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說到,滅苦和尚眼見便可大功告成,以枯榮逆轉(zhuǎn)之法吸走小二壽數(shù),卻被半仙一縷分神所化蛤蟆偷襲,待滅苦戰(zhàn)勝蛤蟆,小二早已逃的不見蹤影。滅苦循著小二逃跑的路線緊追而去,一路上輕松破掉靠著枯榮逆轉(zhuǎn)復生的敖珮所布陷阱,終于將小二堵在了一處石室之中,他一番勸降未果,略施手段,便將敖珮化成的水晶蛟龍擒住,又輕松將躲在石床中的小二找了出來。
“石床之中頗為陰寒,施主又未攜帶被褥,此皆是老衲準備不周,委屈施主了,施主何不出來活動活動,待身子暖了,再睡不遲。”滅苦關(guān)懷備至,倒似是招呼老友一般。
小二在里面確是渾身發(fā)顫,卻是因寒冷居少,心中懼怕居多。他心知這和尚已然找準了他所在,再躲下去也不是辦法,只得推開蓋在上面的石板,從里面鉆了出來。此時他已是大人,身材頎長,相貌堂堂,可惜舉手投足之間還是掩不住稚氣。只見他在石床旁垂手含胸而立,斜眼匆匆瞥了一眼還被那金身羅漢按在墻上掙扎的水晶龍,又深深低下了頭,沉默不語,猶如學校里立壁角的學生一般。
滅苦伸手指了指一個石凳道:“施主請坐,寒舍簡陋,無以招待,讓施主見笑了。”
小二撓了撓頭,慢慢蹭到石凳旁邊,抬頭看了眼滅苦,見他微笑頷首,這才緩緩坐了下來。
二人這么僵了一會兒,還是滅苦先開口道:“陸施主,若老衲猜得不錯,這位化身水晶龍的道友,便是你先前說要救的朋友了吧?”
小二頭壓得更低了些:“是……是的。”
“南無阿彌陀佛,”滅苦合十道:“這位施主寧可魂魄破碎,也要救下陸施主性命,深合我佛門慈悲之義,如今在老衲與陸施主合力施為之下,得以修復魂魄,正是種善因得善果,日后轉(zhuǎn)世輪回,更是前途不可限量。”
這話似是而非,顛倒黑白,小二聽了只覺如鯁在喉,可又不知如何反駁。
滅苦接著道:“老衲先前所言,并非作偽,只要陸施主配合老衲修成這枯榮輪回,便可與那位道友一同返回人間,再輔以老衲所傳授的心得,待陸施主修成正果,你二人往后結(jié)伴同游,天地雖大,任爾逍遙,豈不美哉?”
“這……”在這番話的引導下,小二腦海中不禁展開了一幅畫卷,眼前是層云疊霧星月低,腳下是青巒褐嶂眾山小,一條青龍同嬉戲,兩袖清風自逍遙,興至清嘯震崇岳,性起寒劍破驚濤,仙體道身,自無懼陰風冥氣相侵銷,閑心逸志,誰管那天旨敕令來聒噪。
他那白日夢做得酣了,不覺心動,嘴角微微翹起,恰好夢到敖珮所化青龍轉(zhuǎn)眼成了人形,飄然落到他身旁,婀娜娉婷,美目巧笑,伸手來拉他袖子。又見她櫻口微張,聲若鶯啼,在那里說道:“小二爺爺,您身子骨可還安好?”
這一問正似那六月里飛霜雪滿膛,又如同三更天生魘鬼壓床,驚得小二直接從石凳上站了起來。
滅苦原本見小二聽了他一番說辭后面露喜色,以為計成,誰知小二忽然跳將起來,他也是跟著微微一驚,不禁問道:“陸施主,因何驚起?”
