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奎的廢話的確多,平常接到老大的指令,都只會回答“好”或者“是”,不會再有多余的半句話。
所以疤老六的電話掛得那么快,臉就陰得很快。
陰得快也晴得快,急忙端起酒杯。
“借花獻佛,敬三位,稍等十分鐘!”
疤老六主動敬酒,掩飾內心的慌亂,暗自祈禱張建奎是喝多了說胡話。
悶悶地喝酒吃菜,大家都不說話,等著“十分鐘”的到來。
十分鐘很漫長,但還是到了,疤老六的電話沒響。
疤老六的臉黑得比外面的夜色還暗。
十分鐘一過,他一言不發(fā),立馬把電話撥打過去。
這回,他還是用免提。
“你……咋回事?”
原本要開口罵人的。
“哦哦大哥啊,我不是在醫(yī)院嗎?本來要給你打電話的,但是醫(yī)生剛剛給我做消炎處理,就耽擱了時間……”
疤老六似乎找到了一點欣慰的理由,看了邵子謙一眼,味道很重地說:“你廢話太多了,我交代的事情問清楚沒有?實話實說,老子等著回人家的話!”
張建奎又沉吟了一秒鐘,似乎在咀嚼老大話里的意思。
“問了問了,大哥,這些年弟兄們都按照您的吩咐,認認真真做事,本本分分做人,不可能惹事的對吧,大哥,這個事情怎么會攤到我們的頭上啊,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誤會,就算是記者……也不能隨便冤枉人啊……”
疤老六這回不嫌張建奎廢話多了,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意,就開著免提,對閔貴卿說:“閔局長,你也聽見了,我的這些兄弟,這些年都不惹事的。”
那邊的張建奎立即附和:“大哥,你在跟我說話嗎?我們哪里會惹事啊,正事都忙不過來呢……哎喲,你輕點!”
邵子謙頓時蹙起了眉頭。
席間半個多小時,疤老六一直都是稱呼閔貴卿為“閔局”,現在多加了一個“長”子,難道只是為了稱呼更加規(guī)范?
不可能。
他是故意說給張建奎聽的。
要是稱“閔局”,容易讓人產生誤會,以為是一個人女人的名字,閔菊。加上“長”了,證明自己就是和局長在一起。
何況前一句還說了,等著回人家的話,是不是在暗示張建奎說話注意呢?
通話的時候,免提和沒有免提,還是有點區(qū)別的,盡管大家都沒有發(fā)出什么聲響,但是免提還是有一種自然的雜音,張建奎不是傻子。
“疤哥,我可以問你兄弟幾句話嗎?”
邵子謙突然大聲說話,還朝疤老六招手,示意他把手機遞過來。
疤老六剛剛還得意洋洋的臉,瞬間又陰沉下來,看著閔貴卿,用眼神征求他的意思。
閔貴卿嘿嘿笑著,卻沒有表態(tài)。
“這個……”
安新武感覺要出事,急忙打圓場:“邵主編,人家不是都回答了嗎?你學生的事情,和他們沒有關系……”
“安局,你……能不能不說話!”
邵子謙突然發(fā)難,連閔貴卿都有點意外。
邵子謙也不管三人的臉色如何難看,就隔著閔貴卿貓腰過去,對著疤老六的手機大聲問:“這位兄弟,你能告訴我你屁股上的傷是怎么來的嗎?”
張建奎應該是聽清楚了的,頓時啞巴了。
疤老六又看了一眼閔貴卿,閔貴卿略微有點尷尬,但還是沒有表態(tài)。
疤老六一咬牙,就對著手機大喊大叫:“我給你說,人家記者不相信你說的話,得親自問你,你必須實話實說,是你的人做的,你自己就來揩屁股,不是自己做的……嗯,你就好好的解釋……”
一抬手,就把手機遞給了邵子謙。
然后端起酒杯,也不和誰碰杯,一口悶下。
“貴姓?”
邵子謙突然客客氣氣地,手機還是打開免提的。
“張建奎,請問你哪位?”
“邵子謙,就是五彩奶業(yè)公司要對付的記者,但是他們找的人打錯了對象,誤傷了我的學生。你記住,我叫邵子謙,我才是他們要報復的對象。”
疤老六的臉更黑了,那道刀疤不安分地扭動著。
安新武一看氣氛不對,加上自己剛剛被邵子謙噎得灰頭土臉的,就起身朝閔貴卿招招手,假裝上廁所躲開了。
張建奎的確不是傻子,剛才老大的話很含蓄,但是他聽得懂,就是要他死磕。
“哦哦,記者啊,但是我搞不懂你在說什么啊?對了對了,我前幾天是看過你們電視臺報道了五彩公司的早產奶新聞,那應該的啊,早產奶,缺德呢!但是你說五彩公司要報復你,你應該找五彩公司才對啊,怎么會找到我們維藩公司的趙總?兄弟,你是記者你應該清楚,凡事要講證據啊!可別胡亂冤枉人,我們小老百姓要是被冤枉了,也要撥打你們《聚焦民生》新聞熱線求助的呢,哈哈……”
“好笑嗎?一點都不幽默!”
邵子謙一點余地都不留,突然說:“你在哪家醫(yī)院,我立馬趕過來。如果我沒猜錯,你屁股上應該有兩道傷口,但是那傷口是鋼筋刺穿的還是水果刀刺穿的,一目了然。我不專業(yè),就找警察來鑒定。”
“你……”
張建奎啞巴了。
疤老六臉上的刀疤抖動得更加厲害了。
“過了過了,兄弟!”
閔貴卿終于發(fā)話了。
伸手過來拿過手機,遞給疤老六。
“先喝酒,咦……老安!”
“來了來了!”
安新武從衛(wèi)生間走了出來,一臉毫無意義的笑。
邵子謙突然放開喝酒,啥事都沒有一般,還主動輪番敬酒。
幾個人都搞不懂他的意思,反復無常。
他自己也搞不懂究竟是高興,還是悲傷?
高興的是,非禮羅紅和打傷屈婉婷的元兇找到了,就是張建奎;悲傷的是……
反正還是很難過。
“疤哥,我知道這事和你……本人沒有關系,喝酒喝酒!”
邵子謙把“本人”兩個字強調得很重,聾子都懂他的意思。
疤老六的臉一直很難看,就算有點笑意都是勉強的。
從張建奎十分鐘沒有打電話來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事和張建奎有關系。
對于張建奎,他也很生氣。前幾天他就明確交代了,叫張建奎把雷胖子的六萬塊錢退掉,不要在插手五彩公司和邵子謙的他們的事情,他們的恩怨他們自己解決。
沒有張建奎居然敢違背自己這個老大的意思。
但是內部的事情內部處理,當著閔貴卿和邵子謙,他不能解開自家的嘴皮讓別人看自己的牙齒。
現在邵子謙把話說得這般明白,再裝下去就不夠意思了。
“明天,我給你一個明確的交代。”
閔貴卿轉著眼珠子,一會兒瞥向邵子謙這邊,一會兒瞥向疤老六那邊,沒有說話。
突然端起酒杯,大聲說:“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