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微、明微!”
純白的雪地上,滿頭白發(fā)的喻朝汐與周圍雪地融為一體,她冷顫著伸手拍打明微的臉,搖晃他的身體。
明微整個身體沒入雪里,沾雪的面色和嘴唇慘白。
遠處是勃朗峰,客機結(jié)結(jié)實實地撞在上面,發(fā)生劇烈的爆炸,甚至引發(fā)了雪崩,這里的海拔足足有四五千米,空氣稀薄,氣溫很低,她跟明微穿的還是夏裝。
剛才明微好像使用了神諭,硬生生消解了絕大部分下墜的力量,但還是砸到地上,而且明微將自己墊在她身下,承受了更多的沖擊,好在雪地相比土地多少柔軟一些,多了一層緩沖,不然哪怕僥幸活下來也可能半身不遂。
喻朝汐不知明微怎么突然有了神諭,眼下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里的環(huán)境惡劣,稀薄的空氣讓暈厥的人更難清醒,而冰冷的溫度又容易凝固流速緩慢的血液,換句話說,明微哪怕沒死,再多待一會,他們兩個都得被凍成冰棍。
可他們在幾千米的山峰上,一時半會要怎么離開?
她的手機在包里跟著飛機一起被炸成了灰,明微的手機也不在身上,她找過了,所以他們沒有任何向外求救手段,只有下山這一條路,雖然極有可能凍倒在半路,前提是明微得快點醒來,不然要是讓她背著明微根本走不了多遠。
雖然從即將墜毀的飛機中逃出生天,但想到自己還是極有可能死在雪地里,喻朝汐不禁悲從中來涌出兩滴眼淚,她急忙擦拭,淚水在她手背上凝結(jié)成了薄冰。
她不停搖晃明微,有些哽咽:“再不醒我要把你扔在這里了。”
明微的意識極其模糊,他根本分不清自己是醒著還是暈著,也分不清眼前仿佛被打了馬賽克一般模糊的畫面是不是他的幻覺,他的眼睛應(yīng)該睜開了一條縫,但是好想閉上,這會是他睡過最沉的一覺。
喻朝汐把明微翻過來,按壓他的人中,似乎沒什么效果。
有一個人,長得跟他一樣,像是鏡頭只能聚焦于他,除他之外皆是虛化,他低著頭,居高臨下對他說話:“要是你死了,你的世界就是我的了。”
要死了嗎?有點不甘,不,不止是有點,有人想要他死,他還不知道對方是誰,那就更不能死了。
魔鬼的低語愈發(fā)讓他清醒,他絕不會把任何東西拱手相讓。
“人工呼吸有用嗎?”喻朝汐抿了抿嘴,畢竟人命關(guān)天,她完全沒有扭捏,捏住明微的臉好讓他嘴巴張開。
她正要俯下身去。
“啊!”
明微突然尖叫著彈射一般瞬間坐直起來,結(jié)結(jié)實實地磕到了喻朝汐的額頭,兩人抱頭慘叫。
這家伙……是被她的人工呼吸嚇醒的嗎?喻朝汐驚怒交加,居然還撞她頭!
不管了,現(xiàn)在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活下去,如果能活下去再教訓(xùn)他。
她一把拽起尚未緩過神的明微,急忙說道:“快走,我們要凍死了!”
明微渾身都僵硬麻木,在不自覺發(fā)抖,只能一瘸一拐地走著,十分緩慢,雪地上一步一腳印。
他活下來了,暫時的,現(xiàn)在這種狀態(tài)跟風(fēng)燭殘年的病號并無多大區(qū)別,隨時可能因為缺氧和寒冷咽氣。
“你知道……哪個神諭能讓我們不這么,冷。”明微的牙齒在打顫,一句話要停頓好幾次,大腦就像冷藏柜,幾乎無法思考,他抱著自己的胸口,感覺五臟六腑都在抽搐。
上次的交易效果可使用三次,第二次可以復(fù)刻兩種神諭,持續(xù)兩天時間,他現(xiàn)在只用了一個那個俄羅斯男人的神諭,可以控制重力的大小和方向,從空中自由落體的時候如果把重力逆轉(zhuǎn)再加強,那么積蓄的勢能和重力加速度將瞬間減弱,誠然還是摔得不輕,但至少活了下來。
“神諭……”喻朝汐同樣冷得不行,她看向明微,兩人甚至哈不出白氣,因為他們的氣息已不剩多少溫度,她覺得這種情況下明微不只是單純的問問而已,他應(yīng)該沒有蠢到這種地步。
“我還能夠復(fù)制一個神諭。”明微無力多說。
喻朝汐驚奇著思索,回答:“至少得跟火焰有關(guān)。”
火焰,明微覺得自己好像有思路了。
“愛德華,我能不能選擇掌握盧恩符文?”他在心里問。
“可以。”
得到肯定回答后,明微立馬精神起來,他顫抖著伸出兩只手,用手指在手背上畫下了一個簡單的符文,肯納茲,有火焰的含義,他為數(shù)不多了解的盧恩符文,因為第一堂課那個瑟爾特就是用這個符文讓教室著火的。
符文像是數(shù)學(xué)中的小于號,也像是英文字母“K”去掉那一豎,明微刻下后,紋路立馬發(fā)出了光芒,一股熾熱的暖流涌入他的身體,瞬間驅(qū)散了所有寒意,讓他在冰天雪地中舒服得呻吟出來。
喻朝汐頓時瞪大了眼睛,她當(dāng)然也認得那盧恩符文,畢竟那堂課她就在教室外旁聽,而且她在古語學(xué)課上也有了解到盧恩符文,她驚訝得有些說不出話了,明微既能使用神諭,還能使用盧恩符文的力量?怎么可能?
