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少年，遠遠看著一輛馬車，向著一個不屬于他的方向駛去。心中只覺得空落落的，那個人最終還是走了。他掂量一下那把劍，重了幾分。

　　少年叫長遙，父親出門闖蕩，沒有回來過，母親體弱多病，一天，她也沒回來了。他一直是一個懦弱的人，哪怕他有比同齡孩子更強壯的身體。他很小就開始自己打獵，養活自己和母親，可是母親最后沒和他說一句話就走了。他從來沒怯過誰，他一開始沒有名字，大家都叫他鐵娃，一個敢摸老虎屁股，敢拽熊耳朵的鐵娃娃。可是誰也沒用想過，這個鐵娃，在沒有人的森林里哭紅過多少次眼。

　　后來，村里來個仙子一般的姑娘，不偏不倚，就在鐵娃家旁邊住下了。

　　那一天，鐵娃從森林打獵回來，看見這個姑娘，沒給好眼神，

　　“別處到處是地兒，為什么住這？”

　　姑娘笑著說

　　“就住一段時間，不長住。”

　　“呵呵，老實點，山里野物多。”

　　“知道了，謝謝。”

　　鐵娃沒有回應她。

　　第二天，姑娘登門，想向鐵娃買些肉和野果。

　　“這里不用這東西，但是我一個人吃不完，可以分你一些。”

　　“謝...”

　　“村里不能打獵的老人家我也分的。”

　　姑娘只是笑了笑，還是把錢放在他院子的石桌上。

　　后來，他每天都去給姑娘送食物，誰知道，姑娘炒了一手好菜，鐵娃半推半就，也就吃了。從哪以后再也沒有離開那張餐桌。

　　一天，姑娘撫琴，彈了不知什么，只是鐵娃眼淚簌簌落下，在姑娘的面前哭了。

　　后來鐵娃和姑娘寫字，學詩，姑娘給他起來個名字長遙。

　　再后來，姑娘教他練劍，鐵娃悟性很高，姑娘說他是劍胚適合練劍。

　　姑娘問過他，練劍為什么，為什么不學琴。

　　“那些精巧物飾我就不糟蹋了，劍挺好的，有鋒有棱。”

　　“練劍要有目的的，為什么練劍。”

　　長遙笑了笑，就只是看著姑娘。

　　后來，日子平淡無奇，可他很開心。

　　后來，她走，走前告訴他。

　　“走出去，別窩著。”

　　他鼓起所有勇氣

　　“我喜歡你。”

　　姑娘笑了，林子丟了顏色。

　　“我叫蟬顏。”

　　后來的后來，他放下了劍，坐了很多天。把獵來的野物全分給了村里老人，走了。

　　從哪以后，他便到處找人比試，練劍。

　　走到一處打到一處，劍下亡魂不知凡幾，劍法一日千里，出劍即分生死。

　　人送外號劍鬼。

　　他打到各大名門宗派，而那些宗派選擇，避

　　他生前血戰幾百場，無一敗績，劍意到達頂峰，與宗門里養尊處優隔了幾個昆侖。面對這樣的結局，他也只好不歡而散，卻走了很遠，到了一座寺廟，大搖大擺走進去。

　　“我來試劍，誰敢一戰？”

　　廟內僧人不為所動，掃地的掃地，打水的打水。他本就沒處宣泄火氣，就拔了劍。

　　“施主，請進來一聚。”

　　“得嘞。”

　　一個典雅的禪房里，打坐著一個白發垂地的佝僂老僧。他便進去，隨意坐下。

　　“施主，劍心不純。”

　　“何解？”

　　“施主不是嗜殺之人，卻處處殺人。”

　　長遙沉默。

　　“施主不是為殺而殺，劍法狠厲，卻恍惚若有紫氣，不是殺人的劍法，是伏魔去妖的劍法。”

　　他還是沉默，他如今劍術不得寸進，也發現了養意的弊端，他的劍意不夠純。

　　“劍，君子正身之物，若有人贈予施主，何意”

