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親的人離開了他,父皇對自己也沒了關愛,整個皇宮都是冰冷的,晏南對著母親的遺物以淚洗面,而擷芳,雖然母親再三說要照顧她,可是,他心中覺得是擷芳害了母親,不想見她。
大雪連下來數日,直到那天,擷芳四處跑要找哥哥。小小的人兒凍的手腳通紅冰涼,眼淚泡皺的臉越發可憐,沒了母親的孩子,更加沒有人會關心,晏南扶起跌倒在雪地里的擷芳,一個七歲的孩子,開始像成年人一樣去思考,該如何在一個錯綜復雜的關系網中獲得利益去生存。任何可以利用的,都是精準的分析,除了擷芳,都是計算。
那天,擷芳闖進書房,看到鄭燮瑜的那一刻,我就感覺到心里失去了很重要的一塊。
她的笑容里映著鄭燮瑜的影子,任何少女的情竇初開都是美麗無聲的,也許她不知道,但是我了解她的一切。
她的武器是我給的,她的智謀是我培養的,她的平安幸福是我一生所愿,對于一個妹妹,我用盡了所有的溫情。
那時候我無力保護她,找到圓果大師,帶她在翠微寺度過了最艱難的那幾年,我想盡辦法讓父皇重視她,幸而一切都如我所愿。唯獨她的愛情是我不能左右的,這樣一個妹妹,我該把她交到誰的手里才能放心?這江山能否永遠穩定,沒有永恒的權利,只有無盡的擔憂,鄭燮瑜是父皇千挑萬選的臣子,一個只能傾盡平生智謀為公為民之人,他不會讓擷芳嫁給鄭燮瑜,我也不會。可是,在我看見擷芳那么痛苦掙扎的時候,我猶豫了,一生那么短,為什么不讓她快樂多一些呢?
可是一個過分聰明的臣子,一個放在心尖上的妹妹,我是無法左右的,看不清楚對錯,看不清楚愛。
我不在意別人,皇宮是最沒有人情味的地方,沒有嘗試過去愛一個人,把自己的心交付出去,我好奇這樣的感覺,卻深知其中的危險。今日的權利地位是我苦苦維護的,愿意承擔責任,是我的愛,只是對權力負責。
而一個太子透何愁沒有女人,手下的臣子唯恐不及送來各色高門貴女,以鞏固自己的勢力,在這樣的人當中挑選一個識大體懂事的妻子再簡單不過了。
那一日,擷芳苦著臉說:“我的心好悶,有一口氣上不來又下不去,難道我所做的都是虛無,他沒有心嗎?”
我坐在臺階上,金色的陽光鋪滿整個宮殿,她就像一朵朝云盛開其中,青絲傾瀉而下,不由的摟她入懷:“擷芳,不是所有人都能懂你的心。就像盲人,看不見光,你就是他的光,聾人聽不見聲音,你就是聲音。他不是那個對的人。”
擷芳道:“那我該怎么辦,隨便找一個人,嫁出去嗎?”
我說:“這里又不會有人趕你走,何必急著出嫁?”
擷芳低頭思索:“這是父皇想要的結果,以完顏轅的實力,將來一定是鄴國的大汗,他憐憫百姓,又知人善任,與他為敵不如與他聯盟。”
是的,她敏感的心什么都知道,沒有人去逼迫她,可是,她會知道自己的未來,我說:“傻姑娘,誰敢把你嫁去,我第一個不同意。永遠記得,我會保護你的,管他鄴國什么國,只有你喜歡的,對你好的才配娶你。這一生太短,你應該做你想做的事。”
可是那天之后我后悔了,不該這樣勸她,她一步步把自己逼入死局,越不想發生的事越容易發生。
父皇要求我必須勸服擷芳嫁給完顏轅,兩者之間,我必須做選擇。
雖然,完顏轅在自己面前立下血誓,一定會對擷芳好,但是擷芳不開心。
紅色的嫁衣把她襯得那樣美,我都舍不得把她嫁出去,可她往北去了,從此,我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
沒想到被壓抑的愛情那么的可怕,像海嘯一樣席卷而來,初七的消息被卡在我的手里,如果父皇得知,一定會雷霆之怒,血流成河。更何況,一個王子怎么會容許自己有一個這樣的妻子。
可我又為她開心,不管結局如何,她真真切切的愛了一個人,而鄭燮瑜也一樣的愛她。
擷芳真傻,為了表面的和平,又再一次把自己逼入絕境,周旋在鄴國皇室之間,雖然完顏轅有權有勢,但是沒有定下的繼承人永遠都危機四伏,不得安寧。
皇室之間暗地里的傾軋更加的可怕,為了避免擷芳牽涉其中,完顏轅只能把她放下一個很小的區域,遠隔皇室。
然而,一個懷有別人孩子的妻子,完顏轅能不能遵守之前的承諾呢?
而失魂落魄的鄭燮瑜換了副模樣,在朝堂上風云再起,糾結一眾權臣,又私募府兵,我知道他想做什么,可是,沒有能力阻攔,這是兩個男人之間的戰爭,只有贏和輸,沒有和解或者隱忍。
找了機會偷偷到了鄴國,終于看見了擷芳,我可憐的妹妹,已經瘦的不成人形。
沒有人可以幫她,被人瞞在鼓里,可是她又那般聰慧,總有法子可以知道。
這個男人是她的摯愛,可是為了這份愛,要付出那么多,我寧愿她不懂得愛。
我勸阻多次,兩人都無法和解,父皇的信催的越來越急,我不能再等下去。
只好提前想好一條退路,我只要擷芳活著。
“如果,你發現沒有辦法改變他們兩個的決定,那你可以吃下這個藥,我帶你離開這里。”我攥著黃色的紙包,不愿意給她,畢竟假死的風險太大,這藥若是失敗了,我不敢想象……
擷芳倒是很冷靜,接過那紙包:“謝謝你,晏南。”
我伸手放在的隆起的腹部:“讓我感受一下,這是你的孩子。”
擷芳甜甜的說:“我覺得她會是個女兒,對她我從無后悔。”
我默念:孩子,如果你的母親也要為你付出生命該如何呢?
等待著,等待著,宮里的蓮花都要開完了,我站在城墻上眺望遠方,有人來告訴我,擷芳,死了。
樓下的旗子隨風飄著,擷芳,你一定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