他有這種能力,組織怎會不讓他參與行動?
明微不由分說抓起喻朝汐的手,同樣在她的手背上刻下符文,喻朝汐很快感受到了跟明微同樣的舒適,簡直像是面前出現(xiàn)了一座火爐,讓她長長呼出一口白氣。
這時才可以肯定,他們活下來了。
“這……”喻朝汐很糾結(jié)地低下頭,在心里做了一番掙扎,然后才看向明微,“我之前對你有些失禮,會影響我現(xiàn)在抱你大腿嗎?”
“噗。”明微正要笑出聲來,轉(zhuǎn)頭卻看到遠處山峰上掩埋著半截殘破不堪的機身,表情頓時又凝固。
喻朝汐發(fā)現(xiàn)了他的異常,順著明微的視線看去,借著月光能夠看清那邊的情況,恐怖的沖擊與爆炸讓整艘飛機的乘客絕無生還的可能,何況那里還是近五千米的山峰,雪崩將本就破碎的機身掩埋了大半。
這種程度的災(zāi)難,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幸免。
“他們是因為我才……”明微攥緊了拳頭,擁有力量時的他便擁有憤怒,所以此時悲憤交加。
喻朝汐看著他,不知如何安慰,她到現(xiàn)在還是懵圈的,不清楚為什么會發(fā)生這一切。
“我想過去看看,說不定還有人活著。”明微的話音未落,他們便看到遠處的天空有閃光亮起,正在朝山峰靠近,看起來像是直升機。
喻朝汐搖搖頭:“可能是救援隊來了,我們不能過去,會被這些官方的人抓走。”
“神諭·渡鴉。”
月光下,兩人隱去身影,只有深深淺淺的兩排腳印不斷浮現(xiàn)。
巴黎十三區(qū)一家酒吧,外面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吳可非沒有對今晚該出現(xiàn)的中秋圓月抱有任何希望。
“這酒吧你不是第一次來。”格洛麗亞總是這樣,沉默一陣又挑起話頭。
“第二次。”吳可非回答。
“為什么?”格洛麗亞問。
“普羅會的偵探應(yīng)該少說這三個字才對。”
“昨天密教的車在附近爆炸。”她換成了陳述句。
“這家酒吧的老板是中國人。”吳可非說。
“與此無關(guān)。”格洛麗亞肯定。
“這是一家魔術(shù)酒吧。”吳可非說。
格洛麗亞沉思,可沒想出個所以然。
“我喜歡這種表情,特別是在你臉上。”吳可非語氣冰冷,并不像在表達喜歡。
格洛麗亞冷眼看著他,吳可非接著說:“跟濕婆合作的神諭者名叫洛基,他表面的身份是位魔術(shù)師,曾來過巴黎,神諭部的神探有記錄,并且這家酒吧的開業(yè)時間與其吻合。”
“你說老板是中國人。”
“你也說了與此無關(guān)。”
“洛基現(xiàn)在在海島監(jiān)獄。”格洛麗亞說。
“的確,我向教授求證過。”吳可非說,“但這些理由加起來就是我現(xiàn)在在這里的原因,如果你有更好的去處,我樂意跟隨。”
格洛麗亞沉默了,吳可非期待她下次開口。
有人切換了酒吧里大屏幕上的電視節(jié)目,將他們的注意力吸引過去,是一則新聞。
“當(dāng)?shù)貢r間晚上九點十三分,一架從佛羅倫薩飛往巴黎的客機墜毀在勃朗峰,包括機組人員在內(nèi)共計24人死亡,一名乘客不知所蹤,巨大的響聲傳播到山脈旁的霞慕尼,好在夜間并無游客,暫未發(fā)現(xiàn)事故的其他影響,繼昨日被不明分子劫走一架客機后,今日風(fēng)波又起,意航空暫未宣布對此事件負責(zé),官方稱事故的具體起因正在調(diào)查中。”
吳可非皺了皺眉,怎么又是從佛羅倫薩出發(fā)的航班?要知道飛機失事的概率僅有百萬分之一,是世界上最安全的交通工具,但凡有一次事故在全世界范圍內(nèi)都是重大新聞,不難想象此時此刻消息已經(jīng)開始飛快傳遍。
這是巧合嗎?吳可非難免多想,如果不是,會不會跟密教有關(guān)系?他們此舉目的又是什么?
要么想著搞垮航空公司,要么是飛機上有特別的乘客。
吳可非和格洛麗亞對視一眼,顯然他們想到一處去了。
他們需要一份乘客名單,或許能找到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