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主,天坑地獄有惡魂要渡,渡主手握乾坤因果,掌握著生靈的命運,切不可沉在幻象里……”溟日提著碎魄燈站在船頭輕生勸解道。
“幻象……她真的不會回來了嗎……”
“縱使渡主曾讓時光倒流,挽回諸多生命,可是……”
“可是……”九溟打斷了溟日,繼續說道:“他是為了添補我的心血才消失的。我太自私了,曾經自私的把她選為我的藥師,又自私的讓她為了救我而形神俱散……”
他將那朵黑色的彼岸花別在腰間,身化水墨墮入天坑地獄,他立于鐵索之上,以陰陽流轉之力渡化惡魂把他們重新送入輪回……
“溟日,你看,十惡不赦的魂都可再入輪回,而我,卻沒有輪回……我,是不是更加的十惡不赦?”
溟日站在他旁邊勸解道:“渡主多慮了,渡主的生命無窮無盡,怎需輪回?”
九溟轉頭看著溟日,問道:“那……你想入輪回嗎?”
“我……我曾活過,一生快意,沒有遺憾,我只想在無盡的黑暗里,陪著渡主……”
天坑地獄的火熊熊燃起,無數的罪靈在洶涌的執念里煎熬著……
此時,一張玄陰符緩緩落于溟日掌心……
“溯辛……”溟日念出了玄陰符上的名字。
“何人所寫?”九溟問道。
溟日接住了一朵緩緩落下的黑色彼岸花,看了一眼回復九溟道:“北川國主,望山。”
“北川……有何非死不得的夙愿?”
“北川,原來是個富饒之地,只因犯了一個錯誤,被冰雪冰封,黎民遭難。”
“錯誤?”
“北川是臨海之國,他們依靠大海,所以,生殺大權都在大海手里,也就是海中的蛟龍一族,北川享受大海的饋贈,自然也要以禮回之,就是獻祭童女……有一年,北川無童女可獻,蛟龍以洪水漫天來威脅北川,北川忍無可忍,終于他們想賭一把,殺了蛟龍一族,以絕后患……蛟龍第七子溯辛生性頑劣,不受約束,喜火,所以,一天夜里,北川眾人在海邊燃大火以引之,終于,溯辛忍不住好奇沖上了岸,待他上岸,北川眾人設好的天羅地網迅速將其捆住,想借機用火將他活活燒死,可是,在他將死之際,一個白衣之人沖了出來將他救走……之后,北川之中變不斷有人慘死,傷口,像是被龍爪扼住喉嚨,一擊致命……巧合的是,那些被殺死的都是那是參與火燒溯辛的人……那些人死后,北川便被冰封……國主以最后的心血寫下玄陰符以殺死溯辛。”
“彼岸花之語就這些?”
“是。”
九溟思索片刻,只覺得這件事情沒那么簡單:“以靈魂為代價就為了殺蛟龍第七子,為何不殺蛟龍王,那樣更是絕了后患。按常理,這筆交易并不對等……”
“恐怕這件事的真相,現在只有溯辛一人清楚了。”溟日提著碎魄燈隱于黑暗之中……
九溟看著天坑地獄低頭嘆息,同溟日一同離開了。
冰天雪地的北川,橫尸無數,被冰封的他們倒像極了雕像,他的喉嚨像是被龍爪抓透的,所以,他們臨死前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只是那冰中,竟然有幾片花瓣被冰封其中……
“花瓣……香氣……這里,得風來過……”溟日說道。
“得風,花妖?”九溟問道。
“是。不過現在的他是妖王,與妖眾居北川以北三十里處的初月。”
“初月,與世隔絕的富饒之地。”
“他應不忘的心愿來初月,帶領妖族靜修不染塵世,他應該不會卷入人間此等恩怨。”溟日冷靜分析道。
“不忘……是誰?”九溟問道。
溟日聽此,只覺有絲絲的難過,他是沒有心的,可是,曾心痛過的疼仍然還記在他的腦海,他平復情緒對九溟說道:“歸魂渡便是不忘結下的。”
“如此說來,此人倒是不簡單,能結下著不受時空約束的空間。好了,帶我去初月,我要親自問問得風。”九溟沒有多想什么,他與溟日即刻趕去了初月,瀾生門從此后不能做濫殺的交易。
初月,果真是個富饒之地,縱野千里,河流蜿蜒如同風拂起的發,水草肥美,風雨隨心,是個讓旁人嫉妒的好地方。
得風發間還插著那朵鮮紅的彼岸花,他坐在河岸,手心變出一朵金色的菊花,他將菊花瓣一片片撕下,丟入河中,河水不知流往何處,花瓣也不知幾時會沉入水底……
“我好像丟了什么東西……”他自言自語道。
“秋未到,你怎早早就過了秋天?”溟日將碎魄燈放在得風旁邊,自己也隨意的依燈而坐。
“是你?”得風顯的有些驚喜,“渡主呢?他沒來嗎?”
“渡主……很好。”
“歸魂渡雖然永遠不可能有這樣和煦的陽光,可是,在那里我會有依靠,這初月雖有人間勝景,安寧廣闊,可是,沒有你們。”他嘆息道。
“你不是還有你的妖眾嗎?你可是渡主親選的妖王啊!”溟日笑道。
“呵……”得風苦笑道,“哥哥難道不了解我嗎,我何曾有為王的本事?我要的,不過就是一個安穩,一份溫暖罷了。”
“哥哥?”溟日驚異道,“你……知道了?”
