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樂相頌,琴簫和鳴,安寧靜心,清雅別致。
憫親舍的清心舞,是少有的大戲。
我很認真的數了一遍,又倒數了一遍,咋舌感嘆,還真是一百零八人,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待他們排練了一遍,挑挑揀揀了幾個錯誤,半個時辰已過,這才三三兩兩的扎堆休息。
我很是好奇,慢悠悠的挪過去,蹲在地上,看著就近的弟子,詢問求解道,“你們彈的什么曲子?”
我記得,前不久在落紙煙,君以陌彈奏的便是此曲,只是他卻不愿告訴我,這首曲子的名字。
“霓棠曲。”一弟子滿不在乎的看著我,卻是很敬仰的說出此曲的名字。
我不敢恭維這個名字,不知是哪個老頭寫錯了字,誤導后生啊。
“誰作的?我怎么沒聽過。”我好奇的繼續發問。
“你不是錦瑟公子的人嗎?錦瑟公子作的霓棠曲,你竟然沒聽過?”旁邊的弟子好奇的看著我,頗為質疑。
“一看你就只會闖禍惹事,錦瑟公子肯定嫌棄教你。”前面的弟子竟然哄笑道。
“誰說的?!錦瑟公子對我可好了。”我順口反駁道。
“那錦瑟公子都教過你什么曲子呀?”那弟子竟然質問道,一臉的看不起我。
不料還未等我反駁,身旁的弟子竟先插話不屑,“你連琴都沒有,肯定根本就不會彈琴。”
“就是。”一弟子附和道,還不忘撥動幾下他的琴弦,譏諷道,“對牛彈琴。”
“你們敢說我不會彈琴?!”我指著那些弟子,憤憤不平,抬手就取出了我的瑯月,得瑟的擺在眾人眼前。
綠頭二胡一出,在一眾琴笛笙簫中,絕對亮眼。
想當初,我學琴之路是多么的痛苦,如今,他們竟然還敢公然嘲笑我,哼,我就要讓他們感受感受,沒人教我彈琴,是有多么的悲傷!
“姐姐今天就給你們開開眼!”我大言不慚的說道,屏氣凝神,優雅抬手,一通胡亂拉扯,凄慘磨人,傷心得要隨著樂曲而去了。
我顧自得意,自我放縱,很陶醉忘我的拉著二胡,嘴里還不忘哼著情人死別的小調,將與民同樂表現的淋漓盡致。
我只知道,很多人都選擇了捂住耳朵。
呵,流殤煙主的琴音,是你們堵住耳朵就能聽不見的?
我故意加大了音量,拉得更加悲傷,更加凄慘,更加的揪心磨人。
“啊,我不想活了。”有弟子終于抱頭抓狂。
“太悲傷了,我不禁想起了我踩死的小強。”有弟子掩面而泣。
“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唉,她肯定在地獄待過,太慘了。”有弟子擺頭數落道。
強行的一曲結束,我很是滿意自己技藝不減,點頭自得的接受著眾人的膜拜。
“好聽吧,要不要再來一曲?”我雙眸發亮,看著眾人,激動的說道。
“不,不用了,我的隔夜飯已控制不住了。”身旁的弟子捂頸痛苦道,還爬起身來跑遠了幾步。
“好吧,那我就再來一曲。”我顧自說道,抱著二胡,又拉了一段很歡樂的調子。
“我想起了大婚當天,無辜死去的新郎。”有弟子悲慟道。
“還有那被蜂蟄過的菜花。”有弟子立即附和著。
“夕陽下的黃昏戀,轉眼變成了怨靈悲。”有弟子凄慘的呻吟道。
“獨留白發人,守著家財與狗。”有弟子掩面嘁聲道。
“還有午時的鐘聲響起,飯堂卻選擇了休假。”有弟子繼續哀嘆。
“唉,別拉了。”眾弟子看著我,齊聲怏怏道。
我這才很不情不愿的收起了我的瑯月,明明這綠頭二胡,吊著一塊綠色的暖玉,多好看,多喜慶啊,不懂欣賞。
他們見我收回了二胡,也不敢再靠近我,各自坐遠了一些,抓緊最后的時間休息。
我閑著沒趣,站起身小跑了幾步,站到君素文身側,興奮道,“君素文,教姐姐彈霓棠曲怎么樣?”
君素文面無表情的看著我,然后走開了。
這明晃晃的嫌棄是怎么回事?
