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文德是么?那么你姓什么呢。”安娜公主俯下身來,盡量讓自己的視線與文德平齊。
“奧古斯都,我叫文德.奧古斯都。”文德有些靦腆地答道,安娜的聲音溫柔而親切,很難不讓人喜歡。
“我為卡妮娜的無禮向你道歉,請你原諒,平時她不是這個樣子的,我想,你們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安娜藍水晶般美麗的眼睛中閃著瀲滟動人的光芒,盈盈著笑意的臉龐令周圍所有的景色都失去了色彩。
“怎么能向他道歉,是他無禮在先的。”卡妮娜率先發(fā)難,“連你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父親賜給你的,所以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哼!”卡妮娜說完,不顧安娜的責備眼神,徑直從文德面前驕傲地走開了。
“請原諒。我也要失陪一下。”安娜公主再次表達了自己的歉意,還未等文德開口便向卡妮娜追去,文德看著安娜和卡妮娜消失的方向,心中一陣失神,他也說不上來究竟是為什么,不是因為自卑,因為他從來都沒有將卡妮娜的話放在心上,卡妮娜對于他貧窮寒酸的鄙夷不可能在他心里留下什么芥蒂,這一點完全是從莫洛維戈那兒繼承來的,因為他們倆原本就已經(jīng)窮到連輛像樣的馬車都租不起的地步,如果不是伊弗蘭杰,恐怕他們此刻還不知道在哪兒呢。對了,伊弗蘭杰,文德突然想起了伊弗蘭杰,他受了傷之后也不知道怎么樣了,盡管文德已經(jīng)給他留下了足夠他用到痊愈的魔法藥,但是這么久沒有他的消息,還是令文德感到些許不安和擔憂,相比之下卡妮娜的嘲諷根本就不算什么。
卡隆.安薩維斯國王的晚宴依然奢侈而精美,但是絕不鋪張浪費,他本人對于宴會的鋪張排場也沒有絲毫夸耀的意思,盡管這在文德看來足夠大肆炫耀。他吃著最名貴稀有的食材做成的食物,享用著王國最頂級的廚師的廚藝,用著最為華美昂貴的餐具,但是一切對他來說似乎習以為常,他待人謙和而不失威嚴,和藹而不失身份,親切而不失體面,溫和而不失分寸,一切都證明他是一個合格并且優(yōu)秀的國王,他的王國在他的治理下強盛而有條理,他本人的行為舉止也得到舉國上下的廣泛愛戴,他的軍隊服從于他,他的臣子諫從于他,他的人民擁護于他,上下一心,似乎從來沒有困難能讓這個國王皺下眉頭。
只是,也許只是在此之前,晚宴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一名侍仆走到他的身邊,對他耳語了幾句話,看得出來,國王對于被打擾十分惱怒,但是怒氣只是一閃就被克制住了,他交待了一兩句話,然后起身向在場的所有人致歉,表示自己要離開片刻,請賓客們暫時自己享用晚宴。
卡隆.安薩維斯一離開,宴廳內的氣氛經(jīng)歷了短暫的沉寂后,馬上就變得活躍起來,菜的味道非常好,盡管在場的人都是身份顯赫的人——除了文德和莫洛維戈,但也不是每天都能享受到在王宮中用餐的待遇,每個人都對食物的味道贊不絕口,然后借此互相說著感興趣的話題,不消片刻,國王在時的那種秩序井然的氛圍就消失不見了。晚宴的人比午宴要增加許多新面孔,中午坐在文德身邊的那個老人不見了,坐位次序也變成了文德坐在末尾,莫洛維戈坐在他的旁邊,但兩人對此都不介意。
酒和菜不停的上,人們歡暢至極,坐在文德斜對面的一個看上去十分粗魯?shù)膲褲h十分令文德討厭,他的嗓門在酒精的作用下漸漸地達到了讓文德無法忍受的地步,他高聲地同別人說著話,偶爾還要冒出一兩句粗鄙的言語,惹的身邊的人一陣哄笑,然后不知道為什么說著說著,他就談到了魔法上面來。
“我聽說,今天在座的人中,就有一個了不起的魔法師。”他滿面的胡須像剛撈上來的水草一樣,因為他喝酒時,總是粗魯?shù)貙⒕茷M整個下巴,好像不這么做就不痛快似的。他那一雙充滿野性力量的黑眼睛,緊緊地盯著莫洛維戈,莫洛維戈卻像什么也沒聽見,什么也沒看見一樣,優(yōu)雅從容地吃著盤子里的食物,那是鮮嫩的麋鹿肝,烹制的鮮美異常。
“嗨。要我說,魔法這種東西,不過是鬧著玩的,只有鐵與火,才有真正的力量。”他依然挑釁地看著莫洛維戈,莫洛維戈越是從容不迫,他看上去就越是怒氣沖沖。
