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平穩地在首都機場降落。
馬庫提、郭睿和孟虎推著行李走出來。
“睿睿，孩子！”郭睿母親林玉婷第一個看到了自己的兒子。
郭睿扔下行李車，跑來抱住母親：“媽，不是讓您別來嘛。”
林玉婷：“傻孩子，媽能不來嘛。”往身后一指：“媽禁不住他們的圈攏啊。”郭睿這才發現，原來戴娜、林峰、楊鑫和好幾個同學都藏在母親身后。
郭睿：“來，來，都別藏著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專程到中國來訪問的坦桑尼亞客人，工程師，馬庫提先生。”
戴娜抄著流利的美式英語：“歡迎，歡迎馬庫提先生來到中國。”
馬庫提：“我很榮幸來到中國。”
林峰：“歡迎，歡迎。”
一個中年男子從人縫中擠了過來，向孟虎揮手打招呼：“虎子，虎子，你爸派我來接你啦。”
孟虎擺擺手：“知道了。”
郭睿：“哎，戴娜，你們是坐什么來的？”
林峰：“原來打算坐高鐵，后來一算，咱們人多，還是開車省錢，就……”
楊鑫：“就直接開林峰的面包車來了。”
戴娜：“怎么樣，聰明吧？這樣即可載客，又可給你拉行李。聽林峰說，你這次可是帶了不少的非洲寶貝呢。”
郭睿為難的：“可是我還要接待這位坦桑客人呢。他跟我是工作關系，第一次來中國，我想請他先在BJ待一天，走走看看，好好了解了解咱們改革開放的的中國有多強大。”
林峰：“這有啥難的？咱們拿省下來的高鐵錢住店，陪你，不一樣嘛。”
楊鑫：“對呀，背著抱著一邊沉嘛。”
郭睿：“媽，您的意見呢？”
林玉婷：“我可不隨你們年輕人瞎折騰。媽一會自個兒坐高鐵回去。”
就在郭睿和同學們聊天期間，孟虎已經從自己行李里取出了小芳交給他的非洲油畫和那個小木盒子，裝進一個空置的背囊：“郭子，真對不起，這里的事就拜托你了。你們好好接待卡庫提，找到旅店后通知我。俺保證明天按時歸隊。”
戴娜：“虎子兄弟，你的行李咋辦？”
孟虎：“俺爹派車來了。”他轉向郭睿母親：“姨，俺爹的車和這位王師傅就由您指揮了。不管您想去火車站坐高鐵，還是想直接回家，王師傅都能辦妥。他給俺爹開了9年車了，絕對安全。”
林玉婷：“那就謝謝你了，虎子。”
孟虎：“郭子，俺先走了，明天見。”
郭睿望著孟虎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總感覺他哪兒不對勁……
經孟虎這么一提醒，幾個男同學似乎受到了啟發。他們在一起稍加議論，便很快提出了新的行動方案：他們坐林峰的面包車帶著郭睿的行李和王師傅、郭睿母親同行回家；留下戴娜和郭睿在BJ接待坦桑客人。戴娜是主修英語的，正好可以給郭睿當個臨時翻譯。
戴娜馬上提出異議：“這……不合適吧？我和郭子……”
楊鑫哄道：“妳和郭子挺班配的……哦，忘了，還有個電燈泡黑老外呢。”
“楊鑫，你討厭。”戴娜說著就要追打楊鑫。
林峰：“好了，好了，別鬧了。咱們兩臺車先把郭子、那個老外，還有戴娜送到賓館，然后搓一頓，再集體出城，回家。同意不？”
“同意！”
……
林峰硬是拉著郭睿坐進面包車副駕駛的座位。
郭睿：“啥話不能到家說，非得現在？”
林峰：“告訴你吧，我的網店快爆棚了。”
“真的？”
