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想找個臺階就下了,推說我前臺還有工作未完成,就失陪了。就聽到一個客人回過頭來朝我喊:“服務員,你幫我看看這歌怎么回事?怎么卡這里了?”
我看了看柳絮,意思是:“你還不去?”
柳絮對我攤手,意思是:“我不會!”
我無語的瞪了她一眼,還是朝那邊走去,誰讓這也是我的工作范疇之一呢?點歌系統容易出現的故障,剛來的時候老板娘就培訓過的。
等我?guī)湍莻€客人弄好,又幫他點了幾首歌后,回過頭來一看,才發(fā)現柳絮不在包廂內,我的目光在這六個人身上打量了一眼,他們的手機都整整齊齊的擺放在一起,手機旁邊有幾包香煙和幾個火機,他們有的在低聲聊天,有的在高聲歌唱,好像都很愉快,很放松。
只有那個溫和的男人,他既沒有聊天,也沒有唱歌,他安靜的坐在那里,低頭看著手機屏幕,修長的手指還在敲著字,好像在和什么人聊著天。他似乎察覺到我在打量他,他朝我看來,對著我微微一笑,禮貌而溫和,他溫和的笑容像三月里的微風,輕飄飄的吹拂過我的臉頰,我整個人都像被包裹在一陣和煦的春風里。我向來不是一個大方的人,我低下頭去,只覺得一顆心砰砰直跳。
以至于在以后的很多年里,每每想起他當時的樣子,我都會覺得心動不已。
沒多會兒,柳絮推門進來,她的手里拎著一個大西瓜,還有一些水果。
那幾個客人見了都圍坐了過來,也不唱歌了,也不聊天了,他們好像自動的把焦點轉移到柳絮身上。
“我去外面小攤上買的,我們會所的水果拼盤比較貴。都是洗干凈的,我親手洗的。”柳絮放下水果笑著對那個年紀大一點的男人說著,還順手把買水果剩下的零錢也一起遞了過去。
我瞄了一眼,西瓜也是切好了的,我忍不住撇撇嘴,在心里暗嘲:這么周到,大概這就是你籠絡人心的手段吧?
“你省下來的錢給我干什么?”男人不在意把錢推了回去,柳絮沒有再說什么,把錢放在了茶幾上,就很隨意的在沙發(fā)上坐下來,不偏不倚的坐在了那個溫和的男人身邊。男人轉過頭去對她笑了一笑,柳絮也笑了一笑,我看著兩人的笑容,莫名的覺得很有默契,好像他們兩認識了很久似的,沒有半點生疏感。
“第一次來?”柳絮遞給他一半西瓜,順口問。
“這里是第一次。”他很自然的伸手接過,并給予回答。
在座的,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開始吃起了水果,只有我格格不入的坐在沙發(fā)的邊緣上。
“小姑娘,你也過來吃啊,坐在那里干嘛呢?面壁思過啊?”那個看起來最年輕的男人突然對我招招手。
我抬起頭看去,所有人都看著我,我感覺我臉上熱熱的,也不知道是不好意思多一些,還是窘迫多一些,反正我想要逃。我低下頭去,拘謹的坐在那里,不敢動,也不敢看任何人。
我聽到柳絮的高跟鞋磨擦著地板的聲音,她的那雙杏色的高跟鞋就出現在我眼前,她低下頭在我耳邊低聲說:“你平時不是挺能耐嗎?怎么這會兒慫了?”
我抬起頭來,咬著牙看著她,心里恨恨,這個女人絕對是我見過最討厭的女人,沒有之一。我賭氣似的起身,挺直腰桿做到了那幾個人中間去,拿起一片西瓜泄憤似的一口咬了下去,我的眼睛始終是含著怒氣的瞪著柳絮,而她卻裝作沒看見似的和別人聊著今天這西瓜還不錯。
“小姑娘,你多大了?”我旁邊的人問我。
“25。”我態(tài)度很不好的胡亂回答了一個數字,眼睛還在瞪著柳絮,我感覺眼睛都酸了,她依舊沒看我一眼。
“那你比我大,不過你看起來好小,該不會是騙我的吧?”那人驚訝的說。
“你多大?”大概是我的眼睛累了,我轉過頭來看著旁邊的人,不再看到柳絮那張討厭的臉,我感覺我的態(tài)度都變好了不少。
“我22了。”那人回答完后又補充了一句:“我叫趙宇彬,你呢?”
“楊梅。”
那個自稱趙宇彬的人噗嗤一聲笑了,笑得樂不可支:“楊梅?你看起來一點也不好吃啊。”
我頓時一臉的黑線,這人笑點也太低了吧?這名字有什么好笑的,頂多就土了一點而已嘛,至于笑成這樣嗎?還不好吃?你當我是豬肉啊?我轉頭看了看其他人,他們臉上也有帶笑的,但沒有一個有他這么夸張的。
“她叫楊梅,你叫什么?該不會叫楊桃吧?”趙宇彬笑了一陣后又問柳絮。
“我叫柳絮。”柳絮也笑著打趣了一句,“不是水果。”
我愣了愣,柳絮不是水果?那意思就是,楊梅和楊桃就都是水果嘍?
我又囧了,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活了這么大,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一種水果,還多次為自己能叫這個名字而沾沾自喜過,真是沒見識,沒常識,沒知識。
“哪個絮啊?”趙宇彬又問,“那你多大了?”
“絮絮叨叨的絮。”柳絮似笑非笑的說:“我也25。”
“不是真名吧?”那個年紀大的男人插進話來,還不忘報上自己的姓名:“我叫韓濤。”
“真名。”柳絮點頭說道。
我忍不住在心底鄙視她,之前明明說過柳絮不是她的真名的,怎么這會子又變真名了?
其他人也緊跟著韓濤報上了姓名,只剩下柳絮身邊那個男人沒有報了。
我轉頭看了他一眼,他正用一張紙巾擦著嘴,嘴擦干凈后又擦了擦手,然后將紙巾折疊起來,我以為他是為了節(jié)約用紙,所以打算裝進口袋里下次接著用,誰知道他把紙巾折得整整齊齊的以后就把它扔進了垃圾桶里,我一時看傻了眼,這感覺怎么那么奇怪?
“我叫韓默,沉默的默。”他扔掉紙巾,坐直身體后也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韓默!
真好聽的名字!
我又抬眼看他,我這才發(fā)現那張寬大的茶幾上,他面前的那片地方干干凈凈的,和別人面前的地盤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果皮籃,發(fā)現里面有兩片西瓜吃得特別干凈,連一點紅色的瓜瓤都看不到,像刀削過的一樣。
真是好功夫啊,我暗暗咋舌,我不用想都知道那兩片在果皮籃里也擺得整整齊齊的西瓜皮是誰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