小二拍了下腦門,故作驚喜狀:“大師,我是覺著您說得對呀,簡直是那什么,對,簡直是茅廁頓開,還有那個,那個提壺灌頂,我已經(jīng)想通啦,我這么懶個人,就算真花上一百年,也未必能練到大師這樣的境界,還不如將這些壽命送給大師,直接換來修真心得呢。”
滅苦微微皺了皺眉頭,對小二這番轉(zhuǎn)變尚有些將信將疑,剛要再問,卻聽后面敖珮高聲道:“小二,咳咳,你莫聽他胡言,修行之事,比不得習文練武,全賴心境澄澈,你若是信了他鬼話,因此事生了魔障,往后再難……”
敖珮之言戛然而止,卻是滅苦暗中施為,讓那金身羅漢手上又加了一分力道。他見小二臉上現(xiàn)出不解之色,連忙笑道:“這位道友所言也有些道理,只不過她修為尚淺,見識不足,不知我佛門心法,最擅寧心定神,掃除魔障,陸施主切勿多慮。”
小二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重新坐回石凳,點頭道:“大師,你本事那么大,讓小子我大開眼界,我信你的。”
他接著又對敖珮道:“珮姐姐,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不是我不想聽你,只是你那么厲害都不是滅苦大師的對手,我就更別提了,要再這么打下去,我倆只會白白送命,你反正早就死了,就剩下魂魄,大概不在乎,可我還不想這么早去地府安家呢。要不你先忍耐一下,等我跟大師弄完了,一回去就讓師父幫你解了靈契,放你自由,你說好不好呀?”
敖珮雖在那里奮力翻滾,無奈被金身羅漢死死扼住,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珮姐姐,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答應了哦,”小二轉(zhuǎn)向滅苦,憨笑道:“大師,我姐姐也答應了,那我們就說定了哦,你可不能像我?guī)煾改菢铀Y嚻ぁ!?p> “善哉善哉,如此則化干戈為玉帛,老衲不勝歡喜,又豈會耍賴。陸施主且安坐,老衲這便替陸施主行功。”
滅苦說罷起身坐到小二對面的石凳上。他見小二正襟危坐,眼神清澈,正在那里呆呆的看著自己,不覺點了點頭,接著雙掌一合,便開始運化體內(nèi)靈氣,準備像先前那樣如法炮制。這時身后隱約傳來咔咔響動,滅苦只道是敖珮猶在無謂掙扎,微微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不過小二卻瞪著眼睛問道:“大師,你之前說,后面那扇石門是通往什么虛實的,是不是呀?”
“不錯,老衲在此鉆研數(shù)百年,便是為了打開此門。待老衲大功告成,施主若有慧根,也可重返這裟欏小靈境,由此門脫出六道,前往極樂世界。”
“嗯嗯,那是不是說,這石門之前從沒打開過?”
“此靈境源自古時裟欏靈境,或許那時曾經(jīng)開過,不過自老衲來此,用盡了無數(shù)種辦法,此門卻始終緊閉,未能開啟。對了,陸施主何以對這石門如此關(guān)心?”
小二抬起右手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師,我見識少,有些好奇,又怕說錯話,所以才請教大師的。”
“善哉善哉,陸施主如此好學,未來可期,不過現(xiàn)下還是專心于打通經(jīng)脈之上,至于陸施主心中疑問,待老衲運功完畢后自會解答。”
“哦哦,那是當然,這事是我不好,我就是看那門開了一條縫,里面黑漆漆的,有些分心罷了,大師說得對,咱們先運功吧。”
小二這輕描淡寫的一句,于滅苦卻彷如西天梵音,他心中尚在琢磨此事,脖子卻已不覺向后扭去。
“不對,這小子奸猾無比,之前在洞窟中便想以虛言誆我回頭,這次答應得如此爽快,莫非又想故技重施?”滅苦心念如電,瞬間便想明白了此間關(guān)竅,急忙要止住扭頭的動作。
