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邵子謙所料,湯明不給他打電話,的確是因為認出了羅紅。
“羅記者對吧,沒想到才過大半年時間,你就當了記者……”
鄒鵬有點迷茫,不過羅紅是自己的師妹,他接受不了湯明的陰陽怪氣,特別是眉飛色舞的痞樣。
就算邵子謙之前沒有交代過,他作為一個“老記者”,也有一種罩著新人的義務。
“湯總,咱們談正題吧,請你解釋一下這個早產奶的事情……”
“什么啊?我沒有聽懂?”
湯明故意歪過頭來,把耳朵遞給鄒鵬,斜著眼睛問:“你剛剛說什么早產奶?什么叫早產奶?我還得向記者大人請教一下呢。”
鄒鵬頓時覺得湯明太不要臉了,不像一個男人。于是就趕緊將鏡頭對準了湯明。
“不要拍!我還沒有決定接受你們的采訪,我現在很懷疑你們的身份,究竟是哪個公司請來的?”
湯明在之前和萬麗通電話的時候,萬麗就提醒過他,不要對著記者亂說話,小心記者會偷拍。湯明問怎么預防記者偷拍,萬麗就說,攝像機的機頭燈,也就是哪個“紅點點”一旦亮了,就是在攝錄。
但是萬麗只說了皮毛。
機頭燈是可以關掉的。
“我沒有拍啊,麻煩你把話說清楚,我們是黔州電視臺《聚焦民生》欄目的記者。”
鄒鵬早有防范,提前就關掉了機頭燈。
湯明沒有看見“紅點點”,也就放心了。
面對咄咄逼人的湯明,一向口齒伶俐的羅紅突然閉口不言,這倒是出乎鄒鵬的預料。
問不問到點子上,你總得發句話啊……
何況現在人家居然懷疑記者的身份。
湯明得寸進尺,矛頭直指羅紅:“羅記者是吧,你把你的記者證給我看看?”
他接連喊了幾聲羅記者,鄒鵬就有所警覺:他怎么就知道她姓羅?
鄒鵬趕緊從挎包里掏出記者證遞過去,攝像機一直錄著。
“這是我的記者證,我叫鄒鵬,《聚焦民生》欄目劇的記者。至于羅記者,她是才考進來的,還沒有記者證。”
湯明當真接過鄒鵬的記者證看了看,然后呵呵一笑:“我就說嘛,她怎么可能有記者證呢,她有的……應該是‘小姐證’……”
鄒鵬頓時來氣了:“麻煩你說話注意一點!身為一個企業的銷售總監,就算不顧及自己的形象,也要顧及企業的形象。”
湯明本來對《聚焦民生》欄目就有氣。
上次邵子謙曝光牛奶出現雜質的新聞之后,他被扣罰了五萬元的獎金,就和《聚焦民生》結下了仇。想著反正沒有開攝像機,匪氣一下子就上來了:“我就喜歡這樣說話,你……咬我啊?!”
真是一個地痞流氓加無賴。
鄒鵬畢竟在新聞一線混了七年,見過很多大場面,還真不把這個湯明的痞氣和匪氣放在眼里。
記者也有記者的玩法。
鄒鵬就一直偷偷攝錄著,慢慢地引誘湯明說話。
“我怎么會咬你呢?我是人,說的是人話做得是人事!呵呵……真不知道五彩公司的銷售總監,喜歡這樣說話呢……”
湯明牛眼一瞪,流氓地痞加無賴,也只有這么一板斧:“我就喜歡這樣說話,咋啦?”
羅紅緩過氣來,突然對鄒鵬說:“鵬哥,我們不采訪了,這個事情,我們報警,報工商……”
湯明怔了一下,心想,早產奶的事情,要真的驚動了工商就麻煩了。
但是羅紅的身份,讓他有一種僥幸的底氣。
“好啊,報警吧,一個小姐也敢冒充記者,也敢來要挾我們五彩集團……”
羅紅完全沒想到湯明這般不要臉,一瞬間感到天崩地裂,抬手就給了湯明一巴掌。
偏偏這一幕,被牛奶公司的人用手機錄了下來。一邊大喊大叫:"記者打人咯,記者打人咯。"
打人了,就是記者了。真是好笑!