我果斷的跟上了君素文,卻不料腰上繩子繃緊,差點又將我彈回去了。
君素文眼疾手快,抬手瞬間抓住了我。
我心里暗想,小破孩還是很在意他胡鬧姐姐的嘛。
“君素文,你有多久沒叫過姐姐了?”我看著君素文,煞有其事的說道。
“你覺得呢。”君素文悠悠開口。
“來,叫聲胡鬧姐姐來聽聽。”我瞬間爆炸,興奮的說道。
君素文背著一只手,另一只手抓著我,微笑著,竟然真的喊了聲,“胡鬧姐姐。”
“真乖。”我隨口贊揚道。
“你真的很欠揍。”君素文頗為認真的說道,手指一點一點松開,最后陡然將我放開,揮著手笑道,“拜~”
我看著君素文,一臉懵逼又咬牙切齒,無可奈何的被彈回了原地。
這個小弟變了,跟著君子竹和君以陌學壞了。
明明以前,把君素文綁在樹上,脫光褲子打他屁股的人,是我呀,怎么就變成這樣了,唉。
我就這樣看著他們排練了一遍又一遍,待他們下課放學之時,君素文才好心走過來,幫我和小藍解開了繩子。
嗚呼好人哉。
“君素文,你是個好人。”我和小藍激動的感謝道。
“多謝夸獎。”君素文淡定之極,端著手,認真的補充道,“對了,二哥說我們排練之前,就可以給你松綁了。”
說著,君素文頭也不回,悠悠哉哉的走人了。
徒留我和小藍氣得牙癢癢。
“君素文,你個小壞蛋!”我郁悶之極,破口大喊,轉念一想,不對,都是君以陌小氣鬼,吃飯的時候不放開我,找個人來放我還不靠譜,我非得扒了他的皮!
想著,我和小藍就分道揚鑣,氣鼓鼓的跑回了棠離院。
棠離院中,琴音親和,如適如括。
我氣鼓鼓的走進去,雙手叉腰,看著端坐在地上撫琴的君以陌。
君以陌撫的竟然是他那壓琴室底鎮宅的錦瑟。
不知何時,他竟將錦瑟琴弦修復完整了。
我頓時怒氣全無,湊上去好奇撥弄。
“你什么時候修好的?”我好奇問道。
“今天。”君以陌淡淡的回應。
我猜想,他定是怕我又給他拆了,所以將我綁了一下午,然后自己偷偷摸摸的去修寶貝,太過分了。
我哪有他想的那么糟糕。
“我都不知道,你的錦瑟叫什么名字。”我好奇的說著,左右張望翻動,企圖找到名字。
君以陌似知我所想,抬手拉過我的手,在他身前的瑟板之下摩挲,輕聲說道,“以前名叫‘避棠’,我今天改了。”
“哇,你以前對我真的是滿滿的惡意。”我咋舌譏諷道,住的地方要棠離,心愛的琴瑟要避棠,他是有多不待見我。
“那是認識你之前取的。”君以陌略帶歉意的說道。
“那現在呢,讓我看看叫什么名字。”我好奇的將頭湊了過去。
“旰棠。”君以陌果斷的說道。
呃,好吧,我還是不看為好。
我故意挑開話題,想起今天聽了一下午的霓棠曲,興奮的抓著君以陌,激動的說道,“君以陌,你教我彈霓裳曲好不好。”
“棠。”君以陌糾正道。
我不明所以,疑惑的看著他,“嗯?”
“霓棠曲。”君以陌極其簡單的解釋道。
“我當然知道是霓棠曲了,不過肯定是你當時打瞌睡,將霓裳的‘裳’字寫錯成了‘棠’字,你不好意思認錯,所以就將錯就錯,我說得沒錯吧。”我搖頭晃腦,煞有其事的說道,擺出一副你不用狡辯我都知道的表情,故意盯著君以陌看。
“不是。”君以陌竟然還是狡辯了。
不承認錯誤的行為是該打的,端正的錦瑟公子,怎么可以知錯不改呢。
“不可能。”我果斷的說道,心想流殤煙主的推理怎么可能會錯!
“宇棠如霓裳,難遇更難棄,故作霓棠曲。”君以陌淡然的解釋道,連眼皮子都不曾動一下。
他這也太淡定了吧。
我在心里瘋狂腹誹,故意說道,“棠,棠花的棠嗎?”
君以陌低頭看著我,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間,竟然笑了,輕聲應道,“嗯。”
“你那么喜歡棠花,不然我再給你的院子種滿棠棣花好了。”我故意隔應他道。
“不好。”君以陌淡定拒絕。
哼,小樣,以你那獨一無二的過敏原,我就不信我治不了你。
“為什么,你自己說過的,你喜好棠棣花。”我故作訝異,撐著腦袋,好奇的問道。
“棠棣花開荼靡,萬遍不如有你。”君以陌輕聲說道,手指十分不舍般摩挲著我額間的棠花印記,順勢撫摸我的臉,而后攬著我的脖子,讓我靠在了他的腿上。
“教你彈琴。”君以陌淡淡的說道,抬手又輕輕撫上了錦瑟旰棠。
子衿漸疏,輕捻狂骨,流光過隙成殤。
杏梁羅雀,雙燕如客,離人何處無瑟。
朱紅吟璧,瑯月似錦,沉思年少放浪。
七弦素來,柳下如陌,棠棣花開失色。
江夏漫漫,云夢緲緲,落紙不在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