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陽西下。
古尤村外,林中小道旁。
“哼,真沒想到,你小子居然趁我不在偷偷地跑出來了。更讓我意想不到的是,我太一井林門中的功法秘籍,竟然也被你給偷學了去!”
太一門是人間道門的三大門派之一,其余的兩大門派,分別是無極門和天虛門,太一井林門是太一門的一個小分支,道場設在井林城外,其中修道士眾多。
“在我太一井林門中,凡是敢偷學功法之人,按照門規(guī),那是要被砍掉四肢的,而且還必須得齊根砍斷,將其變成生活不能自理的人棍?!?p> “我現(xiàn)在該怎么對付你才好?”
說話的是一名中年男子,約摸四十來歲,四肢發(fā)達,體型健壯,他的身高有近二米,穿著一身灰藍色的長袍。
這身標準的裝束。
讓人一看便知道他是個道士。
此時,這個中年道士抓著梅駒樺的衣服后領,那只孔武有力的粗壯臂膀,直接把梅駒樺給提了起來,將他懸在半空當中,宛如拎著一只小奶狗般輕松。
此刻梅駒樺的神情十分萎靡,他低垂著腦袋,身體不停地哆嗦,絲毫不敢去看這中年道士的眼睛。
那張之前被郁徽扇得紅腫的臉龐,都還沒來得及消腫,此時又遭受到第二次傷害,導致他的面部變得更加腫大了。
現(xiàn)在梅駒樺的身上。
還多出了七八道傷口。
因為剛才偶遇這中年道士之時,梅駒樺一心想要逃跑,在他自己的劇烈反抗之下,這才受的傷。
雖然感覺很疼。
但好在傷得不嚴重。
只是一些皮外傷。
聽說偷學太一井林門的功法,就要遭受到那樣殘酷的懲罰,梅駒樺猛然一個激靈,頓時渾身變得酸軟起來,他襠部一熱,直接被嚇得尿濕了褲子,尿液滴滴嗒嗒流下地面。
腥臭的氣味。
彌散在這片空氣之中。
梅駒樺可不想變成那副模樣。
光想想就覺得太恐怖了。
他哭哭啼啼地哀求道:“索云道長,我……我知道錯了,你就饒了我吧!以后,以后我再也不敢逃跑了……”
“哼,天真,既然你落回了我手里,你以為以后還有機會逃跑嗎?”索云道長面露譏諷,神情極為不屑,看著尿了褲子的梅駒樺,他心底有一股莫名的快意和舒爽。
把梅駒樺扔在地上,他一只手伸進梅駒樺的衣服內(nèi),開始不停地摸索起來,直到把梅駒樺身上藏的東西,全都給搜了出來。
他搜出來的這些東西,其中有太一井林門的三本功法秘籍,還有兩個裝著丹藥的玉盒,此外就是一些錢財盤纏,再無別物。
當索云道長打開其中一個玉盒之后,發(fā)現(xiàn)其中空空如也,里面的丹藥已經(jīng)不知所蹤。他又急忙打開另一個玉盒,這本該是裝著一顆丹藥的玉盒,此時里面卻變成了一只蟲子,同樣也失去了丹藥的蹤影。
看著在盒子里面扭來扭去的蟲子,索云道長氣得一把將這個玉盒給扔了出去,抬腳就往梅駒樺身上狠狠地踹過去。
“我的丹藥呢?”
