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此世一諾
云杉反省著自己平日里光是練劍、練習心法,還有江欣要求她背誦的種種書籍就已經夠受的了。為了逃避,自己還想著法子偷懶。相比較生死園的弟子們,自己真是……云杉覺得羞愧。
“修習可以放在生活中的每一處。”葉緩說道。
“哇,那葉伯伯豈不是什么都會。”云杉像是突然意識到什么,崇拜之情油然而生。
“大家各有擅長與專攻,爹爹并非什么都會。爹爹的入室弟子只有如晝師兄和問師兄,玉師姐和谷師兄仰慕爹爹的木土系術法想借鑒其精髓用以烹飪,因此拜入華宣殿。”
“葉姐姐不是葉伯伯的弟子嗎?”云杉好奇。
“嗯。”
“緩兒師姐,師父她回來了,說忘了靈晷放哪了,喊您回去幫忙找找。”云杉剛想開口再問些什么,便被門外一位身材嬌小的女弟子打斷。
云杉瞧著門外那位女弟子的身形,似乎比自己歲數還小一點,云杉自省,不禁更加羞愧起來。
“要是無聊,可在這華宣殿四處走走。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用這個找我。”葉緩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遞給云杉一顆只有小拇指甲蓋那般大小的青色透明珠子,“將它往天上拋,它會化作青鳥,你對它說話就可以了。”
葉緩出了屋子后去找葉平素,想在走前打聲招呼。
“這老太婆,還和我搶閨女了!”葉平素忍不住抬高嗓門喊著。喊完,又是討好地對葉緩說,“這木土系術法難道沒有意思嗎?醫術不有趣嗎?要不,爹爹教你用毒!”惹得葉緩身邊的女弟子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被葉平素瞪了回去。
“爹爹,那我先走了。”葉緩尷尬地打斷了他,行禮后便與來找她的那位女弟子一同離去。葉平素見挽留不下,只得忿忿地回去繼續授業。
云杉將碗筷放進食盒,準備將食盒還回廚房,順便四處轉轉。出了房門,云杉沿著走廊向左邊走去,出了走廊盡頭便離開了百花苑。云杉繼續往右,沿著面前矮樹組成的墻走,走了一陣后見到一個比兩人還高的石峰佇立在那。再往前,看見石峰的正面被雕刻成嶙峋的山巒,細水在山巒間流竄,流水匯于底部石潭。石潭并非封閉,而是逐漸收縮與大地合為一體,并似乎有一種繼續向前延伸的趨勢。云杉轉頭卻見另一邊的構造似乎與這一邊相似,兩邊的樹墻、石山、水潭將一個院落圍了起來,煞是好看。云杉卻也詫異這水從何處來,又為何突然不見蹤跡。但轉念又一想,晶瑩剔透的蝴蝶、小鳥也違背的常理,或許這石峰水潭也是由術法而造。
院落里是草地,上布零星不知名小花。中間一條石子路直通一間房舍,匾上書寫“光明筑”三個字,房舍背后是一望無邊的藍天白云,再遠處依稀可見崇山矗立。
云杉不由地繞過房屋往后頭走去,見一男子倚著麋鹿。這只麋鹿昨天見過,是白哥哥的坐騎。
“白哥哥?”云杉輕喚。
“杉……”白如晝借著微醺便假寐了許久,聽聞這一聲輕喚,初以為入了夢境。但精神力極強的他瞬間回過神來,“柳姑娘。”白如晝側頭,卻沒起身。云錦聞聲,抬頭看著云杉,輕輕叫喚了一聲算是打招呼。
“你叫什么名字。”云杉把食盒放在石桌上,走過來蹲在云錦面前,恨不得云錦能說話。
“他叫云錦。”白如晝小啜一口清酒,代替云錦回答。
“好巧啊,我叫云杉,我們的名字都有一個‘云’字。”云杉激動地說,“我可以摸摸你嗎?”云杉看著云錦問。
云錦輕輕叫了一聲表示答應。
“他說可以。”白如晝看著遠方略有所思。
云杉伸手摸了摸云錦的腦袋,云錦配合地往云杉手上蹭,十分乖巧。
白如晝不覺皺眉。葉平素下令讓他不準與云杉聯系,但現在是云杉主動前來,他要是不聞不問更顯得突兀。或許三言兩語打發走更為妥帖。可在他心底,卻又是極希望與云杉多說幾句話的。白如晝想著,眉頭不由地皺得更緊。這般不知所措最終化為一口悶酒。
“白哥哥,你這里真好看,花哥哥說的果然沒錯。”云杉夸獎。
“那小子怎么突然夸起這光明筑了,莫不是夸耀他對這里的貢獻?這里幾棵樹的確是他栽的,還不錯。”白如晝淡淡一笑。
“花哥哥說,讓樊叔和欣姨沒事就來找你,順便幫他討壺酒喝。”云杉笑嘻嘻地說道。
“這小子。”白如晝難得爽朗地笑了起來。
“小丫頭,我才救了你的命,你居然告狀!”不知何時出現的花問,拍了拍云杉的腦袋佯裝生氣。
云錦見花問拍了云杉腦袋,生氣地叫喚了一聲以示抗議。
“云錦,你這沒良心的,這小丫頭你才見過幾面啊!”說著,花問瞇起眼睛,“我懂了,好小子,就因為這小丫頭是個姑娘對不對!小心我毒啞你再把你閹了。”云錦嚇得叫喚,把頭轉向白如晝求救。
“柳姑娘見笑。”白如晝輕笑,放下酒杯,轉身摸了摸云錦以示安慰,順勢把頭轉向花問與云杉,“問兒怎么來了,醫堂今日放假?”