可惜的是,人倘若生了執(zhí)念,縱然道理想得再怎么透徹,嘴上說地再怎么痛心疾首,到了關(guān)鍵時刻,依然會身不由己。好比酗酒濫賭之徒,貪贓枉法之輩,明明知道眼前是一條不歸路,進一步則萬劫不復,退一步則回頭是岸,可無論先前怎樣賭咒發(fā)誓,乃至自殘明志,誘惑當前,往往還是選擇破罐破摔、以身試法。
更遑論滅苦在此靈境中浸淫數(shù)百年,執(zhí)念之巨,自然遠非尋常可比。他心中雖如明鏡,可無論如何驅(qū)使身體,他那顆本該六根清凈的腦袋,依然止不住緩緩向后轉(zhuǎn)去,他那副本該寶相莊嚴的面孔,此刻扭曲變形,狀如惡鬼,而他身后那連續(xù)不斷的咔咔噪音,更如同心魔撩撥,不斷搔弄他心頭臃腫化膿之處。
“啊——”只聽一聲慘呼,滅苦硬生生地將頭轉(zhuǎn)了半圈,臉色發(fā)青,雙目通紅,直勾勾地盯住石門那里。只見石門上佛祖拈花微笑,唯有一條水晶龍的尾巴在上下刮動,發(fā)出咔咔的聲響,整個大門連一絲一毫的縫隙都未出現(xiàn)。
到了此時此刻,滅苦焉能不知自己受騙?只是這一遭被騙的如此狼狽,直令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在心頭掀起滔天狂怒。可他剛要回首向小二問罪,卻只覺頸項一涼,竟有銳器欺身,原來小二覷見滅苦中計,強壓下心中恐懼,右手迅速抽出事先藏在背后的晶刺,便直取滅苦咽喉。
滅苦修為深湛,即便在如此情勢下也毫不慌亂,左手依舊運功制住敖珮,右手快若閃電,后發(fā)先至,一把便將小二右腕捉住,那晶刺僅僅劃破他皮膚,小二再欲往前推送,已是不得寸進。
“豎子敢爾!”滅苦向后微微一仰,轉(zhuǎn)過頭來,面色猙獰地吼道。
小二心中已是怕極,可他年紀雖小,也明白這種事既然做了,就絕不可能善了,面對滅苦的怒喝,也不答話,左手按住右臂,咬緊牙關(guān),全力向前推去。
不過滅苦畢竟修成仙體,小二雖然長了身形,力氣又怎能勝得過對方,幾番推動之下,晶刺依然紋絲不動。
滅苦穩(wěn)住了晶刺,恨恨道:“陸施主,老衲多番相勸,要陸施主配合老衲,不過是慈悲為懷,不想傷了陸施主性命罷了,想不到陸施主竟然執(zhí)迷不悟,恩將仇報,下手如此狠毒,莫非陸施主真的以為,老衲沒了陸施主配合,便行不得這逆轉(zhuǎn)功法嗎?”
小二早已用盡全力,憋得滿臉通紅,聽了滅苦言語威脅,再也壓抑不住滿腔怒意,大罵道:“臭和尚,你少在那里冒充好人了,憑什么我陸小二一定要送你這么多壽命!你有問過我嗎?我有答應你嗎?以前家里的老師說過,不問而取是為賊,別人偷雞摸狗是賊,你偷壽命的就不是賊嗎?我呸!你就是個老賊老王八!算個雞毛的慈悲為懷!有本事你就取我性命好啦,我怕你個鬼!”
這一串罵下來,二人之間已是再無回旋余地。滅苦大笑道:“好好好,你小小年紀,卻也是條漢子,老衲若再用言語相欺,反倒落了下乘,陸施主稍待,老衲這便助爾解脫。”
他言罷右手立時運氣,石室之內(nèi)頓時飛沙走石,五行靈氣滾滾而來。
小二一擊不中,已知兇多吉少。僅憑著一點死馬當活馬醫(yī)的念頭,勉力將手中晶刺前推,只是無論他如何使力,那晶刺有如憑空生了根一般,再難移動分毫。這般僵持之下,小二漸漸感到胸悶眼花、氣力不繼,反倒是對面那臭和尚顯得愈發(fā)神形俊朗、氣色飽滿。顯然是滅苦仗著那逆轉(zhuǎn)乾坤功法,又吸取了不少壽數(shù),此消彼長之下,小二身形益發(fā)不穩(wěn),搖搖欲墜。
“師父啊師父,”他心下嘆道:“早知道修真這么危險,我就不跟你為這什么呼吸的破事抬杠了,你要是實在找不到我,也不用難過,等以后我有機會輪回做人,一定再給你當徒弟,這次我會好好學,不會偷懶了。唉!”