“被……被我吃了。”
“啊啊啊,你這個狗養(yǎng)的??!居然把我的孕靈丹都給吃了,你可真是有能耐……”
“這次我就饒了你的一條狗命,
司鴻驚嘆地看著完事的兩人,心中早已翻江倒海五味雜陳,
等下一定要去洗洗眼睛。
司鴻隨便找了點吃的,補充好體力,便緊緊地跟隨在索云道長和梅駒樺的身后,想看看這兩人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不知道苗寒和苗雪那兩個女孩怎樣了,當時他被打那一拳之后就疼得暈了過去,也不知道后面還發(fā)生了什么事。
如今梅駒樺人在這里,司鴻也只能跟著他身后走了,這樣能找到那兩姐妹的幾率也會更大一點,畢竟他根本不熟悉這周圍的環(huán)境,自己胡亂去找的話,顯得太過盲目了。
“你們一定不要有事??!”司鴻在心底默默為兩個女孩祈禱著。
雖然他和那兩姐妹只是相處了一兩天的時間,都還只算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但是她們那顆純真善良的心靈,那兩張一模一樣的面孔,在得救后露出的那天使般的笑容,以及她們的悲慘遭遇……一切的一切,都已經(jīng)在他的心底留下了深深的印跡,揮之不去。
他只想好人做到底,最起碼也要確定她們是否還活著,如果能夠幫助到她們,他一定不會吝嗇什么,必定會盡力而為,否則這件事會成他心里的一道坎。
自己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去做,而且是要拼了命的去做,這就是司鴻重生后的人生準則。
哦不。
是蛆生準則。
……
在古尤村西邊的密林之中,有一口荒廢多年的枯井,平時沒人會來這個地方。
枯井周圍草木叢生。
已經(jīng)與這片森林融為了一體。
村里人知道這口枯井的存在,卻不知道這口井是何人建造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就建了的,年代太過久遠,已經(jīng)無從考究。
此時,這口枯井的周邊圍了十一個人,一個個都是身著奇裝異服,一看便知道不是普通的村民。
“諸位同道,在下乃是韶風山莊的莊主居昱才,冒昧地問一下諸位,可知這口井中……是何物在大放華光?”
一個身高還不到一米四的中年男子,年約四十,衣著華麗,他蹦上長滿綠苔的井口,看向在場沉默不語的眾人,頗為好奇地抱拳問道。
“原來是韶風山莊的昱才兄,久仰久仰!在下乃是段成王府的客卿薊于成,身后這三位,乃是段成王府給在下安排的護衛(wèi)。”
留著絡腮胡子的薊于成,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及隨行的幾人,接著說道:“其實我等也不知這井中究竟是何物事,不過看這股磅礴的靈氣波動,想必一定是不凡之物。”
薊于成微笑著與居昱才攀談起來,言語之中透著滿滿的自信,似乎十分篤定井中的東西是件了不得的寶物,同時他也用目光打量著在場的眾人。
這時候,一名身穿青灰色衣服的老者,晃晃悠悠地往前走了幾步。
他揉了揉混濁的眼睛,癡癡笑道:“嘿嘿嘿嘿,昨夜此處霞光萬丈,百里之外都能看到,肯定是有絕世寶物要出土??!”
這老者衣裳襤褸,渾身臟亂不堪,他舉著一個葫蘆不停往口中灌酒,那小小的一個葫蘆,他卻是怎么喝也喝不完的樣子。
面對眾人投來的凌厲目光,他也絲毫沒有在意,任由他們上下左右前前后后的打量。
“宇爺爺,我們……我們還是快點走吧!”老者旁邊一個十三四歲的小男孩,他用那充滿稚氣的聲音,怯生生地懇求著。
小男孩同樣是一身標準的乞丐裝束,破破爛爛,骯臟不堪。此時小男孩緊張地拽著老者的衣袖,看起來似乎是非常害怕的樣子。
老者黑乎乎的爪子,撓了撓小男孩亂糟糟的腦袋,一臉醉醺醺卻口齒清晰地說道:“急什么,這井里面的寶物馬上就要出世了,怎么能就這樣離開,就算我們無福得到這寶物,起碼也要開開眼界嘛,等看了是什么東西再走吧!”