“噓!”花問突然意識到什么,神色慌亂,壓低聲音道,“我知道師兄給我帶了酒,等不到午時,偷溜出來的。”
“花哥哥剛才斥責我的時候聲音那么大,估計大家早就找過來啦。”云杉笑著說。
“誒你這小丫頭!”花問舉起手裝作要打人的樣子,“我是你救命恩人!還有!你是病人,快回房間去!”說著,擺起了醫者的架子。
“我想找廚房來著,碰巧路過這才進來看看的。”云杉解釋。
“小丫頭挺乖的嘛。”花問看了一眼石桌上的食盒,“你當時該往另一個方向走,不出一會兒就到了。你現在出了這院子,這樣這樣走,然后那樣那樣。”花問比劃著路線,云杉認真聽著,十分努力地理解花問比劃出來的路線。
云錦默默打了一聲哈欠,白如晝笑著搖了搖頭。
“柳姑娘,送你一件禮物。”說罷,白如晝放下手中杯子,起身從屋前廊下葫蘆藤上摘了一顆掌心大小的葫蘆,捏訣化風為刃,去其外皮、風干,又以術法憑空懸置,口中念念有詞。但見幾束細如發絲的紅線從白如晝捏訣的手中飛向旋轉著的葫蘆,不久葫蘆周身便被覆蓋上了密密符文。
“哇小丫頭,你這是幾世修來的福分啊,這可是大禮啊。”花問驚嘆。云杉才發現,原來那細如發絲的紅線是白如晝以風刃割破指尖所流出的鮮血。
“白哥哥……你……”云杉心切。聽到有禮物是很高興的,但聽花問這般感嘆又見白如晝割傷自己,意識到這是很了不得的事情。先前沅村祈雨的時候,白如晝告訴過她,血肉可通神靈、明心志,是做出重要決定的一種證明。
白如晝沒有理會他們,神色莊重,口中念詞,又重新捏了一個訣。待法成,把葫蘆收入手中,才露出滿意的微笑。
“給,靈守葫蘆,可做成腰間掛飾。”白如晝看著云杉皺著眉、疑惑又不知所措的樣子,便繼續解釋,“的確是比普通的護身符更管用一些。柳姑娘先天便獨具靈性,先前又為我所救亂了命數。帶著這個,可避免閑雜小鬼叨擾。”看著云杉懊惱的神情,白如晝嘴邊不經意露出笑意。
“可是白哥哥……你……”云杉皺著眉看著白如晝的手指。
“初練這風刃,也沒少受傷,無妨。”說著,白如晝把葫蘆塞到云杉手中。
“小丫頭我跟你說,你可得好好保護你自己啊,不然……”花問沒說完,白如晝便打斷,“柳姑娘,早些把這食盒給廚房送過去吧。等再折回,也近午時了。”
“哦,哦!”云杉乖巧應答著,思考了一下,認真地說,“白哥哥,我會好好使用這葫蘆的。回去也會勤加練功,讓自己變厲害。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的,謝謝白哥哥!”說著連連鞠躬,隨后提著食盒照花問所說的路線摸索去了。
白如晝看著云杉的背影苦笑。
“師兄!靈守啊!幫她擋一次災,傷你元神一次。三次之后葫蘆毀,你也耗去一半壽命。這小丫頭何德何能啊?”花問焦心地跳腳。
“作為師父的徒弟,她出了這生死園,我與她便不再有聯系。”白如晝又回到原先的位置坐了下來,倚著云錦,神色里掩不住的哀傷,“但作為白如晝,卻也想護她一世。”
“就因你救過她一命,然后你就得護她一世?師兄你是不是瘋了?照你這樣說,我要護多少人一世啊!”花問驚呼出聲,又跑到白如晝身邊蹲下低聲道,“就算她是你月師父的閨女,也夸張了吧。”轉而哀求,“師兄啊,你要不,再考慮考慮,我幫你偷回來?”
“我答應過娶她為妻。”白如晝黯了神色。
“師……師兄,當時你才多大?那小丫頭又才幾歲!”花問早已目瞪口呆。
“再不回醫堂,小心師父發現了責罰。酒在爐子上,尚溫,提走便可。”白如晝打發著說道。又提起手邊的酒盅來回端詳,感嘆酒盅的保溫效果真好,想著有機會要向酒肆的師兄們討教保溫秘方。
花問見白如晝有意逐客,也不再說什么,尋了酒,離開了光明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