《論語》有言:鳥之將亡,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小二自知無幸,也沒心情再去怪他那臭師父不稱職,畢竟自己這個做徒弟的也不地道,只盼死后那禿驢心情轉(zhuǎn)好,送他魂魄回人間輪回。
正當他萬念俱灰,閉目待死之時,忽然間峰回路轉(zhuǎn),右腕上受制之力陡然一松,復又一緊。雖然這一松一緊之間不過短短一瞬,卻令得他所握晶刺前行寸許,尖端直入滅苦脖頸。
小二睜眼望去,只見滅苦右肩之上,不知何時鉆出了一株灌木,根根數(shù)尺長的碧綠枝條破開滅苦皮肉而出,枝條上布滿密密麻麻的鮮嫩小葉,翠萼吐苞,黛芽含青,煞是好看。有詩贊曰:
源流肇起鴻蒙,萬載靈元孕成。
碧色曾朝玉闕,茶香向漫仙峰。
能祛百病千瘴,可已七傷五風。
遇難根絕葉落,得緣異境重生。
原來這株灌木便是名喚碧珊瑚的絕種茶樹,先前半仙游歷幽冥吳州城時,于老胡帳篷內(nèi)飲下此茶,得了茶葉靈氣,其中少許為半仙那縷分神所用,跟著小二元神一同入了靈境,化為一只碧蟾,也因其純木靈性,為裟欏雙樹靈氣掩蓋,躲過了滅苦查探,后來碧蟾見那老僧意欲加害小二,便以這碧珊瑚靈氣化作樹種,噴吐偷襲,其中一顆正中滅苦右肩,滅苦不知這種子根由,未加防備,只以普通靈力包裹。不想碧珊瑚本就是先天木靈,恰好借著乾坤逆轉(zhuǎn)之機,頃刻長成,輕易便破了封鎖靈力,將滅苦右肩穿得是千瘡百孔。饒是滅苦見機得快,他抓住小二手腕的右臂也被逼得松了一松,竟讓那晶刺穿喉而入。
滅苦面上波瀾不驚,心下卻是大駭:“不想這種子竟是浮云山碧珊瑚,老衲生前一向節(jié)儉,不曾飲此奢靡之物,難辨此茶靈氣,以致在這時候著了道。”
他那羅漢金身已用來制服敖珮,純以靈氣無法壓住碧珊瑚,這才被其破體而出,好在運功至此,他體魄已值鼎盛之年,右肩這點皮肉之傷,倒還難不住他,只是晶刺入喉,已近任脈天突穴,確是兇險異常。
但見滅苦臉色一沉,丹田靈氣疾向右手運化,意欲將晶刺立時拔除,豈料靈氣未至手臂,便遭那株碧珊瑚半路劫下收為己用,不僅未能使力,反讓碧珊瑚憑空又長了數(shù)寸,根系也直插滅苦胸肺。這老僧暗暗叫苦,右手靈樞中斷,所剩靈氣自保有余,想要反擊卻是不足,若是動用左手,便無法再控住羅漢金身,制住敖珮所化的水晶龍。
“罷了,”滅苦心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本想留此龍魂他用,此時也管不得了。”
他心意既定,當下左手輕輕一捏,背后那尊羅漢一聲怒喝,金光大作,看似堅硬無比的水晶龍身,數(shù)息之間便碾為齏粉。可憐敖珮剛剛復原的魂魄,亦隨之支離破碎,化作點點青霜,徑向小二飛去。
小二眼睜睜看著這一連串變化,腦筋還沒轉(zhuǎn)過彎兒來,就見那幾片微弱龍魂埋入胸口,剎那間心頭一緊,眼眶一熱,腦中一時空空如也,待他神志回轉(zhuǎn),滅苦早收了金身,額頭萬字閃現(xiàn),左手金光環(huán)繞,眼看就要發(fā)難。
只聽滅苦呵呵笑道:“不才老馬失蹄,叫陸施主看了笑話,如今老衲妨礙全消,陸施主亦無牽掛,可以安心上路了。”
他心中大定,正要出手,忽然間眼前青芒大盛,恍惚中竟見小二額頭青紋密布,背后展開翠羽雙翼,握住小二手腕的右手更是壓力陡增,一時居然把持不住。他待用左手阻住來勢,不料靈氣不知為何凝滯難行。等到他想要發(fā)動金身護體,已是晚了,那根晶刺借著這一瞬間的沖力,震開滅苦右手,直穿咽喉而過,去勢之強,竟將滅苦身形一并帶起,彷如白虹貫日,徑直穿過石室,將這老僧死死釘在了他心心念念的石門之上。
只是小二這一下似乎又是回光返照,一俟力盡,又要如出租屋那時一般軟倒。他迷迷糊糊正要睡去,忽有數(shù)個聲音在耳邊齊聲呼道:“快醒!”