“還能騙你？”林峰自得的：“自打你把那些圖片發給我，我整理完，立馬就上架了。嚯，不到兩小時就有詢價的，有下單的。那家伙，點擊率咔咔的。哎，樣品都帶回來了嗎？”
郭睿：“只帶一部分，太多了，怕超重。”
林峰：“行，只要有點實物擺在那兒，我就能對付。回頭發微信，告訴那邊的黑哥們，我下單，他發貨，走國際快遞，貨到結算，保證虧不了他。”
郭睿不放心的：“價格、匯率啥的，你跟席蓋拉都整明白了？”
“鍵盤一敲，全都套牢；鼠標一撮，瑪尼（錢）多多。放心吧。”林峰神秘的：“對了，郭子，還有幾單大生意，比倒騰烏木、油畫、銅盤啥的都掙錢……算了，等到家再跟你細說。”
……
戴娜和林玉婷，還有馬庫提坐在王師傅開的陸虎車里。
戴娜：“姨，你看郭子回來有啥變化沒？”
林玉婷：“瘦了，黑了。”
“心疼不？”
林玉婷：“能不心疼嗎？你說說，當兵兩年摸不著個影，這剛一復員，又騰的跑到非洲去了……唉，要不是有微信，有視頻，隔著千山萬水的天天還能多少瞅上一眼，我這當媽的心吶，真比刀割了還難受。”
戴娜：“姨，想開點。郭子現在在非洲，就跟以前在軍隊一樣，有倆鐵哥們陪著他，同甘苦共患難的，他們只能勝利，沒有失敗。”
“娜娜，你們是老同學了，平時也得多關心關心他。”
“姨，我們天天視頻。一旦發現他有不良傾向，立刻向您匯報。”
“瞧這姑娘說的，睿睿是個乖乖男，能有啥不良傾向？”
“防患于未然嘛。”
……
天近黃昏。
孟虎按照小芳提供的地址，打車花了200多塊錢，才找到位于京郊的一處高層住宅小區。門衛向孟虎索要了拜訪的樓號、單元門牌和戶主名。核實后，放行。
孟虎從電梯16層出來，按響門鈴，開門的是一位中年女人。
孟虎：“請問您是……”
“我是保姆，芳芳。”
孟虎驚愕的：“你也叫芳芳？”
保姆：“什么也叫芳芳啊？打生下來就這名兒，壓根沒改過。”
孟虎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屋內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芳芳，誰呀？是從坦桑尼亞來的客人嗎？”
“是。”
孟虎換好拖鞋，進客廳看見有位中年婦女正在跑步機上鍛煉。他斷定眼前這位應該是小芳的母親：“阿姨，您好，俺叫孟虎，是從坦桑尼亞來的。”
小芳母親五十歲開外，雖然汗水浸濕了兩鬢，可烏黑的短發仍顯得十分精神。她按停機器，轉過身：“小伙子，辛苦你了，大老遠的。”
孟虎卸下背囊：“不辛苦。阿姨，小芳讓俺給您帶點東西。”
“這孩子，我說不要帶，不要帶，她偏要帶，真是不省心。小伙子，幾點下的飛機，還沒吃飯吧？”小芳母親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額頭的汗珠。
“謝謝阿姨，吃過了。”
“來，過來坐。喝點什么？”
孟虎隨口說道：“咖啡……哦，不不不，啥都行，什啥都行。”
“唉，眼下這也不怎么了，從國外回來的孩子，不喝茶，都改喝咖啡了。我怎么就喝不慣那股子怪味兒呢。芳芳，給客人煮咖啡。”
孟虎打開背囊，取出油畫卷和那只小木盒子：“阿姨，這是小芳給您的。”
小芳母親沒接也沒看。她歪著頭看著孟虎：“小伙子，當兵的吧？”
孟虎笑了笑：“翟姐告訴您的吧？”
