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鯨魚的靈魂有多重

第七章 憂來思君不敢忘

鯨魚的靈魂有多重 楊不寒 2741 2021-02-27 17:54:00

  了更精準的弄明白,阿飛想表達的到底是什么,我從阿飛那里拿了一份劇本打印稿,認真地再讀了兩三遍。在閱讀的過程中,不由得為阿飛以及爵爺的文采所傾倒。老實說,作為一個新聞學學子,所接觸到的那些令人心花怒放或者汗流浹背的社會新聞,大多數都比虛構的,并且是故意聳人聽聞的小說,更加讓人覺得陌生和驚奇。爵爺的故事,阿飛的改編,就其情節來說,實在只夠和路邊攤文學雜志的水平相提并論。什么妓女啦,什么旅行者啦,什么始亂終棄啦,什么孤男寡女啦,早都俗到菜市場去了。但他們講述這個故事的語言如此漂亮,漂亮到不像是一個專業的劇本,而讓我想到了《荷馬史詩》。就連全劇寫得最糟糕的第八章節,也初步具有了文學作品的光澤。

  開機已經三天了。也就是說,我已經見過女主角江芷了。她真是尤物。如果真有她這樣的妓女,我實在愿意為了她散盡家財。想想吧,這樣一個學舞蹈的二十歲的少女,身高一米七,腿長恨不得就有一米。當然,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白白的臉蛋兒,不大但是嫵媚的眼睛,上面的睫毛像是兩把勾魂的鐮刀。如果那雙眼睛流露出憂傷,鐮刀就會變成陷入哀思的弦月。初見她的那一刻,她初次坐在我面前問我是不是就是阿飛口中的“莊子”時,我就堅定地認為,“明眸皓齒”這四個字的發明,就是為了等待她的出現。一千個女人中才有一個有她那樣的身段,一千個有美麗身段的女人中只有一個有她那樣的面容。

  我嫉妒阿飛了。

  但我明白,這樣的姑娘,一定只會與不平凡的人發生故事。阿飛是否平凡我無從判斷,但我明白我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普通人,將來會成為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編輯、記者或者日日夜夜在某個新聞網站做內容審核。

  但她卻對我很有興趣的樣子。她告訴我,阿飛給她說過,我是個青年作家,文章做得很不錯,就連阿飛的第一部微電影,也是用的我寫的小說做劇本。她一次次問我,作家都是些什么樣的奇怪人?

  我說:“爵爺也寫小說,你問他去。”

  江芷說:“爵爺?你看看他寫的都是些什么男盜女娼的故事。”

  我忍住沒有問,為什么你不屑于男盜女娼,卻還是欣然出演了這個女娼。我只是笑了笑,喝了一杯倒在塑料杯中的朗姆酒,就起身去,裝模做樣地拍劇照。阿飛現在正被兩三個燈光包圍,端坐在帳篷中,看那本爵爺在小說中提到的《在路上》。由于這部片子全部都是室內戲,燈光就變得比氧氣還重要。為了一個鏡頭中那微弱的燈光明暗,運氣不好的時候,折騰個把小時也是常見的。有一次刮大風,百葉窗被吹得如柳絮飛舞,風再大一點,直接飛上了窗邊的鏑燈上,在室內的白墻上形成了詭異又緊張的光影。我們趕緊全員出動,安排江芷盡快進入妓女接客的狀態,現場抓了一個負責場記的學弟飾演嫖客,用云鶴架著單反,來了一個由妓女正在云雨的室內轉入光影颯颯的客廳的長鏡頭。那個鏡頭一條即過,拍得極其成功,妓女房內的暖黃色燈光與客廳的冷落形成了強烈的對比,若有若無的呻吟與變幻的光影分外和諧,一種難以形容的偉大禪意在空間中驟然顯形。阿飛把素材導入電腦,在屏幕上再三看了回放,高興得手舞足蹈,嘴里喊著:“色即是空,色即是空啊。”