　　他面露吃驚，下意識的按住劍。

　　“施主不必吃驚，都寫在臉上，癡，苦，急。”

　　“那。”

　　“施主不如放下劍，在我這處，清修幾日。”

　　“不甚感激。”

　　“練劍不是朝夕的事。”

　　“不夠，還是不夠”

　　他已經連做夢的時間都拿來揮劍了。可是不夠

　　“放下才能拿起，不拿便是拿。”

　　“請前輩，幫晚輩存劍。”

　　那老僧，輕撫劍身，拔劍，入鞘。一股劍意一閃而逝。

　　“前輩練劍？”

　　“以前的事了，放下了。”

　　那臉上的皺紋擰成一個菊花，他一向對老人尊敬。卻覺得眼前的老人格外親切。

　　“請前輩出劍。”

　　那老人笑了笑，就一抖劍鞘。

　　長遙這輩子第一次輸了，笑著輸了。

　　他在那寺廟里吃齋清修，一年之后，劍意不退反進，氣息內斂。

　　長遙準備要走，老人最后對他說了一句。

　　“拿的起放得下，才是劍。”

　　“晚輩懂了。”

　　那老人在笑，卻好像在告訴他，他不懂一般。

　　后來，長遙開始去尋找那個姑娘，一處又一處，他怕，怕那個女子為人妻，為人母。或者消失了。他去過偏僻的小地方，也去過繁華的城市。當他真正踏進那座城的時候，心中有著激動怕，忐忑，也有著希望。

　　他打聽起那個姑娘的名字，可是城里的人明顯排擠外鄉人，他處處碰壁。

　　到了一座酒館，點了一壺茶，他從不喝酒。

　　聽著那些來來往往的酒客談天說地，江南海北。

　　“春滿樓的蟬姑娘知道嗎？”

　　“知道知道，花魁呀。”

　　“隔著一層紗，都覺得美呀。”

　　“聽說蟬姑娘賣藝不賣身。”

　　“呵，是銀子不夠吧。”

　　“哈哈哈。”

　　他靜靜聽著，心里最后一份清明被打破。可能是她嗎？

　　那天，晚上，他便去了，春滿樓，可是他人生中少有的窘境出現了，他連門都進不去。

　　那些個舞姿弄騷拉客的女子看見他，簡直眼里冒光。

　　不得不說，長遙生了一副好面容，英氣俊朗。配劍，食蔬，養意，青澀，英挺。

　　所以，他只能在遠處彳亍。最后迫不得已。

　　“蟬姑娘可以見一面嗎？”

　　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聽清了。

　　然后就在各色眼光的注視下，進去了。

　　到了一個裝璜的明顯豪華不少的房間前。

　　他有預感，里面的人兒不是她，她喜歡靜。可是他還是無法確定。直到門被推開，他被推進去。茫然無措中，進去了。

　　不得不說，那個女子，極美，卻是一股煙塵氣，她是繁華的孩子，而她不是。

　　他轉身就要走，那女子開口了。

　　“公子既然來了何必走？”

　　聲音酥骨。長遙呼吸明顯急促了幾分。

　　“姑娘，找錯人了。”

　　“我卻認準人了。”

　　女子眼里有著悲傷，生在風塵中，一生怕是也就如此這般了。翻不了身了，她的魅力也不過她的處子之身。得到了，也就輕賤了，與樓下女子沒有分別了。她不甘，便看眼前少年氣質不凡，又是寶瓶未漏，便想賭一把。女子挪動腰肢，慢慢的走來，倩倩的手指輕輕觸碰在少年的背上，

　　“公子……”

　　長遙臉色漲紅，默念心經。

　　“姑娘，何至于此。”

　　“求生而已。”

　　“我帶姑娘走。”

　　“那公子可是富可敵國？”

　　“不，我就只有一劍而已。”

　　那個姑娘笑了。笑得干干凈凈，或許這才是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