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子的慌,卻不是因為羅紅的突然悲傷,手足無措的那種慌。
河濱公園門口的這家餐館,離電視臺只有一里多路,電視臺的人下班后經常過來吃飯,他很害怕被人看見這一幕。
邵子謙比羅紅大十二歲。
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孩,在一個大叔的面前痛哭流涕,別人會怎么想?
他在某些人的心目中,“名聲”就不怎么好。
有一次,他在機房編片子,一個關系很近的女編輯突然擰了一下他的臉,然后就若無其事地去了另外一間編輯機房。
過了五分鐘,他還感覺到臉上冰涼冰涼的,心里就有點氣,于是就跑到另外一間機房找到那個編輯。
當時那編輯正專心致志地編片子,他就伸手擰了一下她的臉,算是“報仇”。
然后走開。
不料這一幕被其他欄目的人看見了。
后來他想起非常后怕。
這可是百口莫辯的輕浮??!
何況這幾年又發生很多事情……
……
“羅紅,怎么了,好好的……就哭了。”
羅紅顫栗著嘴唇,硬生生地把噴涌的淚水收了回去。
“沒事,你幫我辦了實習手續,我高興?!?p> 羅紅的確很高興。
她的父親去世了,對她來說,悲傷有可能是短暫的,解脫卻是持久的。
三年了,她已經無法接受噩夢一般的日子。
現在噩夢算是結束了,離開了燈紅酒綠,或許真的就是柳暗花明。
至少現在是個開始。
但是,另外一種心情也同時開始了。
關于邵子謙。
羅紅剛剛對邵子謙撒了一個謊,她離開嚴峰的帝豪公司,和她在夜總會的日子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嚴峰何許人也,會去那種鬼地方?
當然,富人不是圣人,但是富人有富人的消遣方式,有富人的消遣場所。
羅紅在嚴峰的帝豪藥業公司上班兩個月,嚴峰對她可謂是百般照顧,幾乎當成秘書來使用,還給她買了很多時尚、昂貴的新衣服。
羅紅就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她和嚴峰之間,隔著一層美麗而縹緲的窗戶紙,彼此都不想捅破。
嚴峰不捅破,是怕捅破之后,一切幻影就真的破了;羅紅不捅破,是盡最大努力保住這份工作。
畢竟月薪一萬二,是一般員工的兩倍。
直到半個月前,羅實剛辭世……
一切又都是嚴峰料理的,包括將羅實剛的遺體送回老家下葬,嚴峰一直以準女婿的身份條上跳下,親力親為。
這也是羅紅不敢將父親的死訊告訴邵子謙的原因。
回到黔陽之后,嚴峰亮出了“底牌”。
“紅兒,我喜歡你!”
嚴峰三十一歲,研究生畢業,子承父業,身家三十多億。
而且嚴峰很有明星風范,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男神。
羅紅盡管一直有著預感,但還是感到突然。
“嚴總,羅紅何德何能?豈敢高攀,怕是要有愧于嚴總?"
羅紅本身就是一個另類,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另類,是從來不做丑小鴨變成白天鵝夢想的那種另類。
其實嚴峰也是一個另類,他受古典言情小說的“毒害”太深,從來不用睜眼看一下圍在身邊團團轉的“庸脂俗粉”。
兩個另類碰在一起,卻找不到一條線平行。
嚴峰是典型的高富帥,而羅紅卻不是傻白甜。
那么苦難的日子,怎么會造就一個傻白甜呢?
她知道,嚴峰的身邊不缺少女人,自己也無法成為他的女人。
嚴峰對自己的所謂“喜歡”,無非就是一個吃慣了大魚大肉的富人,突然想起了農家飯。
等吃過了農家飯,他還是要回到大魚大肉的世界。
此時的嚴峰,卻非常認真:“紅兒,愛情是平等的,不存在高不高攀的說法。”
羅紅立即打斷:“嚴總,我們都是唯物論者,都相信存在決定意識,這個世界,原本就沒有什么平等的愛情,戀愛的時候,女人占強勢,結婚之后,女人永遠都處于弱勢。所謂平等的愛情,都是男人的鬼話和女人的自欺欺人……”
羅紅總算在嚴峰的面前平等了一回。
嚴峰是她的恩人,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卑微著。
但是感恩有很多種方式,做牛做馬都行,羅紅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以身相許。
她的愛情和身體都很純凈和執著,她發誓只將自己交給深愛的男人,而且是一輩子。
她在夜總會上班,原本就是沖著錢去的。
喝酒、唱歌,都是她的長項。
她單純得像一張白紙,不知道夜總會的燈紅酒綠里,閃爍的都是齷齪的氤氳。
當時,她去藍光公關部應聘的時候,就已經表明了大學生的身份和來打工的目的,只陪酒陪唱,公關部經理璐姐也是同意了的。
當然,夜總會不是她想象的那樣。
三年了,羅紅有了許多“熟客”,消費也在不斷增加。萬般無奈之下,看在錢的份上,她也默默地承受著某些男人一定程度的“親密接觸”。
羅實剛在醫院里躺了三年,化療費就像淌水一樣。
羅紅的尊嚴也像流水一樣嘩嘩淌著,只剩下最后的的一點羞恥。
她努力的、頑強地堅守著最后的羞恥。
于是才有了和邵子謙的第二次相逢。
……
嚴峰第一次向女孩子表白就吃了閉門羹,很是郁悶。
“紅兒,你應該知道,我身邊是不缺女人的……”
羅紅僅有的一點羞恥,瞬間被刺痛了。
“我當然知道,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成不了嚴總的女人。”
嚴峰很是后悔,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羅紅肢解得支離破碎,他想表達的意思也被羅紅殘酷而果斷地揉碎,還踏上了狠狠的一腳。
嚴峰也是有個性的男人。
起身離開的時候,宣告這場表白夭折,而且再無生還的可能。
第二天,羅紅交了辭呈。
她無法在帝豪繼續待下去。
雖然她很想在帝豪找到遠離燈紅酒綠之后的柳暗花明。
藍光、包括類似藍光的地方再也不能去了,男人的錢都是下了藥的,一旦癡迷了,不是迷幻,就是墮落。
兩者都是羅紅望而生畏的深淵。
羅實剛遠離了這個世界,羅紅算是從花花世界里解脫出來,她頑強地隱忍著心里那一片灰暗,試圖從邵子謙這里找到生命的曙光。
只是她沒有料到,邵子謙偉岸的身子是一堵墻,在為她遮風避雨的同時,也壟斷了他尋找愛情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