  阿飛飾演的旅行者從夜色中歸來,渾身都是雨水。雨水是浴室中的浴霸中淋出來的。那天下午真是黃道吉日,拍攝順利得異乎尋常。阿飛還在夜雨仍然凄涼的陽臺,和江芷對了一場戲。那時節,江芷飾演的妓女告訴旅行者,說她其實是在某藝術學院念過大學的,可惜紅顏禍水,被有錢的富二代撩撥再三,又出重資誘惑她,最終她和富二代談了戀愛。其實也不是談戀愛,而是被包養了。除了睡覺,他幾乎不愿來找她。但他贈與了她一種不勞而獲的生活,慢慢兒地她就不思進取啦。大學還沒畢業呢,就沉溺在了物欲與肉欲之中。她想的是,在青春年華談戀愛是美好的,反正都是談戀愛,談戀愛就要和男的一起睡覺,與其和窮學生一塊兒,開房還要AA制,倒不如找個有錢的帥哥呢。無論如何,這樣的日子使她很愉快,但愉快的日子佷短暫。富二代和她過膩之后,就再也不來看她了。富二代幫她租的豪華公寓,很快到期了。但是她那時節運氣真好,很快就遇到了另一個高富帥,幫她付了下個月房租。套用茨威格的一句話,就是她當年太年輕,不知道命運一切的饋贈都在暗中標好了價碼。高富帥很快告訴她,沒錢用了。于是他先帶她去KTV做了酒水推銷員,但人家客人憑什么偏要買你的酒水呢,除非……妓女講到這里的時候就苦澀地笑了。她的記憶已經傷痕累累,接著,她選擇了一種較為淡然的語調,她說,慢慢的,日子就過成現在這樣了。她沒頭沒腦地跑到旅行者身邊,沒頭沒腦地講完就回房間去了。旅行者也沒頭沒腦地笑了,在畫面中淡去。

  現在,阿飛在帳篷中已經坐將近半個鐘頭了。要么燈光和攝像不統一,拍出來鬼片似的;要么就是阿飛的臉和手中的書,總是在拍攝的時候迎不上最好的光束。燈光師不停地折騰,攝影師也換了好幾個機位。司徒茵手持米菠蘿,蹲在帳篷前。她像拿著一柄開山斧,想要從昏暗的帳篷里劈出亮光來。

  司徒茵問:“燈光好了嗎?”

  燈光師點點頭。

  司徒茵又問:“攝影好了嗎?”

  攝影師點點頭。

  司徒茵大聲喊:“全部安靜。演員預備。場記預備。開始。”

  于是場記打板了。于是阿飛翻書了。我往沙發上坐,摸出手機來下圍棋。在片場,手機都調成了震動模式,現在拿出手機,才發現手機里進來了一條消息。是她發來的。當初逞強,一氣之下,我們當著彼此的面刪掉了彼此的一切聯系方式,但那串號碼我如何不記得呢?

  “君何淹留寄他方。”

  這是曹丕《燕歌行》中的句子,看見她發來的這句詩,我心頭歡喜。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認為我和她遲早是剪不斷的,問題只在于誰先服軟。我歡喜,歡喜一個月前的那個雨夜,我沒有一時沖動跑去她住的地方,率先敗下陣來。但損失畢竟是有的,這許多日的孤寂,那些在回憶中白白熬過的夜晚啊。我自我排遣,心想那些偉人先賢,那個不是被人始亂終棄,然后發憤圖強,最終乃成就一番事業。我便在單身的日子里,努力思考,努力寫作,還努力學習Photo Shop,在清晨背誦英文單詞,在深夜學習麥克盧漢的經典理論。但我像是個思凡的小和尚,腦海中總有若隱若現的風帆,遇到舊事的礁石,就會在海浪間閃現出酒店公寓窗邊正在認真看書的她。

  我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趕緊回復她。我坐在沙發上,思前想后,尋找一個理想的措辭,不覺阿飛的這一場戲已經喊“咔”了。阿飛從帳篷中鉆出來,一旦站立,便殺豬似的嚎叫起來,原來是坐太久,腿麻了。他拖著一條腿,像極了一戰電影里大腿中了炮彈殘片的傷兵,身上猶然帶著戰爭的硝煙。我不得不給他讓出一尻之地,讓他休養生息。這時江芷跑了過來,問阿飛是不是腿麻,又告訴阿飛腿麻就把手臂往上拉伸,這樣就會緩解血管神經的壓迫感。

  阿飛如是不斷地拉伸雙臂,又好像是傷兵做出了投降的姿態。江芷在一邊嘻嘻笑了,沒心沒肺似的。實際上我卻感覺到,她從起身跑到阿飛旁邊起,每一根毫毛都暴露出了關切。

  這時候,我在短信欄開始輸入:

  “憂來思君不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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