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護儀的藍光在林瑜雁袖扣上折射出冰冷棱角，他解開西裝紐扣的動作帶著法庭質詢的節奏感。南知意枕頭上蜿蜒的長發突然刺痛他的視網膜——五年前簽署器官捐獻同意書時，律師鋼筆漏出的墨漬也是這般蛇形蜿蜒，在雪白的A4紙上爬成法律條文里的魔鬼契約。
“林氏集團的法務團隊三小時后抵達。“他扯松領帶，金絲眼鏡滑至鼻梁中段，“關于醫療事故的訴訟時效...“話音突然斷裂在消毒水形成的透明結界里。南知意頸側浮現的淡青色血管，與洛杉磯那夜她攥著離婚協議時暴起的血管驚人相似，當時她無名指上的鉆戒在霓虹燈下碎成三十六道棱光。
莫迪撞開病房門的瞬間，懷中的蝴蝶蘭摔碎在防菌地板上。紫色花瓣粘在他磨破的袖口，像一串未愈合的戒痕。“她需要休息。“這個素來溫潤的男人竟露出猛獸護食般的眼神，腕間疤痕在顫抖中裂開細小的血珠，滴落在花瓣上的剎那，病床邊的加濕器突然噴出粉紅色霧氣。
南知意伸手接住飄落的蘭花瓣，指尖劃過林瑜雁帶來的訴訟文件。紙張突然燃燒起來，卻不是火焰——是五年前他們在拉斯維加斯公證結婚時，那件被香檳浸透的婚紗在鎂光燈下折射出的璀璨燈火。灰燼在她掌心聚成月牙形胎記，與林瑜雁鎖骨下方的刺青完美契合，那是他們初遇當晚在紋身店留下的秘密圖騰。
“林律師應該記得，《海牙誘拐公約》第13條b款。“她將灰燼吹向心電監護屏幕，綠色波紋突然變成太平洋的浪涌，吞沒了林瑜雁未出口的辯詞。那個暴雨夜他親手將離婚文件塞進行李箱夾層，此刻卻從南知意病號服口袋里滑出泛黃的紙頁，右下角還沾著車禍現場紫藤花的汁液。
走廊傳來十二厘米高跟鞋的叩擊聲，安知情抱著熟睡的諾一站在玻璃門外。孩子頸間的長命鎖刻著林氏家徽，在月光下剖開南知意的瞳孔。監測儀發出尖銳警報，卻不是生命體征異常——是五年前鎖進保險柜的婚戒，正在林瑜雁西裝內袋發燙，鉑金指環內側的激光刻字“LYY&AZY“在皮膚上烙出倒計時。南知意看著看著突然心臟一陣皺縮，她有些難過的喘不過氣了，沒想到這么久了還是看到就會受不了，明明自己對他們這么多年的情誼再清楚不過了不是嗎，南知意啊南知意，你可一如既往的沒出息。
莫迪突然捂住耳朵，ICU特有的低頻噪音在他耳蝸里裂變成剎車片摩擦路面的尖叫。他看見南知意赤腳踩過的玻璃渣正在地面重組，拼出五年前車禍現場被撞飛的校牌——“青藤國際中學“的燙金字在血泊里漂浮，那是他們初遇時她別在制服胸前的徽章。
“你答應過我的。“林瑜雁解開袖扣的動作停頓在第三顆紐扣，祖母綠戒面閃過洛杉磯私人診所的冷光。五年前他親手將鎮靜劑注入南知意的靜脈，病床邊的監控畫面卻在此刻的監護儀上重播，心電圖與腦電波在屏幕上交織成莫比烏斯環。
南知意咬破指尖，在離婚協議背面畫出螺旋紋路。血珠懸浮成DNA鏈狀結構，林瑜雁的律師徽章開始滲出水銀——正是當年車禍現場儀表盤泄漏的液態金屬，此刻正在地磚縫隙里凝聚成鏡面，映出安知情無名指上與他同款的婚戒。
莫迪突然跪倒在地，腕間的血痕在月光下生長出藤蔓狀紋路。那些被美工刀割開的皮肉里，藏著他用紫外線墨水寫下的懺悔錄，此刻正隨著南知意的蘇醒顯影成古老經文。加濕器噴出的粉霧在空中凝結成受難像，釘在十字架上的卻是十八歲那年偷走南知意初吻的少年。
“月光法庭要開庭了。“南知意撕開氧氣面罩，鼻飼管在她手中化作銀色鎖鏈。監護儀屏幕突然黑屏，倒映出天臺欄桿上暗紅的銹跡正在剝落，露出下面嶄新的金屬——五年前被撞斷的護欄在此刻完成輪回，等待吞噬新的祭品。
林瑜雁的定制皮鞋碾碎半支煙蒂，火星濺在諾一的襁褓上。安知情尖叫著后退，懷中的孩子突然睜開眼，瞳孔里旋轉著與南知意相同的月牙胎記。病床邊的呼叫鈴在此刻集體響起，卻不是護士站接通的——所有線路都連接著五年前車禍現場的報警電話，聽筒里傳來少女虛弱的求救聲。
莫迪腕間的血藤突然纏上南知意的腳踝，將她拉向記憶深淵。急救車的鳴笛在走廊盡頭具象成實體，擔架上躺著渾身是血的十八歲少女，校服口袋里滑出的玻璃彈珠滾到林瑜雁腳邊，內里封存的正是他當年藏在畢業紀念冊里的山茶花瓣。
“你偷走了我的月光。“南知意扯開病號服領口，心口處的皮膚正在透明化，露出里面跳動的水晶心臟。林瑜雁西裝內袋的婚戒突然融化，鉑金溶液滲入他鎖骨處的刺青，將月牙圖騰染成血紅色——那是他們初夜后在紋身店共用的針頭留下的印記，此刻正在皮下灼燒出《月光奏鳴曲》的樂譜。
安知情懷中的諾一發出啼哭，聲波震碎了ICU的防彈玻璃。月光如瀑傾瀉而入，照見所有人皮膚下流動的銀色液體——那是林氏集團秘密研發的記憶金屬，五年前被植入在場每個人的脊髓，此刻正在南知意蘇醒的腦電波中重塑骨骼。
莫迪腕間的經文突然發出圣詠，血藤將南知意托舉至半空。加護病房的金屬支架開始扭曲變形，在天花板上拼出青藤中學的天文臺輪廓——五年前他們約定私奔的夏夜，南知意就是在這里發現林瑜雁與安知情在望遠鏡下的擁吻。
林瑜雁的律師徽章徹底融化成水銀鏡，映出十八個平行時空的不同結局。每個鏡面里的南知意都在重復著墜樓瞬間，而天臺欄桿的銹跡正在所有時空同步剝落，露出底下嶄新的謀殺現場。