小男孩聞言也不再說話了,只是依然顯得十分害怕,選擇繼續(xù)躲在老者的身后。
“在下走遍天南地北,最喜歡結交江湖上的朋友,不知這位老前輩……是何方高人?”居昱才爽朗地笑問道。
他方才思索了片刻,找遍腦海里的記憶,也沒想出這個老者是何許人也。
盡管這老者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老叟般,但眾人聞著在空氣中飄開來的蕩人心魂的醇香酒氣,便知道這老者必定有大來頭。
單單這酒香味,便能醉人三分心神,只怕是他們喝過的最好最貴的美酒,比起這個老者葫蘆里的酒,都是有所不如的。
若這老者只是一般人。
哪能有如此美酒來暢飲。
況且,普通人也不能感應得到靈氣的存在,能尋著靈氣波動而找到這里來的,怎么可能是一個普通人。
“要叫閣下失望了,在下只不過是一個無家可歸之人罷了,一個半截身子已經(jīng)入土的糟老頭子,只能四處漂泊討口飯吃,并非閣下所想象的高人,而且也無意高攀于閣下。”
老者擦了擦嘴角。
那臉越抹越黑。
他笑著繼續(xù)舉葫飲酒。
居昱才見老者不肯如實相告,心中倒也不氣惱,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行事風格,凡是不可強求。
他略帶歉意地說道:“是在下太過唐突了,此舉確實有些不妥,還望前輩勿怪?!?p> “無妨!”
旁邊,兩個身著白色披風的俊朗男子,他們目光如炬,其面容有七八分相似,一人站在倒地的樹干上,另一個站在地面上,皆是負手而立。
“此處乃是我閻武與兄長閻文先一步發(fā)現(xiàn)的,其中的寶物理應屬于我們,待我們?nèi)〕鰧毼锖?,會在江元城宴請各位,還望各位同道多多包涵!”
看到這些人都想來分一杯羹,其中那個名為閻武的男子,心里頓時變得有些不安起來,他急不可待地開了口,宣布著那未知寶物的主權。
閻武和閻文,乃是江元城閻家的子弟,昨夜正在趕路的他們,偶然間發(fā)現(xiàn)了此地的異象。
抱著僥幸的心理。
他們便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最先到達此地的,就是他們。
“小兄弟這話說的,可真是滑了天下之大稽,世間寶物本是天地所生,皆乃無主之物。這樣的寶物,自然有德者而居之,都還沒到你的手里,怎么能說你先發(fā)現(xiàn)了就屬于你的呢!”
索云道長渾厚的嗓音。
十分不滿地響了起來。
站在他身后的。
便是臉腫成豬頭的梅駒樺。
薊于成冷冷笑道:“世間寶物珍貴而稀少,應當見者有份,若你們想要獨吞這寶物,且要看看你們有多少能耐了?;蚴悄憬o予我們每人與這寶物同等價值的賠償,那這件寶物拱手讓于你們也無妨?!?p> 他身后的幾個侍衛(wèi)也在竊笑著,暗諷閻武和閻文這兄弟倆不自量力,這么異想天開。
這些高手的時間也不是用來游玩消遣的,怎么能容忍自己白跑一趟空手而歸,機緣這種東西可遇不可求,不爭一下誰肯甘心放棄,不然又談何逆天而行。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在天地大道之中,世界萬物都是螻蟻,在絕世圣人眼里,任何凡人都是蜉蝣。
誰人不想成為那高高在上的圣人,誰人不想過著以天下百姓為芻狗的生活,誰人不想掌控那浩渺無垠的天地,誰人不想享受以世間萬物為芻狗的樂趣。
天地大道目前無人能夠突破,可是天道之下的圣人,卻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數(shù)十位。修煉者本就是逆天而行,與天地的規(guī)則大道作爭奪,何人不是為了成神成圣?
世間的修煉資源有限,所以,殺人奪寶,與人爭奪機緣,是最為平常不過的,一切都是為了那至高無上的夢想在鋪路。
雖然很多修煉者并沒有想得那么遙遠,他們只想眼下能活的更好一些,這也是很正常的,畢竟誰也不能一步登天,能夠看清自己,腳踏實地才是最好的。
……
以當前的局勢來看,閻武和閻文兩兄弟想把寶物據(jù)為己有,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作為閻家年輕一代的強者,他們也是有著自己的驕傲與自信,既然這些人不同意他們的提議,那么,就只能在手底下見真章了。
至于給在場眾人每人一件同等價值的寶物,別說他們沒有那么多寶物,就算是有,他們也不會那么傻的拿出來交換,除非是腦子進水了。
閻文面無表情地說道:“既然各位不同意我們兄弟的建議,那就算了吧!等下看看究竟是什么寶物,大家再按到場的順序來分配?!?p> 盡管閻文拿捏不準在場眾人的實力,但依舊想多爭取一下寶物分配的權利和份量,至于成不成功,那就只能看運氣了。
“你們兄弟竟如此狂妄自大,又何須要按到場順序分配,只要你們實力強過在場眾人,寶物只歸你們二人又何妨!”