“我說,你能不能表演一下,讓我看看你的魔法的威力。”他按捺不住了,滿面通紅,不知道是因為酒精的作用還是因為被忽視而產(chǎn)生的憤怒所致。
“恕我冒昧,恐怕我很難答應您的要求,尊敬的先生,我只是一個糟老頭子,魔法什么的,我只能煮一些沒有什么用的東西來。”莫洛維戈實在無心與他爭論什么,但是當面駁斥他又極為不妥,所以只得貶低自己。
“哼,要我說呀,都是些空有其表的不實在的玩意兒。”那個粗魯強悍的男人放肆地向后靠著,然后用叉子將盤子里的食物整塊叉起,利索地丟進嘴里,臉上盡是因為莫洛維戈避其鋒芒而致其未能得逞產(chǎn)生的怨懣。
莫洛維戈聽到這句話,只是禮貌地笑了笑,依然不作任何爭辯,仿佛這場小小插曲的另一個主角不是他一樣。
“內爾斯親王殿下,還請您給我們的客人充分的尊重。”一直冷冷地不開口的索倫突然開了腔,宴廳上的人聞言都不在這個話題上多作糾纏,那位內爾斯親王也只是聳聳肩,和旁邊的人攀談起來,只是文德從他的口中隱約聽到卡爾斯托洛奇的名字,這讓他感覺非常不舒服。然而令文德更加不舒服的是,他居然在下一刻就出現(xiàn)了。
卡爾斯托洛奇是跟著卡隆國王一起進來的,卡隆.安薩維斯?jié)M臉凝重,他用平和但卻透著不可違抗的聲音向眾人宣布,晚宴因為某緊急狀況而不得不取消,他表示抱歉,但眾人都沒有說什么,知趣地起身離開,卡隆又在宴廳中留下了幾個人,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商議。
這個突然的變故令文德十分高興,因為他既不用容忍那個粗魯無禮的內爾斯親王,也不用和卡爾斯托洛奇這個他最看不起的魔法師有交集了,文德覺得有他在場,多好吃的食物都會變得索然無味。
卡爾斯托洛奇一開始并沒能注意到文德和莫洛維戈,直到在場的大多數(shù)人都陸續(xù)離開后,空蕩的宴廳中再也沒有身影遮擋文德和莫洛維戈時,他才驚詫地發(fā)現(xiàn)似乎兩個根本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兒的人居然就在他的面前,他的臉色在先變紅再變白后就不再起變化了,在震驚過后,他也不愿意再將任何一瞥余光投向文德和莫洛維戈。
卡隆.安薩維斯敏感地注意到了這個小細節(jié),他突然想到卡爾斯托洛奇曾被他派遣去塞斯蒂安幫助索倫的,再聯(lián)想到莫洛維戈與塞斯蒂安的瓜葛,于是他熱情地邀請莫洛維戈和文德也留下,留下來的人中,除了索倫是贊同的,其它人都感覺這個邀請有些莫名其妙,內爾斯輕蔑的眼神從莫洛維戈的身上游離到卡爾斯托洛奇的身上,并沒有因為他們倆誰更受到國王的器重而有所改變,一視同仁的厭惡。但是卡隆的威嚴是不可抗逆的,對于國王的決定,他無條件的擁護。
會議在宮殿內很深的一間議會廳舉行,那是一間又黑又重的屋子,沒有一扇窗戶,屋子被蠟燭和火把照的燈火通明,通體黝黑幽亮的方形石桌石凳光滑的像是一面漆黑的鏡子。
卡隆.安薩維斯坐上首座,其它人熟練地依次而坐。
“卡爾,和大家說說發(fā)生了什么。”卡隆國王打破了沉靜,安靜的議會廳里響起了卡爾斯托洛奇的聲音。
“諸位,這真是一個不好的消息,在塞斯蒂安遭遇襲擊后的一個月,另一個城鎮(zhèn)再次遭到了襲擊。是距離塞斯蒂安不遠的龐克羅鎮(zhèn),那兒只是一個住著兩三千人的小村鎮(zhèn),沒有任何力量來抵御這次襲擊,幾乎沒有幸存的人,整個村子被魔法侵蝕,從房屋到土地,我不得不使用非常的力量來凈化這一切。”卡爾斯托洛奇的聲音不像是在匯報什么慘劇,更像是在匯報他的戰(zhàn)功,最后的一句話甚至還帶著些洋洋得意。
“你是說你把整個村子都燒的一干二凈?”內爾斯怒目圓睜,咄咄逼人地盯著卡爾斯托洛奇。
“在那種情況下,我不得不這么做。否則那些骯臟的烏瓦人帶來的邪惡魔法會繼續(xù)擴散,污染更多的土地和城鎮(zhèn)。”卡爾斯托洛奇解釋道。
“放你的狗屁。”內爾斯粗魯?shù)牧R聲毫不留情,卡爾斯托洛奇面色窘迫,這讓文德對內爾斯的好感大大提升。
“內爾斯。”卡隆國王輕聲喝道:“是我同意他這么做的。”
內爾斯親王聽到這句話,不再做聲,他像是憋進了滿腔的怒火一樣大聲的用鼻孔哼著氣。
“我也認為,這是最有效率的方法。”索倫的話簡潔而冷酷。
見到有這么多人為他申辯,卡爾斯托洛奇那得意的神色又回來了,他直起腰來,準備繼續(xù)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