“從我見到他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了。他的天魔之力是最純凈的,那種力量我在父親身上看到過……他苦了一生,我不敢叫他哥哥,我怕他會有牽掛,會放不開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其實……我與哥哥同樣痛苦,我從小便親眼見父母離去,與妖眾一同被封印在時空壁壘中,可是,我的心一直是活的,那種凄涼,那種孤獨,那種想動又動不了的痛苦,至今我都還記得……哥哥終其一生都在為他心中所愧贖罪,可是,他何罪之有呢……他要的不過就是一份溫暖,一份信任,一份永遠都不會離去的信任……”
溟日只看著河水中漸漸飄遠到金色花瓣,愁緒滿懷,卻不知該怎樣安慰他,更不敢告訴他不忘已去的事實,他思慮片刻對得風說了一句:“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這,也是不忘想讓你做的。”
“什么事?”得風轉頭看著他問道。
“不要恨任何人。”溟日邊說邊站起來,他提起血鐮碎魄燈回過身,九溟剛剛好出現在他面前,溟日恭敬道:“渡主……”
得風急忙起身,以為不忘來此處看他了,他心底很是興奮,可是,在他轉過身時,看到的卻是冰冷的梅花九溟……他一身白衣,腰間的一朵黑色彼岸花尤為顯眼……
“溟日……你口中的渡主……就是他嗎?”得風看著梅花九溟問溟日道。
溟日自知已無處掩藏,說了一句:“是。”
“我哥哥呢?”得風的目光已經變得冷冽。
“哥哥?”九溟很是奇怪。
九溟回過身,擋在九溟面前,鄭重說道:“不忘渡主已血祭陰陽儀生卜,現在歸魂渡主便是梅花九溟。”
得風眼中的恨如同刺出的冰冷劍鋒,突然得風周身花瓣浮動,每一片花瓣都變成了殺人的利劍,劍欲刺向梅花九溟,卻不料得風頭上的彼岸花突然現出紅光,他刺出的劍瞬間化作了塵埃,那紅色的力量突然束縛住了他的力量,使他每使出一寸的力量,便會心痛一分,得風終是拗不過彼岸花的力量,他跪地口吐鮮血,仍是不甘心的看著九溟,九溟見他受傷,忙上前去扶他起來,誰知他一把將九溟推開:“梅花九溟……你害了我哥哥一生!”
“你受傷了,我幫你治傷!”梅花九溟再次向他靠近,以自身陰陽之力修復他損傷的內力,只片刻,他便痊愈。
“我不會感激你!”得風站起來恨恨的看著他。
九溟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說道:“我從不在意這些,隨你。我來,不是跟你計算恩怨的,蛟龍七太子溯辛可在此處?”
“你找他干什么!”得風不懷好氣的問道。
“有人寫了玄陰符要殺他。”溟日在得風面前亮出玄陰符說道。
得風看到玄陰符的那一刻,才明白,自己已卷入一場腥風血雨當中……
“跟我來。”得風恨意漸消,在前面領路。
一座藍黑色的山洞里,有一個人血肉模糊的浮在半空,他周身被透明的冰凌包裹著。
“這人便是溯辛,他被火攻了心,已經月余沒有醒了。”
“他為什么在你這?”九溟問道。
“我與他是舊識,那天,我見北川燃起了火,我聽到了他喊聲,我便去救了他。”得風如實相告,“我敢斷定,那火不是凡火。”
“凡火怎可燒的一條蛟龍面目全非呢……”溟日說道。
九溟手生梅花,一圈圈梅花繞在了冰凌周圍,冰凌漸漸融化,那梅花片片落在了溯辛血肉模糊的皮膚上,那寒冰之氣竟然讓他的皮膚慢慢的復原,可是事情并沒有這么簡單,只見溯辛的身軀開始出現裂痕,每一道裂痕都燃著火紅的火……
“不對,這是天魔之火!”九溟驚異道。
“天魔之火……現在除了渡主身上有天魔之力,其他有天魔之力的人都不在了……”溟日說道。
九溟正在思考如何救他,正在所有人都毫無防備之時,一枚玄陰符從九溟背后刺來,玄陰符刺過九溟的心,心血撒在了溯辛的身上……溯辛身上的裂痕漸漸愈合,溯辛慢慢落在地上,睜開了眼睛,他一副姣好的面容被雙眼的一抹陰邪之氣所掩蓋,他一身深藍色的鎧甲,一頭黑色的發,還有那副陰沉的藍紫色的眼睛:“醉飲天之血,火熄寒梅前……”
梅花九溟捂著胸口,他心痛的很,仿佛,這一切似曾相識,他微微轉頭,看著身后恨意難平的得風,又回過頭,看著一臉狂傲陰狠的溯辛……
“渡主……我們走!”溟日見九溟再失心血,已不再是此二人的對手,欲帶他離開此處,誰知,溯辛慢慢向九溟靠近,溟日血鐮一揮,紅光氣勢恢宏擊退溯辛,碎魄燈即刻召喚出十余鬼俑牽制住溯辛,兩人立刻化風離去。
“梅花九溟,還是沒有變……”得風冷冷的說。
溯辛冷冷的從鬼傭中走了出來,周身的氣力將鬼俑震的粉碎。
“你燃了幾個火妖,燒傷了我,就不怕……他不救我?”溯辛問得風道。
“他不會不救你,這是他的弱點……而天魔之火的假象,就是要他永遠記得自己的弱點和罪行……”得風轉過身向洞口外望去,刺眼的光芒讓人看不清前路。
“我這么做是為了我的父親,你也要牢牢地記得,你這么做是為了什么。”
“以我一身之力,無法為不忘報仇,所以,我需要人幫我取了他的心血,總有一天,我會手刃梅花九溟為我哥哥報仇!”得風走出暗沉沉的山洞,只留下溯辛一個人。溯辛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笑道:“天的心血,真是個好東西。但只有一滴,太可惜了……”
“明明,我不愿被纏身于恩怨里……可是,我不能不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