薊于成看著這兄弟二人出盡風頭,絲毫不顧及眾人的臉面,他心中一股無名火頓時燒起來了。
索云道長是最后到達此地的,這樣分配寶物,無論如何他也不能贊同:“哼,從未聽過哪次有人是按先后到場順序來分配的寶物,兩位既然也是修煉之人,怎么說出來的話,盡如三歲兒童一般,實在幼稚可笑!”
“既然如此,那就看看各位的實力如何了,到時勝者自取井中寶物……”鏘的一聲,閻武抽出長劍,直指薊于成。
見閻武這副架勢,薊于成沒有動作,他三個護衛(wèi)的其中一個,抽出長劍擋在他了前面,與閻武對峙起來。
現(xiàn)場頓時充斥著火藥味。
“哎,等看看是何寶物再爭也不遲??!天下異寶大多是有靈性的,你們現(xiàn)在就爭死爭活的,到時候?qū)毼镒约号芰艘舱f不定呢!”
渾身酒氣的老者搖了搖頭,看來此地一場戰(zhàn)斗是在所難免的了,只是遲早的問題而已。
小男孩看著劍拔弩張的兩人,心里是越發(fā)惶恐,出聲哀求道:“宇爺爺,他們……他們就要打架了,我們還是不看寶物了,快點離開這里吧……”
在場的這些人都不是普通人,要是他們打了起來,小男孩覺得,到時候他和宇爺爺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畢竟他宇爺爺就是一個老乞丐,是隨便一個凡人都能任意欺凌的老頭,真的不是什么前輩高人,而且有好幾次他都差點被別人打死了,世間哪有這樣的高人。
小男孩心中苦澀。
宇爺爺肯定又是酒喝多了,才敢來參和這些修煉者之間的爭奪,而且自己力氣太小,想拉他走也拉不走,他又不聽勸,這次要完蛋了。
在枯井不遠處。
司鴻為了能有更加廣闊的視野,于是干脆爬到了一棵大樹上面,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圍在井口的這些人。
看著井中不停地閃爍著的靈氣光芒,還有蠢蠢欲動的眾人,他知道接下來有好戲看了。
雖然跟著梅駒樺沒能找到苗寒和苗雪,這讓司鴻心里挺失望的,但是目前也只有梅駒樺這一條線索,他也別無他法,只能繼續(xù)看下去了。
……
夕陽赤紅如血。
天色越加昏暗。
梅家后院的地上已是一片猩紅,鮮血的腥氣彌漫在空氣中,引來了一大群烏鴉。
它們有的站在墻頭上。
有的站在樹梢上。
它們不停地呱呱叫著。
叫聲中充斥著對食物的渴望。
“你們,還想上嗎?”左鳶清脆冰冷的聲音,是一如既往的好聽。
梅家一眾仆人看著滿地的鮮紅,還有地上的滿地斷指,再看向自己的手掌,瞳孔皆是驟然一縮。
只剩一只手掌是完好的了。
另一個手掌,此時變成了五個斷口,五個手指齊根而斷,鮮血正在不停地冒出來。
直到這個時候,他們才感覺到那股鉆心的疼痛,霎時間,每個人臉色變得無比蒼白,腳步也變得虛浮起來,踉踉蹌蹌地往后退去。
此時左鳶那美妙的聲音,傳到梅家眾人的耳里,卻又是另一番感受了。
這個聲音宛如來自傳說中的九幽地獄,猶如是出自絕世大魔頭之口,絕情冷酷殘忍,令眾人心驚膽寒,再也生不起一絲戰(zhàn)斗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