“糟了!”
鄒鵬暗叫了一聲,趕緊身手去拉羅紅。
不料羅紅不依不饒,瞬間變成了一個潑婦。
“不要臉的東西,誰是小姐啊?誰冒充記者了啊?你等著,我會告你的。”
話說得硬氣,但是眼淚卻不爭氣地淌了出來。
羅紅突然動手打人,鄒鵬原本想譴責羅紅幾句圓一下場面,但是一看羅紅哭得傷心,也覺得湯明實在欺負人了。
也不知道湯明說的“小姐”,究竟是尊敬還是侮辱?反正羅紅已經傷心了,自然就不是什么好聽的內容。
血氣上涌,索性就打開了機頭燈,鏡頭直接對準湯明。
“湯總,不要把話題扯遠了,現在我們就談早產奶的事情,現在我以黔州電視臺記者的身份,采訪你這個銷售總監,為什么你們五彩公司會出現幾千噸生產日期推后了二十九天月的牛奶,這些牛奶將會運往什么地方?這些牛奶到了老百姓的手里,會不會成為過期奶?你們五彩公司,是不是所有的牛奶都推遲了生產日期?”
連珠炮咄咄逼人。
看著攝像機頭上閃爍的紅點,湯明瞬間蔫了。
很顯然,鄒鵬在問這些話的時候,自己的囧樣已經被錄下了。現在耍橫是說不過去的,制止也沒有用,解釋嘛……
怎么解釋呢?
湯明意識自己也不能太過尷尬,電視上類似的畫面他看過,尷尬就意味著認賬了。
淡定!
淡定!
千萬不要因為自己的一言一行損壞了公司形象。一句話說不好,結局有可能就是下課。
剛剛還痞里痞氣的湯明,挨了一巴掌卻不敢追究,而且還變得彬彬有禮的了:“這樣吧記者,一會兒我們公司的新聞發言人就趕來了,具體問題由他回答你。”
湯明的這個回答,算是很藝術。
鄒鵬看著傷心的羅紅,心里的氣消不下來:“行!這個問題我們可以等你們公司的新聞發言人來回答。但是有個問題你得回答!你剛剛已經看過了我的記者證,我們來采訪臺里都有備案的,可是你懷疑我們的身份,甚至還語出不遜傷害我們的女記者,請問你為你剛剛說小姐冒充記者,是什么意思?”
羅紅完全沒有料到鄒鵬怎么突然會問出這個話題,頓時呆了。
而湯明的反應,卻出乎了鄒鵬的意料。
湯明主動湊近攝像機鏡頭,不陰不陽地問:“鄒記者是吧,你這個算是采訪的問題,還是私人的問題?你是打算要在新聞中播出去呢?還是……”
鄒鵬突然有點心虛。
“播不播,不是你我說了算的,我們有三級審片制度。”
“哦……”
湯明的痞氣又上來了。
“我是先了解一下,如果要播出,我該怎么回答?如果不播出,我又該怎么回答呢?”
掉頭對羅紅說:“羅……美女,你教教我,我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羅紅的小米牙緊緊地咬著嘴唇,生死宿敵一般死盯著湯明。
良久,松開小米牙,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隨便!”
一副慷慨赴死的架勢。
“行!”
湯明就是一頭死豬,對著鏡頭大聲說:“那我就回答鄒記者的提問,不過我晚上會守著電視機看新聞的,要是把我的話剪輯了,斷章取義的話,我可要告你們的,關于我剛剛說的……小姐冒充記者的事,還得從頭說起……”
羅紅的眼淚瞬間噴涌而出,剛要準備跑開,身后突然傳來一聲怒喝。
“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