這一句有如當頭棒喝,小二立時醒轉(zhuǎn),堪堪要松開的晶刺也重新握緊。他睜眼看去,只見那老僧怒目圓瞪,張口難言,雙手亂推,身形扭動,早失了先前的寶相莊嚴。原來晶刺徑穿滅苦任督二脈而過,令其難以施展功法,此刻便如常人無異,只是他畢竟煉成仙體,一時倒也不會氣絕。
小二其時已然脫力,只是借著一股心氣勉力支持,他不知剛才何人呼他,茫然四顧道:“珮姐姐,剛才是你嗎?快回答我呀?”
他連問了幾次,敖珮卻未作答,卻有幾顆各色光球從滅苦身上浮現(xiàn)而出。次第而道:
“老衲興國寺凈空,謝過施主。”
“貧尼無垢庵定心,謝過施主。”
“貧僧青峰寺寶嚴,謝過施主。”
“小僧無相,謝過施主”
“小老兒靈通子劉福,大恩不言謝。”
小二不解道:“你們是什么人?又為什么謝我?”
那自稱興國寺凈空的說道:“我等被那滅苦吸走壽元,魂魄又遭拘禁,不得寂滅,也無輪回,苦挨百載,今幸得施主牽制此魔,終可脫困,自當相謝。”
小二恍然道:“原來如此,我聽師父說我靈根可以容納魂魄,不如你們先附在我身上,等我出去了,帶你們?nèi)サ馗喕匕伞!?p> 那凈空卻道:“阿彌陀佛,施主宅心仁厚,我等感激不盡,只是我等適才為遲滯滅苦靈樞運轉(zhuǎn),元神已然耗盡,油盡燈枯只在眼前,難以再入輪回。”
“這……”小二聽聞這些魂魄好不容易脫困,卻是這般結(jié)局,一時也不知該說什么。
那凈空似乎猜出小二想法,接著道:“緣起緣滅,皆為天數(shù),若如滅苦般轉(zhuǎn)入魔道,更有何益。我等早已勘破此事,施主萬勿執(zhí)著。”
言罷這幾個光球果然漸漸縮小,先后熄滅無蹤,只是那顆自稱靈通子劉福的白色光球熄滅之前,忽然將一句話傳入小二耳中:“小子,若是在外間遇上我雜家徒子徒孫,但言俺劉福名號,少不了你的好處。”
待光球盡滅,石室內(nèi)只余下滅苦老僧與小二,望著尚在掙扎的滅苦,小二這才驚覺,心道:“哎呀,這幾個走得這么急,都來不及問怎么出去,這可如何是好。”
他正在不知所措,滅苦扭動的身軀卻是漸漸軟了下來,小二心中害怕,不敢稍動,等了好一會兒不見動靜,尋思這老和尚終于氣絕,可以休息一下了。豈知他剛要松手,但見滅苦咽喉破開之處突然光芒爆射,緊接著千萬條五彩瑞氣噴薄而出,在石壁上跌撞反射,將個石室照得錦繡斑斕、五光十色,最終又殊途同歸,盡皆匯入小二體內(nèi)。
小二只覺目眩神搖、通體舒泰,不覺松了手上晶刺。等到瑞氣盡收,他再睜眼看時,卻見滅苦身體已從石門上滑倒在地,喉中晶刺也碎裂紛落,露出拇指粗細的血洞,還發(fā)出嘶嘶漏氣之聲,那老僧本已壯碩的身形,也如破了的皮球一般,漸漸收縮干癟,重又變得小二初見時那般蒼老衰弱。
這番情景叫小二看在眼里,忽然心中一動,立時舉起雙手來看,果然先前因壽數(shù)吸走變大的手掌,又復原成粗短白嫩的小手。他再往自己身上前后摸索好幾遍,確認自己真的變回小童模樣,一時喜不自禁,竟在石室內(nèi)蹦跳歡呼起來。
原來滅苦之前雖吸走小二壽元,只是存入丹田,卻還未來得及收納牢固,后來任督二脈被破,這些壽數(shù)再不受功法壓制,自然從經(jīng)脈創(chuàng)口破體而出,物歸原主了。正是:
修身忘心怎堪用,鏡花水月一場空。
未知小二如何脫困,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