家吃飯了。

　　晚飯小強就在春根家吃的，都是些家常小菜，小強從小就經常在春根家吃飯，早就習慣了。

　　剛開始春根媽媽還有怨言，覺得這小子太能吃。可是春根爸爸很喜歡小強，一直把他當成自己的小兒子，家里做好吃的時候總是不忘讓春根叫小強來一起吃。

　　漸漸的小強長大了，家里有活的時候小強比誰都積極，連春根娘都開始喜歡上這個沒娘的娃了。

　　吃好飯春根收拾東西的時候，小強趴春根耳朵上說：“哥，你帶我一起進城一趟唄。我爸從來不帶我去，我都18了還一次沒進過城呢。你就說你東西拿不了，讓我送你一趟，明天晚上我自己坐船回來行嗎？”

　　也不怪小強想要進城，村里比他小的孩子也基本都去了，他著急也是應該的。

　　經過小強父親的同意，春根帶著他和那些魚一起上了回城的小船。

　　早上剛下船，那天收魚的人就又攔住小哥兩，想要購買他們兩個的魚。

　　這次春根沒把全部的魚都賣給他，而是把自己捉的那些魚留了下來。剩下的那些魚賣了1塊3毛錢。

　　春根把小強領到了一個小市場，讓小強上午先一個人在這擺攤賣個試一試，并一再叮囑小強不要亂跑，就在這里等自己，下課他就來帶小強去吃好東西。

　　春根上次就想過自己擺攤賣魚的事情，可是自己要去上課，這次正好小強來了可以讓他先試試看。

　　“小強你就在這賣魚，大的5分一條，小的3分一條。我下課就來找你。”

　　春根上課的時間就要到了，連吃飯都沒時間了，一路小跑地趕回了學校。

　　整個上午他都在為口袋里多了1塊3毛錢而激動，一直到快要放學的時候饑餓感才代替了興奮感。

　　想著小強還在那邊等我自己，春根只好餓著肚子先去找小強。

　　剛到市場的時候一下子沒找到他，可把春根急壞了，這要是把小強丟了，回家搞不好父親會把自己的腿打折。

　　正找著呢，遠遠的聽到了爭吵的聲音，聽著好像是小強。

　　春根趕緊跑到出事地點，撥開人群擠了進去。

　　幾個好像是管理市場的人正把小強圍在中間，小強的手死死地拽著手里的水桶不肯放。

　　春根趕緊跑上前去拉住了滿臉通紅的小強，由于極度的激動和緊張，小強的手上青筋鼓起了多高。

　　加上他那大身板，這幾個市場管理員一下子還真不敢把他怎么樣。生怕惹怒了這個混小子，場面不好收拾。

　　“幾位大哥，我代替我弟弟給你們賠不是了。他是哪里得罪了幾位大哥嗎，你們別跟他見識，我是他哥有事跟我說吧。”

　　春根這一出現，幾個管理員的臉色更不好看了。眼前的這個也不比剛剛的混小子差多少，一個就不好對付了，這又跑來一個。

　　“你弟弟未經許可擅自擺攤，違反了管理條例。我們也是公事公辦要沒收他的這幾條魚，可是他就是不配合，抓著桶不肯放手。我告訴你，他要繼續鬧下去，公安會來找他的。”有一個30多歲的人對春根說到，估計可能是這些人當中的小頭頭。

　　“不要了不要了，俺們是鄉下來的。家里孩子多，吃的不夠了。就想弄點河里的魚來城里賣，換幾個錢買點糧食。鄉下孩子不懂規矩，幾位大哥高抬貴手。魚俺們不要了，桶給俺留著行嗎，家里就這么一個桶，謝謝幾位大哥了。”春根一邊解釋一邊彎腰給幾位大哥鞠躬。

　　“哎，你比你弟弟懂事多了。配合一下多好，事情不就解決了嗎。魚我們拿走，桶你們留著吧。下次想再來賣魚的話，先去登個記，我們也不會為難你們的。”那個小頭頭，一邊從桶里拿魚，一邊對春根和小強說。

　　桶里也沒剩多少，一共也就10條魚左右。小強還是不服，手里抓著水桶，瞪著大眼睛盯著那幾個人，胳膊上的肌肉可能因為生氣了的原因還不時地抖動幾下。

　　那幾個人拿好魚之后，也沒多停留。隨著散開的人流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哥，他們憑什么。這不是明搶嗎？幾條魚我到不在乎，可這氣我受不了。今天你要不來，我非教訓他們幾個不可。”小強的胸脯急劇地起伏著，顯然是真動了氣。

　　“行了，兄弟。城里有城里的規矩，這幾條魚就當交學費了，以后咱就知道了。縣官不如現管，到了人家的地盤就得聽人家的。算了，別生氣了。餓壞了吧，跟我回學校吃飯去吧，再晚了就什么吃的都沒了。”

　　聽春根這么一說，小強才憨笑了幾聲。“哥，是真餓了。沒碰見這幾個貨之前就兩眼冒金星了。”

　　回學校的路上，小強又塞給春根了幾毛錢，這是他剛剛賣魚的錢。春根在里面還發現了一斤糧票，這可是好東西，特別是對他們來自農村的孩子來說。

　　“小強這糧票哪里弄來的，這可是好東西啊。”春根抑制不住喜悅，連忙問起小強糧票的來歷。

　　“剛剛有個阿姨要買魚，說錢沒帶夠，就提出用糧票買。我也不知道這糧票值多少錢，心里想著反正魚是河里抓來的，能換點糧票也好，就和她換了4條魚。”小強一五一十地講給春根。

　　“傻兄弟，有了這個咱就不用回學校吃了。走，哥帶你去飯館吃。”

　　別說小強了，春根都沒去過飯館。錢不夠不說，也沒有糧票。但從同學口中，春根多多少少還是聽到了一點飯館里東西的價格的。

　　去飯館的路上春根還想，多虧了小強有個好身板。要不然今天連魚帶桶就都保不住了。一個桶可好多錢呢，這趟就等于白干了。

　　今天要是換了別人，估計那幾個人可能就不是那個態度了。

　　桶保不住不說，搞不好小強還要吃虧，看來以后想在外面混，一個好身板還是挺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