“還用她說？你一張口我就知道。你們這些當兵的，從來就不分個輩分，也沒個遠近，凡是上了年紀的，女的一律叫阿姨，男的一律叫叔叔。你說，是不是？”
孟虎撓撓頭，傻笑著。
“家在哪兒啊？都什么人？父母是干嘛的？”
“俺家在大別山，父母加俺，仨人，俺娘在社區，俺爹在礦上。”
“哦，煤礦工人。”
孟虎急忙糾正道：“是管工人的。”
“哦，工頭，班組長。”
“是管工頭，管班組長的。”
“工程師？”
孟虎搖搖頭。
“那是……礦主？”
孟虎點點頭。
小芳母親嘆口氣：“你瞅瞅，你瞅瞅，家里有礦，有吃有喝的，放著富二代好日子不過，非要去非洲自討苦吃。這都什么事兒呀？”
“姨，俺們去非洲不是討苦吃，是去創業的。”孟虎接受小芳母親的批評，暗地里把對她稱呼省去“阿”字。
小芳母親搖搖頭：“創業，創業，你們年輕人就憑著一股子熱血，天不怕地不怕地到處亂闖，能闖出個啥來？”她望著掛在墻上小芳姐倆的照片：“這一打眼，她們姐倆去非洲也快三年了。是，錢掙了，房子、車子都有了，可到末了家呢？總得有個歸宿，有個窩吧，不能一輩子老呆在非洲吧？”
孟虎順著小芳母親看去的方向，發現壁柜上擺放著幾件坦桑木雕。其中就有他最喜歡的子母長頸鹿。“姨，您別耽心，俺們常去她們飯店吃飯，生意可好了。”
“你瞧見小芳的那個……”小芳母親用手比量孩子個子的高低。
孟虎明白了：“小黑？……阿達姆？”
“孩子咋樣？”小芳母親露出急切的眼神。
“挺好的，胖胖的，可聽話了。俺過幾天回去，準備給他買多多的好東西。”
小芳母親沒說話。
保姆端來咖啡和牛奶、方糖。
孟虎用鼻子嗅了一下咖啡壺冒出的熱氣：“哇，坦桑咖啡……”
“小芳托人帶來的，放這兒快一年了，也不知道過期沒？”
孟虎邊動手調制咖啡邊說：“挺香的，還是那個味，沒過期。”
“你到非洲幾年了？”
孟虎無心的：“十來天吧。”
“十來天？”小芳母親急了：“錢是大風刮來的？噢，你在地上打出租、打火車不過癮，還要上天滿世界的打飛機玩呀？”
“姨，俺們不是打飛機玩，是回國辦業務的。”
“就你，還辦業務？”
孟虎這下真的急了。他騰的站起身，掏出手機：“姨，你要不信，現在就給俺班長、給郭子、給馬庫提、給恰瑪、給瑪迪娜打電話……給誰打都行，叫他們給俺做證明。”
小芳母親見孟虎臉色漲得通紅，擺擺手：“坐下吧，坐下吧。就沖你剛才跳起來，這么一蹦高，什么都證明了。阿姨知道了，你不是個壞孩子。”
保姆給小芳母親端來一碗湯藥：“大娘，您該吃藥了。”
小芳母親接過藥碗，放在茶幾上：“小芳托你帶的東西，知道是什么嗎？”
“油畫，還有這個小木盒子。”
小芳母親一指小木盒：“里面裝的什么？”
猛虎搖搖頭。
“打開看看。”
保姆遞來螺絲刀。孟虎擰開盒蓋，露出滿滿一盒子超大體型的海馬干，足有一公斤重：“海馬？”
小芳母親拿起一支：“現在藥店里像這樣的一支，都要上千塊錢。唉，都怪我當初在電話里多了一句嘴……也難得小芳對媽的一片孝心呦。”
“姨，D市的那個飯店是她們姐倆合伙開的嗎？”
“什么呀，她姐翟萍是老板，小芳是打工的。”
“那小芳的老公……”
“你叫虎子，對吧？”
孟虎點點頭。
“按理說，我不該把家里的丑事往外揚，可最終總得有個解決的辦法呀。”
“姨，您說，看俺能幫上啥忙？”
保姆催促道：“大娘，喝藥吧，都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